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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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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二日那日,南羌刚用了午膳,奴仆刚走,姜如筠便自墙头出现,墙那边攀着的夕颜花生得极好,只是它在夜里绽放,如今只是洁白的花苞。
姜如筠拿着锦盒从打开的窗户进来,“阿雪,生辰快乐!”
“阿筠,你可走门,就在不远处。”
“我连墙都爬了,这算什么?再说了,这样快些嘛。”姜如筠笑了笑,愉悦地坐在南羌身边。
“阿雪,你今天用的什么膳食?”
“与寻常并无区别。”南羌的生辰并不做特殊看待,只是知道这个日子,也只剩他自己知道。南羌又看着姜如筠,如今得加上她,加上姜如筠也只两人罢了。
“没关系。生辰礼,望你不嫌弃。”姜如筠说着将锦盒递在南羌,又拿出一个纸盒。
姜如筠拆着纸盒,南羌看着手中的锦盒,“自是不会的。”
“你打开看看。”
“好。”南羌一看,锦盒中是一枚玉佩,镂空的花纹是他自书画中看过的雪山模样。
南羌将玉佩小心放在手中,仔细看着。玉佩乃上等白玉制成,放于南羌手中,南羌的手还要白些,白得多。
“阿雪,你喜欢吗?”姜如筠将拆好的纸盒放在南羌手边。
“喜欢的。”
“你画的?”南羌问。南羌知道一般玉佩不会有这样的雕刻,姜如筠也不会送他随意买来的。
“嗯。”姜如筠笑着回答,“在家的时候便能瞧见这两座雪山,一个太孤单,两个便正正好。”两座雪山一高一矮,有着明显的差距,隔着也很近。
南羌轻轻抚摸着玉佩,“多谢。”
“阿雪。”
“嗯?”南羌看向姜如筠。
姜如筠用手支着下巴问:“你开心吗?”
“开心的。”南羌淡淡笑了一下。
姜如筠见状弯起眼睛,“那就好。阿雪,多笑笑,好看的。”
南羌又不说话了。
姜如筠不在意这些,哄着南羌吃了她带来的点心。
姜如筠走后,墙上的夕颜便在夕阳中开了。
夜幕来临,南羌在摘星楼待着。
没一会儿,南羌便听得脚步声,他未放在心上,也知是谁来了。
“见过国师,国师安好。”
“嗯。”南羌头也不回地应声。
四十四岁的皇帝正值壮年,保养得当,虽也操劳国事,但瞧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只他一人来了,近身服侍的苏公公都在下边候着,不能到这儿来。
皇帝极少来此处,若非有要事,是定不会来的,差人来便是。
皇帝瞧着眼前冷淡的南羌,一身雪白,鬼魅又怪异,皇帝内心除了一丝愧疚外,是浓浓的畏惧和不安。而对于皇帝而言,他需要南羌的能力,必须要。
“国师今岁也不展示仙迹?”皇帝看向前方,而不看着南羌。
“陛下应当明白,何须我多言。”南羌将手放在腿上。
皇帝扭头看着南羌的侧脸,夜晚的南羌比起白日是不同的怪异,烛火映衬下,带着点寻常人的颜色,而他的瞳色也不似白日那般,“可否像往年一样?”
“可。”
“朕知道了,到时还请国师出手。”
“嗯。”南羌说话没有任何起伏和感情,皇帝更觉可怖。
得到答案,自是快步离开,是半点不想与南羌多待片刻。南羌已是南命族最后一人,他必须活着,同时他也绝不能离开春阳,离开春城,他这一生只能在摘星楼,直到最后一刻。
南羌继续观星,直到黎明将至。只要能看见星星,南羌便会一直待在摘星楼顶楼,直至白日来临,才在奴仆的服侍下回到寝殿就寝。
姜如筠来寻他时,南羌其实都刚起不久。
南羌今日起得晚些,还未梳头,姜如筠便到了。
“阿雪!”姜如筠又从窗户进来。
“阿筠,门为你开着的。”南羌道。
“都说了快些嘛,而且窗与门差距也不大。”姜如筠笑嘻嘻地道。
南羌叹气,“好吧。”
姜如筠瞧见南羌还未梳好的长发,微微有些凌乱,她拿起一旁的雕花木梳,“阿雪,我为你梳头如何?”
“你是公主。”南羌透过铜镜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姜如筠。
“公主又如何?不过是加于我身上的一重身份罢了,我只是姜如筠。可是有规矩定下公主不能为他人梳头了?”姜如筠不甚在意,用梳齿轻轻与左手手心按压。
南羌回头看着姜如筠,姜如筠见南羌转过来,轻轻歪着头看着他,“阿雪,你真好看。”
“大约只有你会说我好看。”南羌轻声道。
“可你就是好看啊,比我见过的人都好看,包括我爹娘。”姜如筠道。
南羌回过头看着铜镜,镜子里的他太白,白得让人觉得恐怖,南命族的确都长着极佳的皮囊,可唯有他不同,与旁人有异。这铜镜虽是一直都在,南羌每日也会坐于其前,可他极少会瞧自己的模样。
雪丝自然垂下,南羌只要低头便能瞧见,他的不束发,发丝也极长,梳好后便像自天空落下的瀑布。
“我给你梳发了?”姜如筠再次问道。
南羌撩起一缕发,又放下,看着镜子里笑着的姜如筠,“好。”
姜如筠动作很轻柔,仔细地梳过每一根发丝,一部分一部分梳好,再一起梳。南羌第一次觉得原来梳头是这样舒服的,他自己永远做不到这样,而奴仆来,他不愿,他们也不敢。
最终的效果很好,姜如筠很快便梳好了。
“阿雪,你的发生得很好。”姜如筠放下木梳,轻轻触碰了下南羌的雪丝,柔顺,带着光泽。
“你若喜欢,那便是好的。”
“嗯!我喜欢。”姜如筠低低笑着。
此后,姜如筠偶尔会给南羌梳一次头,也会同他讲如何梳头舒服些。
姜如筠见过一次南羌梳头,她见状,连忙阻止他,“你这般不疼吗?”
“并不会。”南羌瞧着被姜如筠夺走木梳的手掌,又扭头看着她。
“阿雪,你得这般梳,不要急,不要硬扯……”姜如筠一边给南羌梳着头,一边道。
姜如筠希望南羌不要伤到自己,也不要让他疼痛。
姜如筠在为他梳头时,南羌在想,北苍是个什么地方,养出了姜如筠这样性子的人,而北疆王和北疆王妃又是如何教导姜如筠的,特别,很特别的人。与他截然不同,热情、活泼又善良。
除夕那日的黎明,南羌没有在此时离开摘星楼顶楼,他的手上握着一只赤色的木笛,准备着完成他答应皇帝的,他的职责。
摘星楼视野极好,是春阳最高处,能瞧见整个春阳。
但南羌白日眼睛很差,只能瞧见近处的事物,远些的便瞧不见了,唯有夜晚能做到洞察秋毫,甚至是在漆黑一片中如白日一般,能瞧见所有的东西。
远处传来气势磅礴的乐声,鼓、号角、编钟等等。这代表着春城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开始了。
南羌毫无波澜地听着,瞧着时间差不多,无悲无喜地举起木笛开始吹响。
怪异的是,木笛并发出任何响声,南羌闭着眼,还在不断动着手指。
鸟雀自四面八方衔花而来,像是被训练过一般,以规律的种类、颜色、图形在春城上空飞翔。
随着祭祀结束,鸟雀丢下花朵,四散而去。
南羌放下木笛,看着自空中落下的各色花朵觉得自己有点累。
南羌因此今日起得晚些,他以为今日是除夕,姜如筠便不会来,没想到,她只是来得晚些,还是来了。
已是临近黄昏,姜如筠伴着暮色出现在墙头。
一身秋香色新衣,绑着红带的姜如筠快步朝着南羌来去,撩起裙摆,自窗户迈进。
“阿雪,马上便是新的一年了。”
“嗯。”
“你今日可瞧见鸟雀在城中盘旋了?”
“瞧见了。”南羌温声回答。
“虽说祭祀舞蹈的是女子,他们都说是国师,她不是,对吗?”姜如筠今日早早起身一同参加此祭祀活动,但只远远瞧着,并未近身,只听闻了些消息。那女子是面具覆面,一身彩衣,既有舞蹈,也有歌唱。姜如筠瞧着鸟雀来时,并不觉得是那女子引来的。
“阿筠,你是知道的。”南羌知道姜如筠其实很聪明,她知道他的身份,应当能猜出其中的辛秘。“不需要我明说,你也不要说出来可好?”
“好。”姜如筠答应了。
“那便好。”南羌又问:“这个时辰,你可用晚膳了?”
“用了。”姜如筠双手捧着脸,“就是觉得宴会无趣才跑出来的。”
“回吗?”南羌将手中的书暂时放下。
“不回,等等直接回北宁殿。”姜如筠看着南羌,他还是一身浅色衣裳,像天上的神仙,是她想象中的神仙。
“阿雪,你可用了?”
南羌轻轻摇头,“还未,还需等等。”
姜如筠从袖子里掏出被手帕包好的东西,“那你尝尝这个。”
南羌看着姜如筠一角一角摊开手帕,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些果子。这也是姜如筠来的原因,和南羌说说话,顺道带些东西来。
姜如筠未待多久,在南羌晚膳前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