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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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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羌看着姜如筠走后又回归宁静的庭院,除了眼前写着字的纸彰显着确实有非他的人存在过,南羌真的会觉得这是一场梦,是海市蜃楼,是他独自一人太久产生的幻想。
南羌将纸折好,暂时放进袖子里。
没一会儿,奴仆们便过来了,面无表情地处理南羌用过的东西,文房四宝、矮桌也一并移回。南羌没有回房的意思,他们便不会动他,南羌也能自行移动。
夜晚,南羌坐在摘星楼顶楼,夜观天象,而他的身旁是燃烧跳动的烛火,和纸笔等,还有精致的香炉在徐徐升起薄烟,带着淡淡的木香。
南羌取出袖中的纸,摊开就着烛火看了看,本是想焚了它,留着怕是会害了姜如筠,但当南羌拿着纸将要触碰到烛火时,南羌想到了姜如筠写字和看着他的笑脸,手上动作一顿,最终还是叠好放于身上。
第二日午后,南羌依旧坐在庭院中。
姜如筠果然来了,比昨日还早些,也换了身衣裳,今日穿的杏粉色,编发也与昨日不同,绑了些粉色的丝绸,瞧着更加俏皮可爱。
姜如筠翻上墙头,瞧见南羌,还未翻身下来,先冲南羌挥手,露出一小节手臂,笑着道:“阿雪!我来了。”
姜如筠敢这般做皆因她身后都是高大的树木,禁军瞧不见她,也隔得远,听不见她的声音。
南羌看着姜如筠迅速翻身下来,朝着自己快步过来,自来熟地坐在了自己对面。
“你……”南羌欲言又止。
“嗯?”姜如筠微微歪着头看着南羌。
“你走到哪儿都这是这般吗?”南羌问。
“自然不是。”
“那你这是?”
“你不一样啊,那就不需要做表面功夫,还是说你不喜欢,觉得我失礼了?”姜如筠意识到问题所在,又道:“你若不喜欢这样,我便改改。”
“不必,你这样也好。”南羌这里也没什么规矩,总归他一人。姜如筠这般的活泼他不讨厌,也衬得他的庭院没那般安静,增添了几分趣味。
“你若不喜欢定要说,我可改的,不必憋在心里不说。”
“那你呢?”
“我怎么?”
“你顺了我意,你意呢?委屈自己吗?”南羌问。
“我?并不会,我并不委屈。”姜如筠道。
“为何?”南羌真真觉得姜如筠奇怪,他虽接触的人屈指可数,可姜如筠这样绝不是寻常人的表现。
“因为是我来找你啊,而且也不是难事,我又不是不会,规矩这东西本就是活的,做也好不做也好,怎么会委屈?若是你来找我便不一样了。”
“你真是有些奇怪,奇也,怪也。”南羌说出心里话。
姜如筠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南羌有些无奈,他确实是被姜如筠拿捏了。
“你用这个是怎么了?”姜如筠问,她昨日忘了问了,南羌今日也坐着轮椅。
“自是行动不便。”南羌答。
“受伤了?可严重?”姜如筠有些担心地问。
南羌摇头道:“生来便是如此。”
姜如筠先是一惊,随后起身行礼道:“抱歉,我之过,不该问这些的。”
“不必觉得抱歉,无妨的。”
“所以是这样你才没有出去过吗?”姜如筠问。
“不是。”
“那是为何?”
“只因……”南羌顿了顿,“只因我不能离开此地,没有别的原因。”
“你一个人?”
“嗯。”
“那我时常来陪陪你!跟你说说话!”
“不必。”姜如筠时常来其实会害了她,南羌不想如此。
“腿长在我身上,你还能拦我吗?若你不想说,听我说便是,我都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姜如筠道。
南羌叹气,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姜如筠在,大多都是她在说话,南羌只是回答着她的问题,简短说着话。
南羌本以为姜如筠会觉得他无趣,来几回便不想来了,没想到,姜如筠一连半月都来。
有时抱怨着宫人又在吵她,有时则说着些趣事,还与他说了些外边的事,不仅是春城外,还有春阳外。也说过她是如何甩开宫人,跑来这边的。
今日下雨了,夏日的雨来得猛烈,南羌坐在窗边看着断线的珠子般落下的大颗雨珠,还有屋檐滴下的雨水,吹进来的风也是带着水汽的。
安静,只能听得雨声。
南羌开始有点想见姜如筠了,又觉得自己不应有这样的想法,将思绪放回手中的书籍。
雨一直下到黄昏前才停,南羌觉得有些可惜,姜如筠今日是真的见不着了。
第二日,姜如筠如期而至。
“阿雪!好久不见!”
“前日才见过。”南羌淡淡道。
“那也两日未见,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是好久不见。”姜如筠道。
“你说了算。”南羌是说不过姜如筠的。
姜如筠笑眯了眼,“我昨日搬住所了,离这儿便更近了。”
南羌知道姜如筠只是暂住在她先前的宫殿里,没想到昨日就换了宫殿,“总算定下了,昨日可习惯?”
“我并不认地儿,否则,也不会来春城,留在北苍多好。”
“你想回北苍吗?”南羌握紧了双手。
“说不想那是骗人,但我也回不去了。”姜如筠双手捧脸,抿着嘴,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态,“不说那些,我那皇帝伯伯封我公主了。”
“也算是好事。”公主和郡主的待遇可不一样,南羌难得问了一句,“封号呢?可定了?”
“北宁。”姜如筠道,“有我爹爹的一部分。”
“北宁。”南羌试着说了一次,“还不错。”
“我也觉得。”姜如筠作为亲王的女儿,按礼来说只能是郡主,只有她爹当了皇帝,她才能升为公主。但姜如筠父母双亡,北疆王府确实没有能继承之人,她自是只能来春城。皇帝可怜姜如筠小小年纪遭遇此劫难,又是他亲侄女,便封了她公主之位,也算是当女儿养在宫中。
姜如筠除了下雨,每日都会来,墙也翻得越发熟练了。
南羌也与她更加熟悉,开始期待姜如筠的到来,想着今日又会与他说些什么。
四月底,南羌这里来了宦官。
南羌起身后洗漱后,刚出寝殿,年过四十的宦官苏公公便快步过来。
苏公公行礼道:“奴见过国师大人。”
“起。”
“奴来取下月之物。”
南羌早已备好,从轮椅旁取出折子。苏公公连忙躬身双手接过,行礼道:“那奴便告退了,陛下还等着奴呢。”
南羌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苏公公更是早已习惯南羌这个态度,避之不及地快步离开了。
重兵把守外,苏公公的两个徒弟正缩着脖子等着他,此处的禁卫军比他们曾经见过的所有禁卫军都可怕,生怕一个没注意便亡在他们刀下。
“苏公公慢走。”护卫道。
“辛苦各位了。”苏公公笑道,带着两个还不成器的徒弟离开。
刚走十来步,小的那个便开口问道:“师傅,那里面的是谁啊?可是传闻中那样?”
苏公公踹了一脚这个小徒儿,“可闭嘴吧,祸从口出可明白?”
“徒儿知错,徒儿知错,师傅息怒,师傅息怒。”
“知道得越多,那死得越快,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做好你该做的,旁的那是一个字都别提。今日来了此地之事,烂在你们肚子里,若是说出去半个字,什么下场还需要提醒你?”苏公公提点道,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带这个小的来,瞧旁边大的,多乖。
“是,是。”
“赶紧跟上,这时间还赶着呢,让陛下久等了,小心你的脑袋。”
南羌今日坐在窗边,每到月底他都不是那么爱动弹。
姜如筠又爬墙进来了。
南羌瞧着她左看看右看看,以为她没瞧见他,便会回去了,没想到姜如筠继续往里来了。
一个没看住,姜如筠消失在了南羌视线里,南羌连忙四处搜寻姜如筠的身影。
“哈!”姜如筠猛地从窗边出现在南羌眼前,吓了他一跳。
姜如筠连忙从窗户攀进去,隔着衣服扶着南羌的手臂,“我不是故意的……”南羌差点倒在地上。
南羌整理呼吸,“我无事。”
姜如筠仔细看着南羌,确定他是真的无事才放开他,坐在一旁,“阿雪,你今日怎么没在庭院里?”
“不想罢了。”
姜如筠想起方才南羌手臂的触感,“你可有好好进食?阿雪,你怎的这般瘦?”
“我还好。”
姜如筠却又上手捏了捏南羌的手臂。
未满十二的少女手能有多大,南羌未曾觉得不舒服,也不痒,微微叹气道:“北宁,你是公主。”
“公主又怎么?”姜如筠哼声道。
“我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你可明白?”
姜如筠一听,乐道:“你不觉得你说得太迟了吗?”
“如何迟?”南羌不解。
“若真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初见那日我们便没做到,后面更是如此。此话的意思是不能直接接触、言谈或授受物件,这些我们做得还少吗?”姜如筠冲愣住的南羌一笑,“阿雪,不要在意那么多,这都不重要。你若过不去这个坎,便将我当做男子吧。”
姜如筠眼睛一转,“下回来我便不作这身打扮,如何?”
“算了。”南羌实在无奈,姜如筠性子跳脱,总是语出惊人,“你也可不把我当男子,不必换装扮。”
姜如筠坐靠在窗边,轻轻晃动着双腿,“男子也好,女子也好,阿雪就只是阿雪,旁的都不重要。”
“北宁……”南羌有些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他寂寞惯了,这样的人,这样活泼的人好像也让他活起来了。
“你干嘛叫我只叫封号?好生疏!”姜如筠微微鼓起脸。
“我总不能直呼你闺名吧,你也知不唤我名。”
姜如筠思考了一下,“我爹娘呢,都叫我娇儿,阿雪的话,你叫我阿筠,怎么样?可以是空中的云,也可以是我名里的筠。”
“阿筠?”南羌尝试唤了一次姜如筠。
“嗯。”姜如筠笑着回应道。
“阿筠。”南羌又唤了一声。
“阿雪!”姜如筠也唤着南羌。
“阿筠。”
“阿雪,阿雪,阿雪!”
……
此时,南羌与姜如筠相识不过一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