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与兽人少年》饲菌鱼

3、第 3 章

　　罗芙·瑟维斯好歹是个魔女，自然有自己的住所。
　　一栋隐匿在城市中心的独栋三层小楼。

　　她的工作室在三楼，出了门，左转就是大露台。

　　莱安吭哧吭哧扛着比他大得多的坩埚，竟然顺利通过了看起来狭窄的通道。
　　明明坩埚比通道还大得多。
　　莱安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归结于魔法师的神奇咒语。

　　莱安·加菲德尔把坩埚放在凹槽前，苦大仇深地盯着墙壁上奇奇怪怪的凸起。

　　斗兽场台下附近也有类似的凸起，供给斗兽场的活物们饮用，一按就会流出不算干净的水。
　　但一般只有一个。
　　如今莱安面前有七个。
　　水会在哪一个出来呢？

　　莱安试探着伸出爪子，尖尖的指甲戳了戳墙壁上的金鱼头眼睛。

　　“呲呲呲……”
　　金鱼凸起的大眼肿了一圈，张嘴就往他身上呲泡泡。

　　莱安·加菲德尔：！
　　幸亏他眼疾手快地将坩埚怼上去。

　　暴躁的声音消失后，莱安又试着戳了戳□□头。
　　它一动不动。

　　莱安疑惑的歪着头，又戳了一下。
　　长达一分钟后，它突然咕噜咕噜地喷水：“呸。”
　　措不及防的兽人被滋了一脸。

　　“哈哈！”
　　“蠢货！”
　　莱安没有被突然吐水的□□头吓到，却被背后骤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绷直躯体。

　　“谁？”
　　莱安压低了耳朵，转身凶狠道。
　　他瞬间就摆出战斗模式。
　　即便下了斗兽场，被背后偷袭的事情也不少。

　　“你就是罗芙大人新捡回来的家伙？”
　　奇怪刺耳的声音在围栏之外响起。

　　莱安放轻脚步走过去。

　　只见几只乌鸦停在栏杆上……
　　哦不，其中有一只鸽子。

　　莱安这才发现，栏杆外围有个供小鸟落脚的小平台。
　　他默默站直了身体，收起战斗姿态，转身回去把吐水的□□头按停。

　　呱噪的乌鸦们大声交流：“他看起来像个傻子！”
　　信鸽附和着，声音格外尖利：“傻子！傻子！”

　　“天哪，他的声音真难听，”
　　带头的乌鸦嘎嘎大笑：“听起来就像伐木工在锯木头。”
　　信鸽：“难听，难听！”

　　“听好了，愚蠢的兽人，”
　　乌鸦用豆豆眼蔑视着莱安：“我可是罗芙大人饲养的高贵信使——奥利大人。”

　　莱安没有回头，恶声恶气地反驳：“你才是蠢货，黑漆漆的臭乌鸦。”
　　他把坩埚里污浊液体倒入废液池，重新接水。

　　奥利嘎嘎乱叫，羽毛张开：“你说什么？！”

　　“不允许你对信使大人无礼！”
　　旁边看起来更像信使的鸽子附和道。

　　那个人类魔法师怎么会养这么蠢的东西？
　　莱安嘲讽地听着，回头打量乌鸦们两眼，明黄色的眸子里充满怀疑。

　　当他知道几只鸟对自己没有威胁后，就不再搭理它们。
　　兽人认真地刷着巨大的坩埚。
　　毕竟没做完人类交代的事情，他们就有理由折磨自己。

　　见莱安沉默不语，奥利只当他怕了，叼起罗芙放在露台上的食物，一边吃着一边和同伴叽叽喳喳：“罗芙大人总是这样，她对毛茸茸的生物没有抵抗力。”

　　总是？
　　莱安的眉心微动。

　　“你的运气真好啊。”奥利边吃边掉，还有心思感慨道。
　　“运气真好啊。”信鸽附和道。

　　乌鸦信鸽吃饱喝足，见兽人不搭理自己，本想接着开口嘲讽，却听见了一楼几不可闻的玻璃敲击声。

　　罗芙在一楼警告它们。

　　于是，乌鸦们一下子全都振翅飞走了，一边飞一边喊道：“罗芙大人又捡东西回来了！”
　　那几只鸟重复着这句话离开，远远地将八卦传了出去。

　　莱安敏感地捕捉到又字。
　　他抿着嘴唇，将第二遍清洗的污水倒掉，一言不发地继续放水。

　　莱安·加菲德尔杂事做得极为顺手。
　　因为斗兽场的兽人不仅仅要在台上厮杀给人类观看，下了台还要伺候那些傲慢的驯兽师。
　　至于为什么是兽人？谁让他们比魔兽更像人类。

　　警告完碎嘴的信使们，罗芙慢悠悠端着东西上来。
　　小莱安正背对着她，刷第三遍。

　　看来是一个干活的小能手，罗芙想，这样她还能安慰自己不算太亏。
　　她刚刚下楼去制作早餐，托盘里的食物并不算多丰富，因为她会的也不多。

　　鉴于某种惨痛的经验，罗芙直接端着早餐到露台上吃。
　　小家伙应该也要吃东西了。

　　“好了，洗洗手，先吃早饭吧。”
　　罗芙和蔼道。

　　莱安的身子又僵硬住。
　　他警惕地转过来，压低耳朵。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
　　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坐过来，吃东西，”
　　罗芙也不理会他的警惕，而是用魔法将托盘里的食物放一份到圆桌的另一端。
　　“等下再继续。”

　　莱安还在警惕，他的身体就突然绷直，自动遵守魔女的命令。

　　“哎呀，主仆契约不小心发动了呢！”
　　罗芙打了个响指，超控莱安的不知名力量瞬间消失。

　　莱安黑着脸，紧紧地捏着叉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肉类。
　　他忍不住咽口水，却一动不动。

　　“吃吧。”罗芙温和地笑了笑，“没下毒。”

　　莱安不动。
　　他不敢相信人类魔法师有这么好心。

　　见小兽人还在固执，罗芙也不理他，开始享用眼前的美食。
　　简单的荤素搭配，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毕竟，陪着小狗折腾这么久，她自己也饿了。

　　至于莱安要不要吃？
　　罗芙随他去。

　　莱安不由自主地盯着罗芙进食，又忍不住转移到面前的肉上。
　　吃吧，大不了被毒死。

　　看魔法师姿态优雅，缓慢地使用刀叉切割食材，莱安打消了想直接用手抓的想法。
　　他悄悄地观察着罗芙，有模有样地学着她拿刀的姿势，不熟练地将大块的肉切成小块，再叉进嘴里。
　　从不大熟悉餐具到流畅使用，他仅仅花了几分钟。

　　莱安低垂着头，克制狼吞虎咽的冲动，慢慢地将巴掌大的肉吃完，忽然眼眶泛酸。
　　他还是……
　　第一次坐在桌子上用餐。

　　罗芙嘴角勾起不明显的笑。
　　小家伙不仅警惕，自尊心还很强。

　　罗芙准备的食物不算多，很快就停下用餐。

　　莱安吃得比她快。
　　见罗芙吃完，他主动站起来收拾桌面。
　　他已经习惯到麻木。
　　面对人类不主动点的话，驯兽师的鞭子会毫不犹豫地落下来。

　　但莱安被拦住了。

　　“小家伙，”罗芙不紧不慢道：“坐着。”
　　她的声音轻缓：“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莱安低头不吭声，手掌在膝盖上蜷成拳。

　　“你擅长什么？”罗芙问。

　　“我……”
　　莱安用毛茸茸的脑袋对着罗芙，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

　　战斗，厮杀，还是……
　　给人做狗。

　　不知他想起什么，小鬼肉眼可见地变了神色。
　　罗芙有些头疼，小东西年纪不大，戾气不小。
　　她随手掐个魔法，再问：“你擅长什么？”

　　只见兽人愣了两秒，明黄色的眼睛失去焦距，在魔法的作用下毫无隐瞒道：
　　“我会战斗，可以快速撕开敌人的喉咙，”

　　“我……”
　　“还会偷东西，还有，”
　　“杀人。”
　　“总有一天，我会把人类都杀掉。”

　　罗芙有些意外，这小东西不单单是戾气重啊。
　　他这是要往变.态的方向发展？

　　魔女怔了怔，不由得发笑。
　　就凭小家伙这单薄的身躯？

　　“那你没有要保护的东西吗？”
　　罗芙低声问：“比如家人。”

　　莱安眼神发直，麻木又残忍：“我没有家人，”
　　“如果可以，”
　　“真希望我从未出生在这个弱肉强食而又肮脏的世界。”
　　他把心理话都说出来了。

　　罗芙忍不住捂着额头。
　　小鬼的厌世倾向比她预计的还要严重。

　　身为魔女的罗芙·瑟维斯，向来是人类魔法师中不合群的那一个。
　　她不喜欢热闹，却又愿意住在平民闹市中，感受周围充满活力的氛围。

　　罗芙不理解，但尊重未在人类世界消失的恶意规则。她不喜欢赌博，也不喜欢一切过于血腥暴力的场面。
　　但它们在人群中长存。

　　罗芙不崇尚暴力，可斗兽场依旧存在。
　　如果莱安还是斗兽场的奴隶，即使死在场上，罗芙都不会多管闲事，她只会冷眼旁观斗兽场的规则。

　　偏偏她在不清醒的状态下，被狡猾的游行商人坑了。
　　现在还是厌世小东西的主人。

　　“放弃你的生存规则，”
　　罗芙打个响指，解除莱安身上的魔法，慢悠悠却又严肃道：“你现在是我的仆人。”
　　“要以我的规则为主。”

　　莱安没有抬头。
　　他怕掩盖不住眼睛里的嘲讽，闷声回答：“知道了。”

　　兽人对假惺惺的人类魔法师嗤之以鼻。
　　如果像她说的，放弃自己的生存准则，那他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罢了
　　罗芙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将小鬼扭曲的三观掰直。
　　好在小家伙还只是棵小树苗，总能一点一点慢慢修剪。

　　“我出去一趟，”
　　“你把这里收拾完，就下去休息吧，”罗芙站直了身体，“暂时住在一楼房间。”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哦！”

　　莱安跟着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将用完的餐具收拾好。
　　魔法师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还没有拒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