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梦中溯年少，邀我见高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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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夷——赫马大部落
狼王虔诚的带领他身后的子民对着天台俯身下跪，嘴里默诵着长生天的祷告。草原上的风吹响了天台上的铜铃，经幡和隆达肆意的飘扬。宛如草原上自由的精灵送来的祝福。
大祭司缓缓走上天台，撒下一片隆达，亲亲抚摸着高台上的头颅，头颅上被刻满了符咒。像是古老的赞颂和永恒的禁锢。
“蒙挞谡…唷那库例…”
大祭司的声音听起来像孩子对母亲的呓语，但配在她那张苍老的脸上显得无比怪诞。
飞鸟缓缓落在天台上，大祭司对着他们念起咒语。片刻后鸟儿叽叽喳喳的开嗓。
通鸟寻灵——
她在台上做法寻灵后，缓缓睁眼看向狼王努尔干。
努尔干抬起头看向大祭司，褐色的瞳仁里是无尽的野心和贪婪。
“古迩穆，在那边。”大祭司嘴里的话不再是咒语，她留着黑长指甲的手指向东边——中原。
狼王接了神旨，站起来转身对着子民宣布：
“新的古迩穆已经现身！我们草药的太阳即将升起！”
台下万民附和，呼声震天。
顾晓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是十三年前的皇宫，那年皇宫下着雪的冬天冷到人的骨头里去，十岁的他看见自己的母后躺在那一具冷冰冰的棺材里，想过去躺在母后身边抱着她暖和暖和，被一旁的太监拉住了。
十岁的小孩子已经知生死，他忽然明白自己的母后永远的不会再喊自己“阿尧”——那是自己的乳名。顾晓微突然在一旁哭起来，白净的脸上都是大颗大颗的泪珠。一旁的宫女太监都忙着让他噤声，甚至不耐烦的用力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下人门都明白，如今这后宫换了天了，先皇后这宫里能走的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唯有他们这些地位低微的也没法左右自己的去处，只能待着这里照顾一个死了娘的小毛孩。
先皇后前脚刚走，皇帝很快将当时的吏部尚书也就是不久前被降罪的右相之妹淑妃升为皇后。皇帝在先皇后薨逝三日便立新后，一时议论纷纷，虽然是为了笼络吏部尚书的权利，却也让顾晓微的母后沦为笑柄。他也从“嫡皇子”变成“那个不受宠的九皇子”。
可他的母后出身武将世家，却是一个善雅乐的女子，只因天下太平无战事，武将或不受用或被贬，只留了一个镇国将军来安定四海。
顾晓微记得自己的母后下葬后不久，自己殿里的仆从日渐稀少，最后只有两个老仆还在身边伺候。后来有一天自己在后殿的院中练剑，殿门被破开，顾琰微带着人趾高气昂的站在门口，自己的两个老仆被侍卫按在地上。便看见顾琰微后面出来几个壮汉抢过他手中的剑，将他带到顾琰微面前。
顾琰微：“从今以后，晨曦殿就是本王的书房，你，搬到皇陵去住。”
晨曦殿中有许多先皇后留下来的典籍，顾晓微听完便急了。
“凭什么！这里面的书都是我母后留给我的！”话音落他的头被牵制自己的壮汉按到了地上。
“呵…凭什么？这是父皇的命令，说你对先皇后的孝心感天，特地让你去守陵，怎么，还不谢恩？”
顾晓微不愿意低头，就被按着头跪在地上，他只记得那一日脸上很湿，是泪水和额头被地上的砖块磕破流的血。
他在皇陵待了五年，身手和功夫也没有拉下，他早年的剑术启蒙师父是当代第一剑师，他师父自他搬去皇陵便经常去那里传授他技法，看他练功。
直到西夷造反，他母族的镇国将军战死，其余将者大都因为先皇后之死而解甲归田，朝中一时竟无一人领兵。
那日的早朝皇帝询问下面跪着的大臣谁可率将令，无人应答。
“儿臣请命。”
所有人将目光放去殿门口，从皇陵赶来顾晓微站在那里向他的父皇请命。
他明白想出头就要拿血汗去拼。
如此，皇帝也不知是真的放心还是压根不在乎，竟真的将他那十五岁的九皇子派去了边疆带兵。那少年将军居然也出奇制胜的击退了西夷，之后顾晓微又在那里滚打摸爬了五年，站在万人的尸骨上，硬生生拼出了自己的爪牙，重回朝堂，再也没有人可以说他是“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是“手段狠戾，人人都忌惮却人人想讨好的九殿下”。
那个从前母后死了都不能哭的孩子，终究是长成了牙里淬毒的狼。
顾晓微觉得自己在梦里手脚发凉，走在一条漆黑的路上，胸腔里似乎压抑着什么东西，他想往前跑，却突然失重下坠。他想张嘴呼喊，却窒息般发不出声。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眼前有一片光亮，映着沈凌归柔和的轮廓。那人拉着他的手，猛地向上飞去——
顾晓微猝然睁眼的时候沈凌归正在给他施针，那人手法极轻，眼神专注。
“醒了？”沈凌归没有抬头，轻轻将在他头上的几枚针取下。错眼时正好与顾晓微的眼神相撞。沈凌归神态认真的眼里满满当当的装着顾晓微。
“我……好像做梦了。”
“嗯，是的。”沈凌归轻轻点了点头“你有梦魇。所以我方才赶过来为你施针。”
顾晓微的目光追随着沈凌归的收拾银针的动作，沉默良久。
片刻后沈凌归开口问：
“怎么了？还没醒吗？”后半句话带了点笑意。
顾晓微被这句话回了神，他喝了口桌边凉茶，总算让大脑清醒了。自哀自叹道：
“果然富贵乡会把人骨头泡软，从前在军中我都是半睡半醒的，反而现在这觉越睡越没精神。”
沈凌归在一旁看着他，不禁失笑。
“从来没有这样的道理，以前你精神绷得紧，现如今自然要将从前亏的补回来，这样，不若我给你开一副安神散吧。”
顾晓微伸了个懒腰，随即看着沈凌归笑了。
“不用啦，再过两天西夷的使节就来了，我也得提起精神应付朝里朝外。”
“西夷？被你领兵打回去的？”
“是啊，凌归哥哥要听我打坏人的故事吗？”顾晓微凑上来。
沈凌归摆摆手。问道：
“此时他们来是为何？”
“唔……好像是为表忠心吧，记不太清了。”
“你不觉得蹊跷？”
“蹊跷啊，不过若是他们在我眼底耍花样，我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顾晓微过去拉住沈凌归的手“凌归哥哥，今日我想去皇陵看看我母后，你愿意同我一起去吗？”
沈凌归看见他眨巴眨巴的眼睛，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那我去换身衣服，祭拜先皇后，自然是不能随意的。”
“好呀好呀，我等你！”
沈凌归回院子的路上越来越觉得不对劲，顾晓微如今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暧昧，自己也是对顾晓微所求必应。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压下心思，匆匆回屋换了衣裳。
顾晓微站在马车前等沈凌归，他明白如今不能向沈凌归表明心意，否则便会将他卷进京中乱局，顾晓微打算一切尘埃落定再向他的凌归哥哥说明心意，一生一世都厮守在一起，然而思索未来事不详，便也只能在心中有这样朦胧的打算。但他现在就是很想让母后见见沈凌归。
母后一定会喜欢他的，顾晓微想。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梦中溯年少，邀我见高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