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翎玉》寂寞风

37、第三十章 崩溃的第一战线与意外的高位

　　“本阵那边，情况如何了？这已经第五天了吧。”看到洛斯放下手中的传令红晶，蒙特歪着头问。

　　“看样子是陷入胶着了，对手的那个伍德不愧是老派的代表，认真守起城来，要突破非常困难。”洛斯叹了口气，“元帅的意思是，要强行突破也不是没有办法，但会造成很大伤亡，所以现在还在观望，实在不行再作定夺。还有就是，希望我们这边近期能有所行动。”

　　“近期有所行动……吗。的确变化倒是有，但这情况……我有种吞到了自己的苦果的感觉呢。”蒙特叹的气更加长。

　　消耗攻城战持续了四天，看样子是终于把对方逼到绝境了，今天天亮的时候，对面的关卡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但是这种情况，简直和当初蒙特让亚雷斯面对的情况如出一辙，面对一座貌似空城，但不知什么地方就会冒出什么机关陷阱的关卡，他们头痛了。

　　“唔……唉……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啊，我现在才明白当时敌人的心情，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蒙特拼命抓头，“万一咱们通过的时候他们也玩炸山这一套怎么办啊？”

　　“把我们引入城内进行巷战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或者是在城中设下法阵陷阱引爆之类的。总之，我们先要了解关卡内部的现状才行。”洛斯想了想，“与其派人进去，还不如我们两个去查探一下。无论是机关也好巷战也好，我们都能全身而退，一次就能了解清楚里面是什么状况。人数不多的话炸山也不会开始。”

　　“也好，就让队伍原地待命吧。”

　　关卡的内部静悄悄的，确实一个人也没有。不但如此，所有的物品都被收拾干净，文件也一点没剩。虽然在几个隐蔽的地方有机关法阵，但并不是特别复杂，都被洛斯找出来排除了。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对方真的彻彻底底的撤军了。

　　“对方是那个达恩利的话，肯定不会只设几个法阵就罢休，果然还是选择炸山了吧……”洛斯再做最后一遍检查的时候，蒙特陷入了沉思。他当初也在几乎相同的情况下设过局，所以很容易就能推测对方的想法，“两边的山都非常陡峭，普通士兵很难爬上去……而且能够随时观察到关卡情况的地方……只有那里了吧。恐怕达恩利亲自留下来准备在部队经过关卡的时候炸山吧，就算我们事先发现了，能够采取的措施也很有限……”

　　“蒙特。”

　　“嗯？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我只想说，这种细致的思考工作真的和你不搭调。”

　　“呃……你、你小子，难不成真把我当傻瓜了？别看我这样子我还是有脑子的！”蒙特大声抗议。

　　洛斯也不反驳，只是带着很欠扁的笑容耸肩摊手，这动作把蒙特气了个七窍生烟。

　　“嘘。”但在蒙特再次发作以前，洛斯就比了个噤声地手势。“你还是别这么大声比较好。按照你的推断，达恩利不是很可能在上面一直观察着这关卡吗，如果被他发现是咱们两个进来了，说不定会提前把山炸了呢。能一口气干掉咱们两个，还能让那五千人短时间内无法通过这里，也挺划算的不是吗。”

　　“唔，对啊，无论是你还是我，对从天而降的巨石群都没什么办法呢。”蒙特撇了撇嘴。

　　“虽然有特瑞尔在咱们不会真的出事，不过很麻烦，所以还是小心为妙。这样，你回去整备军队，准备穿过这个关卡，我上去找达恩利。如果我判断可以通行了会给你信号，中途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会再次发信号，到时候你们就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

　　“你还要去跟他单挑？没问题吗？要不还是我去吧，上次你……”

　　“领兵还是你比较擅长，还有这次特瑞尔跟着，不会有事的。”洛斯打断了他的话，笑了笑，“放心吧。运气好的话我能顺便解决掉这个大敌，就算运气不好也顶多变成谁都动不了谁的局面。我只是害怕中途一个不小心触动了炸山机关，那样危险的就不是我，而是你和部队了。”

　　“真的没问题？”

　　“真的真的，好了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然后，看到蒙特已经回到部队里开始指挥士兵们拔营，洛斯也要开始爬山了。又是一座陡峭到鸟不生蛋的石头山，这附近的山都是这种形状，爬起来还真是费劲。不过也幸好是这样，不然情况大概会变得更加复杂吧。

　　山壁陡峭。临近山顶的时候，猛然间一支枪从斜里刺过来，洛斯几乎因此失去平衡。他翻身而上，踩上了更高的一块岩石，俯视着偷袭者。“哎呀，危险危险。不过刚一天不见，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说危险完全不假，如果不是特瑞尔敏锐的感知能力提前发现了潜伏在这里的达恩利的话，他绝对会被这一击刺中，就此滚下山去。

　　“啧。”一击失手，达恩利迅速与对方拉开距离。“上次单挑几乎把命丢在我手上，这次还敢单独前来，洛伦斯威尔，你好胆量。”

　　“独自前来？不见得吧。”洛斯笑着，摸了摸肩头的特瑞尔，“这一位你也见过好几次了吧？稍微变了个样子你就不认识了？我怎么可能不做好万全准备就跑过来。”

　　“这个……难道是……”达恩利意识到它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心瞬间凉了半截。先前并没有进行这方面的联想，但那个小小的宠物的毛色，该不会是这段日子一直威慑着战场的那头神兽吧！本来以为这么难以立足的山脊，那庞大的身形应该上不来的。

　　“特瑞尔，去把这家伙设下的法阵都找出来。啊，顺便全部消除好了。”洛斯露出恶魔般的笑容，“对面那位，别试图去拦它比较好哦。神兽如果是为了自卫的话，出全力都没有关系的。下面的军队没有我的信号不会开始行动，我也不会让你有时间发动法阵的。”

　　特瑞尔点点头，灵巧地跳下洛斯的肩膀，在乱石间如履平地的前行，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达恩利果然没有试图拦截它，而是架起了长枪，屏息专心应对面前的对手。

　　洛斯也不敢怠慢，抬手甩开了长鞭，小心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火系法术和声音对他无效，纯粹较量武力的话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是对方进入自己的地盘还好说，可以提前准备一些法阵当作后援，但很可惜两次较量都是身处客场，别说自己设下机关，此处若没被对方做什么手脚就要谢天谢地了。

　　但也不能就这么耗着。目前这种距离，对方想不动声色地发动炸山用的法阵不是不可能，虽然不至于造成我方军队的损失，但一时半会儿想要通过关卡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段日子的进攻也会变得毫无意义。不过这里地势过于陡险，也不一定会变成这么样子。而且有成年了的特瑞尔跟着，这回自己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那就放手大干一场好了。说不定出乎意料地能够干掉眼前这个大敌呢。

　　“stendere——”青色符文舞动了起来，洛斯挥起长鞭直击达恩利头顶，毫无悬念地被闪过了。最终这一鞭砸中了他落脚的那块岩石，上面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达恩利也解放了他的长枪，顺势向上追来。他的攻击迅速而凌厉，而且长枪本来就是比鞭子更具有攻击性的武器，逼得洛斯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拉开距离，靠武器攻击范围的优势偶尔反击一下。

　　长枪并没有鞭子那么广的攻击范围，但达恩利的法术补足了这一缺憾，不时射出的冰箭冰锥个个威力十足。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没办法占到上风。洛斯的火系法术只是没办法攻击罢了，一离开那个有效范围，想要防御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其实谁都奈何不了谁。

　　达恩利深吸一口气，抛出两个拖延时间用的小法术，连跳两次来到了比洛斯稍高的地方。如果有了这种地利的话，说不定能行。他吐气。“forza di rilascio——”暴雨般地连刺，带着凌厉的冻气倾泻而下，几乎封住了洛斯所有的退路。

　　但洛斯在这种攻势下也不见惊慌。的确没什么躲闪的空间了，他毫不犹豫地向后一跳，身后是没有立足点的峭壁外侧。

　　掉下去了吗。达恩利虽然这么想着，但看对方最后那副仍有余裕的样子完全不觉得能这么简单地结束。他向下看去。

　　“军队的大少爷！你果然还是不怎么习惯这种野外战嘛！这种情况下首先观察好周围的地形是基本中的基本哟！”果不其然，峭壁下传来了洛斯悠闲的声音。他用鞭子缠住了一棵生在峭壁石缝间的树，稳住了身形。说是峭壁，但也不是直上直下的，多少有点坡度，让他得以借着树的力量站得比较轻松。“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选择让对方彻底没办法稳住的地方进行攻击的！比如说——这里！”

　　说着，他抬起没有握鞭的右手，一连串火球狠狠地砸向了达恩利脚下那块岩石的支点。他从开始爬这座山的时候就开始观察地形了，一直四处躲闪逃窜就是为了把达恩利引向这个地方。大石的支点在玉的保护范围之外，所以他能够畅通无阻地砸烂它！

　　“啧。”大意了。就像洛斯所说的那样，自己到底还是不习惯地形这么复杂的野外战。只是瞬间的迟疑，脚下的大石已经碎裂，周围也真的完全没有可以借力稳住身形的地方。达恩利只来得及保护住自己的头部，就从高高的山岩上一路滚了下去。

　　“成功了么。”洛斯向山下凝视。这一下子一百多米滚下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他滚下去的那边坡陡得很，还有不少垂直的地方，大概死了吧。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过去确认，在特瑞尔清除完法阵赶过来之前，也只能保持这种姿势在这个地方等着了，凭自己是爬不上去的。

　　算了，就算那家伙死不了也不会再有力气跑来碍事了吧。洛斯仔细想了想，觉得已经没什么会遗漏的地方了，于是给向上空打出了信号。

　　特瑞尔没有多久就完成任务回来了。它变成成年型态直接从山崖上俯冲下来，洛斯看准机会跳到它背上，风一般地回到了山下。

　　达恩利摔下来的地方只看到一滩小小的血迹，并没看到人或者尸体。

　　“果然掉悬崖什么的死不了人。”洛斯摊开手表示无奈。

　　“要追吗？”特瑞尔问他。

　　“算了，还是战事要紧。而且困兽也是很可怕的，刚才那下子能够打落他也算是我的运气，不是实力，如果再次追上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要是碰上关卡撤下的守军就不好了。”洛斯揉了揉特瑞尔硕大无比的头，“回队伍去吧，这时候侦察队应该也已经带消息回来了。”

　　“嗯。”

　　***

　　“怎么样？达恩利那家伙守在上面了吗？你受伤了没有？”刚一归队，就被蒙特用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轰炸了。

　　“我没事，在上面遇到他了，不过没能解决他有点可惜。”洛斯也只好一个个地回答，然后抓住个机会反问，“你这边怎么样？有查出这里的战略价值在哪里吗？”

　　“啊，已经查出来了。这里有条路能直通大部队正在攻打的主要塞的后方，咱们可以过去和大部队前后夹击。虽然咱们这里能打能跑的士兵只有四千多，但要塞后方的设施并不是特别坚固，加上那个伍德已经在用全部的兵力和暮江元帅他们缠斗，没什么多余的力量来对付我们。”蒙特看上去也心情大好，毕竟尽是些好消息。

　　“的确不错。虽然这个关卡失守了达恩利肯定会向他们主要塞汇报，但是……唉……”洛斯作同情状，“石头脑袋的伍德应该还会认为是达恩利为了圆谎什么的传来的虚假情报吧，如果兵力充足的情况下说不定会为了以防万一防得严一点，但现在他们的兵力也捉襟见肘……”

　　“别说啦，越说越觉得那家伙可怜了。总之咱还是早点出发吧，能早一天攻下要塞也是好的。”

　　攻打要塞的事情，结果并没有多少悬念。显然对方得到了关卡被破的情报，也在这一侧加派了人手，但也只是意思意思的程度。到达要塞后方的他们截获了一批物资和粮草，然后在零星的箭矢中拿前次没派上用场的撞城锤砸开了大门，攻入了要塞内部。

　　要塞因此陷入了一片混乱，本阵的大部队也趁机砸开了前门攻了进来，顺利拿下了这个要塞，凯佩尔曼王国对奥布莱恩边境第一军事防线宣告瓦解。伍德在前门攻破的时候在指挥室中自杀身亡，其余兵将大多数投降，少数顽抗到底的被就地剿灭。

　　“嗯，你们干得不错。”暮江元帅风尘仆仆地单手抱着头盔走过来，“你小子，都城前几天就来了命令，让你战争一结束就回去一趟，王要见你。”他拍了拍蒙特的肩膀。

　　“咦？直接面见王？”洛斯歪着头想了一下，“而且按时间来看也不是知道了这次胜利以后才下的决定，究竟是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有种不安的感觉呢……”蒙特也完全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

　　“那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发现吧。”

　　“啊，还有，这次只点名让蒙特一个回去，洛斯你就留下来，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暮江又回过头补了一句，“他启程以后你别忘了抽个时间来找我。”

　　这下子，连洛斯都不安起来了。只让蒙特一个回去，又没什么特别的理由，究竟会是什么事？

　　“好啦我知道啦。”蒙特挠了挠头，“应该是好事吧？毕竟这种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呢。那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洛斯皱了皱眉，悄悄做了个“小心行事”的手势，蒙特点了点头。

　　***

　　“元帅，您是有话对我说……？”蒙特走后，洛斯第一时间去找元帅。总觉得暮江这种时候要对他说的话跟蒙特回都城的事情有关，至少会让他有个猜测的方向。

　　“啊，嗯。”暮江看到是他，站起来拉开了把椅子，“过来坐，放轻松点。这次虽然也算是公事，但我想还是当作私人谈话比较好。军衔礼节什么的先放一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好了。”

　　“是，那我就不客气了。”洛斯笑了笑，在暮江对面坐下。

　　“嗯……首先我想问你一下，这次你们又取得了相当的战果，具体过程是怎样的？”暮江也坐下，摆了个轻松的姿势。

　　“取得这次战果的过程……吗。”洛斯觉得暮江主要想问的不是这个，但他还是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么说……无论是发现关卡，还是最后的突破，都是蒙特的功劳？”听完以后，暮江稍稍沉思了一下。

　　“是的，都是他的功劳，这次我并没有做什么。”洛斯说的很坦然。

　　“这样啊……”暮江顿了顿，稍微想了一下适合的表达方式，“不过这样一来，蒙特的功绩就会比你要高了不是吗？难得你自己来汇报战果，多说点自己的好话也没什么吧。”

　　“元帅想问我的是……我对于‘蒙特的地位比我高’这种情况的看法对吧？”

　　“哎呀，还真是瞒不过你，这么敏锐。”暮江不禁苦笑了一下。

　　“元帅，有什么事情直说好了，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情况？”

　　“呃……嗯，那我就直说了。王打算把蒙特一口气提上去，所以会把所有能给他的功劳都给他。我虽然并不清楚这么决定的原因，但既然是王的决定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然后，现在想听的是你对此的看法。”暮江最后还是开门见山的说了。

　　“一口气提上去？”洛斯脑子里面首先出现的还是一些负面的想法，比如军部什么矛盾的替罪羊之类的。“元帅，恕我冒昧，关于原因……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暮江想了想，摇了摇头：“王也只是问了我相同的问题，问我如果把蒙特提到和我相同的位置的话，我会不会有意见什么的。这么说起来，前段时间凯森跟我说过这队伍里面有个人的身份很特别，该不会是说他吧。”

　　然后他也想通了洛斯这么问他的原因：“哦，你也别总想些不好的方面啦。就我所知，我们军队这边还没有什么矛盾大到非要一个高级将领取顶罪的地步。蒙特是我故友卡修的姓氏继承人，我把你们两个当自己人，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们的。”

　　“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被说得这么清楚，洛斯也有点不好意思。“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提拔蒙特的话，我自然是十分乐见的。不必担心我有什么不满情绪，他提升和我提升是一样的。”

　　“哦……你倒是真想得开。”

　　“倒是元帅，如果蒙特真的一口气提升上去，您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我？我年纪已经不小啦，而且也在元帅这个位子上坐了有段日子了。”暮江笑了起来，“蒙特那小子再高能比我还高？而且在军队的威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积累起来的，我也没什么压力。”

　　洛斯点头表示理解。

　　“洛斯，我有个疑问想问你很久了。”暮江看着他，“论能力，论头脑，你都要比蒙特要强，为何你一直甘于与他平等，甚至在他之下？对你来说，蒙特是什么？”

　　洛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他淡淡地笑了起来：“他是我生存的意义。”

　　***

　　当达恩利拖着受伤的身体与部队会合的时候，要塞被攻破的消息已经传来了。

　　这也不能怪他。从悬崖上滚下来的时候他至少撞断了三根肋骨，好不容易躲到了旁边的树林里逃过一劫，却也就此昏迷了不少时间。醒来以后他一边用白魔法治愈伤势一边找路与队伍会合，但他毕竟不是专门的治愈者，白魔法的效果非常有限。跌跌撞撞忍着伤痛赶路，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他也就只好带着部队退守第二道防线了。

　　但队伍中也没有一个白魔法师，达恩利也就没办法接受进一步的治疗，到最后也没能把断掉的三根肋骨完全接起来。他也只能吃着止痛的草药维持日常行动，让身边的两个传令兵忧心不已。

　　***

　　即使快马加鞭地赶路，蒙特回到都城也是几天后的事了。保持着些许不安，他径直前去面见奥布莱恩王。王好像也下了“无论何时回来都可觐见”的命令，他没有等候多久就被传召了进去。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蒙特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但不真到眼前也没办法得出确切的结论来。虽然总觉得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奇怪的是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好的预感。

　　“奥尔德里奇少将军阁下，请这边走，王在偏厅等您。”侍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他跟着走进偏厅中。

　　“臣蒙特·奥尔德里奇，见过王上。”他在适当的地方停步，单膝跪地行至高的礼节。

　　“免礼，奥尔德里奇卿。”从未听过的声音这么说。蒙特起身以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原来一次都没有听过王亲口说过话。

　　偏厅虽然比主厅要小，但面积也绝对可观。而且偌大的厅内只有自己和王上，并没有任何侍卫。背后的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不，主座旁还站着一人，也是一位老者，而且他也认识。那是暮江元帅的养父，已经退役的萨维尔大元帅。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吗。

　　“臣斗胆，试问陛下召臣回来所谓何事？”蒙特略略向上扫了一眼就恭敬地低下头去。

　　“卿真不知朕所谓何事？”

　　“臣愚昧惶恐，请陛下恕罪。”蒙特的心猛地一沉。虽然他真的是心里没底，但一听这话就觉得要坏事了。

　　但短短的沉默之后，王却轻轻笑了起来：“呵，抱歉，这只是个玩笑，卿不必如此拘谨。朕只是觉得能在短短时间内如此熟悉宫中礼仪，卿真是不易啊。那次舞会上的表现也十分惊艳，让人难以想象卿是佣兵出身。”

　　“得陛下谬赞，臣不胜惶恐。”对，蒙特真的在惶恐。越来越不知道王是什么意思，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走一步算一步了。王他……真的已经衰老到无法理政了吗？

　　“卿是人才。正直，勇敢，体恤下属，建功无数。我国缺少的正是卿这种人才。”王的声音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而人才，当然要在适合的位子上，所以无论其他人如何反对，朕都要给卿一个好位子。”

　　要升我官？不是吧？为什么？“恕臣直言。臣并没有多少值得夸赞的功绩，能够取得战果完全是大家一同努力的结果，仅臣得到赏赐对其他人不公平。”

　　“不，不，卿不明白。这份功绩，荣誉，地位，非卿不可。朕在此贺卿荣升为大将，有权组建自己的军团。卿的同伴全部归卿管理，朕给卿任免权。”

　　君无戏言。这官职已经说了出来，让王收回也就没有可能了。但是如果不搞清楚原因，蒙特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有安稳觉睡。但还没等他张口，王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卿是否充满疑惑，不知朕为何如此决定？”

　　“是，陛下明鉴。”

　　然后，好像又感觉到了王无声的笑容：“究竟是为何呢？拉德克利夫·M·格莱斯顿卿？”

　　突然之间，蒙特如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哦天，居然被发现了……不不，小看对方情报网的自己才是最愚蠢的，会走到这一步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自己无视被发现的可能性，一直假装什么都没法发生地留在这里。

　　但是……为何会被升官？被发现是其他国家王位继承人的话，不该当作叛国处理吗？最好也该是被软禁起来，当作谈判的筹码吧？

　　“卿很睿智，总会明白朕的用意。朕说过，体恤下属，爱民如子是卿的优点，放宽心即可。”王却在这种关键性的问题上绕起了圈子，“好了，岁月不饶人，朕累了，卿也退下吧。”

　　蒙特没办法，也只好就此告退。最后一次抬头，发现坐在主座上衰老的王，笑得如同一只千锤百炼的老狐狸一般。

　　真是没想到，回程的时候心情居然比来的时候还要复杂。蒙特放马慢慢走着，思绪早就不在赶路上了。

　　自己是赫里斯下任王位继承人的事情，奥布莱恩王已经知道了……而且恐怕知道了一段时间了。但他并没有打算揭穿自己，这点从这次面见没有外人可以看出来。不但没打算揭穿，还让自己升为了大将，为什么？打算向赫里斯献媚么？不可能，唯独这个完全没有可能。奥布莱恩的脊梁有多硬，从这次硬扛凯佩尔曼的侵略就能看出来了。那么，是为什么？

　　升为大将，有自己的军团，有很多任免权，可以在军队培植起自己的势力，而且还把佣兵团的大家都划到自己手下……王……不怕他造反叛变吗？让他这么一个身份敏感的人手握兵权，怎么看都不妥当吧？

　　也许应该反过来想，如果自己成为大将，培植起自己的势力的话，会变成怎样呢。会起兵造反，把国土献给赫里斯吗？当然是不会的。但如果同伴们全都变成手下的话，想要从这个国家抽身只怕会变成不可能吧。如果按照“王把自己的性格也考虑进去”来想的话，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王想把自己留在奥布莱恩。

　　但留下来又能如何呢？现在虽然还无所谓，但若有一天奥布莱恩和赫里斯开战的话，自己真的不一定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王在话里强调了自己“体恤下属”，应该是暗示自己要多想想手下的人吧，但这又有什么……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说到底，自己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奥布莱恩呢。身为赫里斯的王位继承人，自己不是该在战争打响的时候就回到自己的国家吗？最差，也该在赫里斯加入占据的时候抽身吧？但自己没有。在不知不觉中越陷越深，明明是身在他国，地位却越来越高，这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自己想要抽身已经不可能了，但出乎意料的，没有多少懊悔。

　　这算是，理性与感性的斗争吗。自己其实，喜欢现在这个地方。喜欢这里自由的氛围，喜欢军队里各式各样的家伙，喜欢这个国家还把平民当人看的现状。所以就算理性再怎么叫着要离开，却还是迟迟地没有行动，一直走到了今天。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自己会离开吗？还是，直到两国真正起冲突的时候才纠结起来，夹在中间无法行动呢。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脑袋里乱飞，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但也还有不少事情想不明白。最后只得感慨，奥布莱恩王果然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平日里那种永远都睡不醒的衰老模样只怕是伪装吧，毕竟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魄力和行动力，不如示弱藏在幕后观察大局然后暗中操纵吗。这么看来在前台斗来斗去的那些小丑们，实在是不够看的。

　　唉，还真是被摆了一道。蒙特只能摸摸鼻子，踏上回程的路。

　　***

　　回到军队，果然发现洛斯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把他拉到一边说明了身份被识破这一层，洛斯也难得的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看得长久些的话，”最后洛斯这么说，“吞了大半个凯佩尔曼的赫里斯不一定会马上打起一样扩张了领土的奥布莱恩，毕竟刚吞下的地区需要相当的时间统合整理才会真正变成国家的力量。到那个时候恐怕会开始谈判吧。说不定王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格莱斯顿亲王能看在你在这边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多多少少维持上一段时间的和平。”

　　蒙特觉得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这次的人事命令比蒙特更早地来到了军营，当然引起了很大的风波，不过暮江元帅在这几日中已经把各种不满情绪给压了下去。升为大将的只有蒙特一个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到了将级还随随便便就能升的话，军衔也太不值钱了。洛斯维持少将军不变，多了一个勋章，凯莉西丝和杰鲁倒是都升了官，现在地位与洛斯持平。

　　蒙特组建了自己的军团，是奥布莱恩第三军团。麾下共三团，分别由洛斯、凯莉西丝和杰鲁担当团长。洛斯的团继承了当年老用兵团长给起的“金月”的名字，凯莉西丝顶了蒙特原来有的“褐翼”，杰鲁的团，因为团长发色是白色的缘故，被蒙特按照佣兵团的传统起名方法命名为“白夜”。

　　取得了这个坚固的要塞，便是得到了一个优良的物资补给点，此后战事一切顺利，战线迅速推移，很快攻下了大量的领土。不过月余，大军便攻到了第二道防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