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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七章 行于暗夜之人 ...

  •   莱德阔步走进据点的院落中。虽然他表现得一如往日,但从背影还是能稍稍看出疲惫的痕迹。老法师奥塔迎上前去,殷勤地想接过他的外衣,但莱德摆摆手拒绝了。

      “我不在也有两个多月了,情况怎么样?”莱德会问奥塔的“情况”,自然是指也的近况。

      “莱德大人请放心,非常完美!非常完美!连我都很惊讶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长这么多!”说起夜,奥塔笑得跟开了花一样。

      “嗯,很好。那来说说具体的,各方面的能力都如何了?”

      “普通的战斗,他已经像莱德大人您吩咐的那样打败了我们这里的卫队长。我们还教了他许多隐秘行动所需要的知识,他学得很快。还有最重要的异能部分……但这个真的难以形容,正好现在是练习时间,不如您亲眼去看一看?”

      莱德点点头:“也好。”转身向地下训练场走去。

      由青石板组成的地下训练场相当的广阔,远远的能看到一个少年站在场地中央,聚精会神地凝视着什么。但整个空间最为抢眼的却是少年身侧悬浮着的异样的武器。那是一把镰刀,却已完全超出了普通镰刀所代表的概念。镰身远比人要高,粗略目测就有两米五以上,刀刃弯曲的部分也足有一米五,柄粗到必须双手才能握住,上面缠绕着沉重的铁链。这柄巨镰通体漆黑,但上面密密麻麻地绘满了血色的法阵,伴随着发动,发出暗色的不祥的光辉。

      距离训练地点还相当远的时候,奥塔便建议莱德止步旁观。按他的说法,虽然夜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需要远离他的供给范围。莱德倒也没多说什么,当即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训练中的夜。

      少年并没有作出任何动作,但他身侧的巨镰却突然动了起来。那无比巨大,无比沉重,人类本无力挥舞的异样武器在异能的作用下轻若无物,开始飞速地转动,在虚空中留下一闪而过的红黑色残影。它自由灵活地向各个方向舞动,做出各种劈砍的攻击动作,而后一个旋转,将前方的数块巨石一刀两断,旁边的几块圆木却毫发无损。

      “如何啊莱德大人?这种成果您还满意吗?”

      但奥塔询问的声音并没有传入莱德耳中。他只是看着夜,笑了起来。

      终于到手了,自己的最强的王牌!

      虽然夜的武器还没有收起来,但莱德并不畏惧,就这么踏入练习场地,向夜走去。

      夜的样子与上次见面时差别很大。短短两个月,他明显的长高了,头发也长了不少,用发带束在脑后。如同经过了整整一年。

      “啊。”他此时才发现莱德,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但失礼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把镰刀收到身后,恭敬地单膝点地行礼:“未能及时察觉大人到来是夜的疏忽,请大人责罚。”

      “无妨,使擅自打扰你练习的我不好。”莱德心情大好,连表情都温和了起来,“这段日子你做的很好,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明天跟我走。”

      “遵命。”夜这么说着,年轻的侧脸依旧冷的像刀子一样,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变化。

      ***

      第二日,夜随莱德出发了。除了那把镰刀以外他几乎没带任何行李,与莱德同乘一辆马车的时候也一直安静地坐着,一语不发。

      莱德一路都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夜。这种面无表情法不得不说有些异常,莱德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奥塔改造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把他变成了一个感情缺失的人偶。又或者,当年的自己,真的就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吗。

      莱德这么想着,不禁有些自嘲地笑起来。“夜。”

      “是,莱德大人。”

      “你知道你的那把镰刀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吗?”会问出这个问题,自己果然是昏了头吧。

      “是莱德大人和奥塔先生为我制造的,只属于我的武器。”

      “除此以外呢?”但就算如此还是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这件兵器威力巨大,作为代价将吸取我的生命力。”夜说得毫不迟疑。

      “吸取生命力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意味着我将以很快的速度成长,再以很快的速度老去,直到死亡。”

      “……你都知道,为什么还练习得那么拼命?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吗?”果然,他只是个无所畏惧的无心的人偶。

      但夜却抬起了头,用一如往常无起无伏的声音:“如果是为了莱德大人的话,几年的寿命并不是那么重要。”说出了饱含自己意志的话语。

      莱德张开嘴,却在这种纯粹的意志前哑口无言。错了,一度以为他并无灵魂的自己彻彻底底的错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吗?但当年的自己明明非常丑陋,眼前的夜却很美丽。

      “你……要学会更加珍惜自己的身体。你是我重要的战力,没有你的话我会很困扰。”最后说出口的,居然是这些让自己都大吃一惊的话。

      “是,夜谨记在心。”

      而后,一路无言。

      ***

      马车一路向东,然后两人步行穿过一片不大的森林,进入了一条秘道中。秘道并不宽敞,仅能让人鱼贯而入,顶部略比人高。一路上那把巨镰只能靠夜的异能操纵着移动,要让它通过秘道还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夜,我带你去的地方是凯佩尔曼边境的要塞城市亚特斯。”在昏暗的秘道中,莱德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夜说明这次的行动。“我问你,你认为我们为什么要去那个要塞?”

      “凯佩尔曼正在与奥布莱恩交战,战况严峻无暇顾及我国。我们潜入要塞可以作为内应,为打算进攻的我军打开城门。”

      “很好,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功课也过关了。”莱德毫不吝啬地出言赞许,“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的任务就是在适当的时机把要塞的门打开。进城以后要小心行事,一切听我指挥。”

      “是,莱德大人。”

      秘道的出口在一所极为简陋的木板房里。莱德对过口令走出去后,被留在这里待命的手下马上围了过来。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大人。留守在这里的与其说是正规的军队不如说是贵族的私兵,军纪并不严明。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命令在城里那几个地方泼上了油,油渗进木头和泥土里谁都发现不了。只要您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开始行动。”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向莱德报告情况。

      “嗯。‘那位大人’的命令,今晚午夜动手,不得有误。城门由我和这孩子去打开,你们不必插手。”莱德在指挥这些手下的时候,向来把亲王称为“那位大人”。

      “是。”众人虽不解这纤瘦的孩子究竟哪一点被莱德看中,却没有一个人傻得开口去问。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的人想要活得长久,最重要的就是要管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该知道的千万不能知道,闭起嘴巴做事。

      夜遵照莱德的指示,将巨镰用布裹好留在秘道中没有带出来,此时一语不发地跟在莱德身边。

      时间流动得很缓慢。夜看着那些人进进出出地准备着什么,但他并不怎么在意。他只要在这里等待莱德大人的命令就足够了。

      “夜,能杀人吗?”莱德回头问他。

      “恩。”夜点头。

      “今夜就看你的了,由你来守护我的性命。让我失望的话你和我就都没有明天了,知道吗?”

      “请放心,也一定拼上性命守护大人。”

      ***

      夜幕降临。

      破旧的板房已经变得空空荡荡,那些人全都到各自负责的地点潜伏起来了。莱德也做完了从下午就开始的不只是什么的准备工作,招呼夜过来。“带上你的镰刀,我们走。”

      趁着夜色,两人走出板房。外面是一片贫民窟,没有多少户人家有钱点亮灯火,使得周围几乎漆黑一片。

      “跟着我,小心脚下。”莱德熟门熟路地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巷子,最后来到一个可以远远看到城门的地方。

      “在这里等,听我的命令行事。”

      “嗯。”

      他们缩在一个昏暗的街角,藏身于一堆杂物后面,留意着城门那边的动静。

      守城的卫兵来来回回巡视着城门附近,粗看之下至少有数百人,城门也被魔晶石照得一片光明。看来凯佩尔曼也不是那么没脑子,还知道最近要防范着赫里斯。莱德心里暗想。但准备还是不够,他们还是太小看我们了。虽然这里驻扎了两万士兵,但就他们这种散漫的军纪,要拦下的方法不知有多少种。还有士兵的家眷都在这城内,而且住的地方相对集中,实在是下手的好地方。

      夜半,城中突然起火。开始只是一处,在夜色下仅如小小的星火,但没过多久城中十七八个地方都窜起了火焰,然后能看到,城门那里的士兵骚乱了起来。

      “天!那、那里是我家!我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睡着呢!不行我要回去救火!”

      “我、我家也!我爹娘腿脚不好啊!”

      “你们站住!擅离职守是死罪!再走一步我就砍了你们!”

      骚乱逐渐扩大了。想要回家救火的士兵和想要阻止的军官打成了一团,很快有人被砍伤砍死。后来也有从别处赶来的队伍,但也只是徒让混乱变得更加混乱而已。当长官们发现自己的家也烧起来的时候,四散而逃的情形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莱德冷眼旁观着这出由自己一手策划的闹剧,不时抬头看看天色计算时间。过了一会儿后,他下达了命令:“跟着我。你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以及你自身的安全。把你的镰刀解开。”

      “是。”夜解开裹着镰刀的布,让自己的武器处于临战状态。莱德一挥手,两人向乱成一团的城门冲了过去。

      即使是眼最尖的人,想在这片混乱中分辨出这两个闯入者也是相当困难的事。如果不是夜的巨镰过于面目狰狞,恐怕直冲到城门下都不会有人发现。

      “敌袭!敌袭!!保护城门!!”

      待那些士兵看到他们,并最终组织起有效的攻击的时候,两人已离城门很近了。莱德把手一翻,拿出一张颜色奇异、上面绘制了魔法阵的特殊纸张,插到一把小刀上往后面的地上一钉,地上瞬间打开了一个范围相当大的、与纸上相同的法阵,让周围几十个人保持着当时的动作定住了。

      定住这几十人虽不能让他们就此安全,却大大减少了敌人可以冲过来的空间。后面又有不少人因为踏上了魔法阵而中招,没有中招的人也必须绕开好大的圈子才能接近两人。当然,还有更多人趁此机会逃回家救火去了。

      冲过来的人并没有机会碰到这两人,迎接他们的是漆黑狰狞有如死亡本身的巨大镰刀。那镰刀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闪,最前面的五人便横尸在地,直接被砍成了两截。更可怕的是它根本不需要停顿,不需要蓄力,违背了拿在人手中所要遵守的一切原则,仿佛根本不受力一般在士兵中间飞舞,瞬间收割了无数灵魂。

      而第一次杀人的夜就那样冷静而冷酷地操纵着,不见有丝毫动摇。

      城外传来大批军队急行军是特有的沉重的轰鸣声,时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莱德已经来到了控制吊桥的铰链处,他拿出另一张纸钉在绞盘上,白光一闪,固定绞盘的机关被破坏掉,吊桥开始受重力控制飞速下落。

      只剩下城门的巨大门闩了。

      “夜!把这门闩砍断!”

      镰刀抛开被屠戮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士兵,飞身而起,对准那沉重硕大的原木门闩上下一挥,一刀两断。

      “好,任务完成,我们撤。”

      转瞬间,这两个在城门处造就了一片血海的罪魁祸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赫里斯帝国的大军不费一兵一卒,长驱直入地闯入城中,在实质上向凯佩尔曼王国宣战了。

      而此时,凯佩尔曼大败于珂尔特平原的消息才刚刚传来,为各方所知。

      ***

      “凯森利斯·洛克菲勒!”亲王威严的声音响彻这王府宽敞的正厅。

      “在。蒙亲王大人忆起小人的全名,小人不胜惶恐……”

      “好了别给我在那里耍贫嘴。”相谈了几次,格莱斯顿亲王也算是摸清了这滑溜得紧的使臣的脾气,知道这家伙就算嘴上说得再谦卑,脊梁骨也不曾弯上一弯。

      “遵命,那小人就不耍贫嘴了。”凯森也似乎是摸着了亲王的脾气,说话神态语气一次比一次欠扁。

      “呼,真是,你这家伙。”亲王不禁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后表情恢复了原状,“不过,贵国居然真的好好遵守了约定,这让本王大感意外。”

      “我王定下的约定必然会实现,亲王大人,原本与我国做交易就没必要过于担心。”凯森笑嘻嘻的。

      “哼,说得真好听。当初你向我提出条件的时候,认为你们有几成胜算?都这个时候了,给我说老实话。”

      “说老实话?唉,那小人就只好说老实话了。其实小人以为胜算连三成都不到呐。”凯森那副样子有如怨妇。

      “嗬,居然真让你把实话说出来了。你对你的国家其实没什么信心,还敢把自己的脑袋给压上?”

      “这就是使臣的使命啊。别说是用脑袋下注,就算大人提出先要小人的脑袋在履行约定,小人也是不能皱下眉头的。”

      “真看不出你就是那个打死都不做官的浪荡子凯森,实在是……”亲王微微笑了一下,“既然你们赢了这场战争,那我也没什么理由再扣住你了。不过……你这家伙挺有意思的,不考虑留下来为我效力吗?”

      “大人自己也说我是那个‘打死都不做官’的凯森了。小人浪荡了一辈子,从不知做官该如何做,在奥布莱恩就是如此,在赫里斯恐怕也是一样的。请恕小人无法答应。”

      “我就知道是这样。算了,那你就回去复命,然后该去哪里浪荡就去哪里吧。”

      “谢大人。”凯森优雅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现在,自己已经是自由身了。凯森回到这段日子安身的房间,把自己简单得没法再简单的随身物品收拾了一下,便抬脚向外走去。

      第一天给他守门的那个孩子他再也没能见到。那种可怕的记忆缺失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如今已经无从得知了。虽然希望他平安无事,但那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应该当作已经发生了什么来向比较合理。无论如何,这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事情,只能祝他好运了。

      ***

      在赫里斯军闪电般地占领亚特斯的次日,城里就完全变了个样子。城主是个没什么胆气的贵族,在睡梦中被闯进去的大兵一把拎住了领子,没费什么功夫就无条件投降了。现在城中到处都是赫里斯的精锐士兵,将近两万降兵被被收缴了所有的武器,圈在城外的一处空旷的地方等待处理。昨天参与放火的那些人行动后就没再回到据点,到现在都不知所踪。军队进城后,莱德大人也立即忙得不见踪影,临走前吩咐夜把镰刀藏好后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这也就是夜现在无所事事地在街道上徘徊的原因。

      把莱德大人给的一个小小的银色徽章别在胸前,这样所有的士兵都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但街道上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东西,居民们都吓得躲在各自的家中瑟瑟发抖,连理应最热闹的集市都冷清得一个摊位都没有。

      但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个城市怎样都好,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城门那里有两队士兵专门负责清洗昨日留下的血迹,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能完全清洗干净。那片血海全部是他一个人造成的,这点他很清楚。他不记得昨夜他在这里究竟斩了多少个人,只记得他把拦在他面前的人全部一刀两断了。

      的确是记忆中第一次取人性命没有错,但也没有什么罪恶感。因为那些人是威胁到莱德大人性命的,该死的家伙。世界对于他来说是偏颇的,他简简单单的把自己的世界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莱德大人,另一部分是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那些其他人,包括他自身在内,只要莱德大人希望其消失,他执行起来就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关于过去的记忆,他并不能很明确地回忆起来,只有一层模糊的影子而已,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他只要知道自己是为了莱德大人而活的就足够了。

      无论这是否正确,是否正常,夜都认为自己是幸福的。能像现在这样为了莱德大人努力,能直接听到大人的命令并去执行,最重要的是,大人的眼睛会在自己身上停留,会亲口与自己交谈,这就已经足够,足够幸福了。

      ***

      一颗心,全部的灵魂,所有的一切,都只为了那一个人而存在。

      少年认为,那就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

      在珂尔特平原战役一败涂地的凯佩尔曼军狼狈地从奥布莱恩国境线退回国内。由亚雷斯带领的这仅剩五万不到的部队士气低落颓废,队形松散,甚至一边前进一边丢盔弃甲,不断有伤兵脱队。但这队伍至少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秩序,现在根本没办法期待更好的情形。

      无论是编制还是后勤都乱成一团,仅仅是勉强维持着运转的状态而已。亚雷斯一边试图与王都取得联系,一边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向南撤退。无论如何要先找个地方整顿。离这里最近的是瑟利恩家族的领地,那个紧贴赫里斯边境的要塞都市亚特斯。他早已向那里派出信使请求允许军队在那里整顿一下,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回音。

      亚雷斯眨了眨因疲惫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向前扫视了一圈还看不到尽头的荒凉大道,又看了看身后东倒西歪的败军之师,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战场上他撂下豪言壮语,说要让这些跟随自己的士兵或者回乡。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他自己也知道,让每一个人都活下来时没有可能的。就像现在,无论他多么拼命地想实现自己的诺言,还是不断有人死于伤病。

      父亲……他在心中默念。这种关键时刻,决不能让其他人看出自己的软弱。父亲……请保佑我……

      “克维希那少将军,信使回来了。”当时辅佐老元帅的副官现在自愿成为了他的辅佐,此时他的声音把沉思中的亚雷斯拉回了现实。

      “哪边的信使?把他带过来。”亚雷斯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恢复成坚定可靠的指挥官的样子。

      “是前往要塞都市那边的。”

      年轻的信使被带过来的时候还满头大汗,脸上因亢奋而一片潮红。“报告少将军,下官契西顺利完成任务!这是瑟利恩城主的回信!”说着,用双手把信递上。

      亚雷斯打开信读了一遍。信中表示同为王国子民,困难时自当相互帮助,进城整顿之事完全没有问题,补给方面也不必担心自由城内提供。言辞恳切有礼,让人读完身心舒畅。

      但他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奇怪,但目前还没有找到症结的所在。

      “你……叫契西是吧。把你进城以后看到的情形仔细说一遍,什么细节都不要放过。”

      “啊!是!”契西行了一礼,开始说自己进城以后的经历。“我在城门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很快就有城主派来的人来接我进去。去城主府的路上途径了集市……虽然依旧十分热闹,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人们有些心不在焉。我去问来接我的那个城主秘书,他说只是因为太担心战事的缘故……”

      “嗯……这样啊……好,你继续说。”

      “是。后来进入城主府,瑟利恩大人接见了我,说了几句亲切的话。但大人现在身体不好的样子,很快就去休息了,后来具体的事情全部都是那位秘书跟我说的,然后把信交给了我,送我出城。”

      亚雷斯渐渐意识到了那种违和感的原因:“保险起见问一下,那个城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五十多岁,黑色的头发两鬓有斑白,体态比较臃肿,也不高,看上去脸色不是太好。还有,右手拇指有一枚很大的红色戒指。”

      “那么,那个一直跟你交涉的秘书呢?”

      “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棕褐色的长发,好像有点像贵族,总是在笑。”

      “是男性?”

      “是的。”

      “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是!多谢长官!”

      亚雷斯把信使打发走,转头就下令调转方向,向另一座稍远的城市前进。副官对这命令有些不解:“请问为何要改变方向?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要塞都市恐怕已经被占领了,大概是赫里斯那边坐的好事吧。做出什么都没发生的假象想把我们诱骗进去。如果不是因为我过去见过那个瑟利恩,说不定这次真被他们骗过去了。”亚雷斯一把把那封信揉成一团扔到地上,“那个老头是个只会拿下巴看人的混帐贵族,才没可能这么亲切。最重要的是,他好色如命,秘书从来都是整整一排年轻美女,他要是让男人来当他秘书,太阳都会从西边出来。”

      “是……是这样吗……”副官虽然不再多说什么,却还是一副心存疑惑的样子,似乎是对因为这点原因就断定要塞落入他国之手这件事有些不敢苟同。但这份疑惑在部队终于平安到达另一座城市海因斯的时候彻底烟消云散了。

      海因斯的城主之子是亚雷斯的旧识,名叫卡斯特尼·博·海因斯。两人当年在军校时就是同期,毕业后一个从军,一个回家继承家业,偶尔联络一下。此时卡斯特尼亲自等在城门外,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亚雷斯!”真看到那队伍的时候,卡斯特尼明显的松了口气,却也被队伍的惨状吓了一大跳,立即策马迎上前去。

      “啊,是卡斯特尼啊……真是麻烦你了,还专程出城来接。”见到老熟人,亚雷斯终于稍稍放松了紧绷多日的嘴角。

      “这说的什么话,哪有这么见外的。我接到你们向这边撤退的消息的时候吓死了,生怕你们为了节省时间跑去那个要塞……那里在十几天前一夜之间被赫里斯占领,如果你们进去的话恐怕连渣都不会剩下来。幸好你们过来了。”卡斯特尼说着,掉转马头与他并肩而行。

      “果真如此……我原本还真想过去,但信使带回来的消息有点奇怪,我就决定过来这里了。”

      “对了,你父亲呢?怎么没看到他老人家?”他顺口问了一句。

      亚雷斯的表情再次沉了下去。“克维希那元帅……已经光荣殉国了。他一直奋战到了最后一刻。”

      “……什么?我,我不知道,真的很抱歉……”

      “没什么,这是军人的宿命。还是让军队整顿要紧,补给方面只好拜托你了。”说完,亚雷斯拉起缰绳,策马前行。

      王都方面的信使在第二日清晨也到达了海因斯。在已经知道赫里斯宣布开战的现在,亚雷斯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要求自己及残部留在海因斯,与其守军共同组成防线对抗敌军的命令。

      “卡斯特尼,你们城里还剩多少可以立即上战场的士兵?”亚雷斯放下命令书,询问身边的友人。

      “勉强算有四万。原本我这里只有不到两万人呢,要塞被敌军占领的时候有个警惕的大校带着几千人逃了过来,周围城市那个贵族的私兵也都接到了王命,向这边汇合过来,但一时之间也只有这些人了。”卡斯特尼摊开双手。

      “就算加上我手里的残兵也不到十万吗……还真是严峻的形势呐,简直像是我们与奥布莱恩战争的反转。而这样的我们……真的能够创造出奇迹吗……”亚雷斯摇了摇头,把丧气的情绪丢掉,“不,我失言了,忘了这些话吧。话说回来卡斯特尼,你军校的知识还都记得吗?”

      “怎么可能还记得啊?都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而且就算是当年我也不像你那样成绩优异,只是个随大流的中游罢了。”卡斯特尼苦笑了一下,“我父亲年纪也大了,我也是这种状况,统领军队的事就全交给你好了。”

      “真是不好意思,一来就抢你的指挥权。”

      “别这么说,要是真由我来才坏事了。你专门考虑大局就好,管理和后勤的方面交给我好了,这方面我还算擅长。”

      “嗯,那就拜托你了。”

      “对了亚雷斯,这几天我派去王都的人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我想你大概会想知道。”卡斯特尼转变了话题,“是关于你那个学弟的,在军校的时候你就和他走得挺近的不是吗。”

      “你是说……达恩利?”亚雷斯抬起头来。这段时间变故接踵而至,弄得他根本无暇去打听这件事。但无疑他一直对这件事非常挂心。

      “嗯,就是他。它不是在上次战争的时候犯下了严重的失误然后回王都待审吗?这之前的事情我相信你比我清楚,毕竟你也参加了那场战争嘛。然后就在前几天,审判的结果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亚雷斯咽下了一口唾沫。

      “我也不知道那结果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判他连降两级,发配边关。”

      亚雷斯长长地叹气:“唉……两级,那岂不是直接被降为少校了……王都那群只会出嘴皮子的老混蛋们……卡斯特尼,你知道他被发配的边关是哪里吗?”

      “对奥布莱恩防线的□□尔山脉你应该也挺熟悉的吧?他被发配去守那里的一个半废弃的小要塞。和那边的战争才刚结束,那种小要塞马上就会被人遗忘,和流放也没什么两样吧。”

      亚雷斯沉思了一会儿:“与那边的战争才刚结束……吗。这还真是不好说呢。”

      ***

      莱德把手下的报告揉成一团扔了出去。结果那些凯佩尔曼的残兵还是转向了,亏他还假装是那个肥佬的秘书,演了那么久的戏。大概是那肥佬城主没说实话,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让对方察觉了。虽然现在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不过肯定还是要让他吃点苦头才行。

      敌军恐怕会以海因斯为中心聚集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执行二号计划了。真是的,那位大人还真是会使唤人呢。莱德不屑地哼了一声,拿起外衣走出城主府。

      说起来,接下来的行动还是只要自己和夜两个人就够了呢。打开城门的行动中夜所表现出来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预计,实在是太强,太便利了。真不愧是自己的王牌。

      对了……也不知那小子这几天过的怎样。重洗过记忆以后还没接触过外界吧,能习惯吗?

      这想法浮上脑袋的时候,莱德自己也暗暗吃惊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会想这些事情的人了?那小子……对了,肯定是因为他那强悍的实力吧。越是好用的工具,就越需要用心去保养,在意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莱德悄无声息地笑了起来。难得得到了这么强大方便又忠心耿耿的工具,不好好利用到底怎么对得起自己呢。而且,也是开始筹划复仇大计的时候了,到时候的行动一定要谨慎、在谨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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