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翎玉》寂寞风

28、第二十一章 王家的舞会

　　两国交界处，凯佩尔曼境内，军营中。

　　“唷，达恩利，几天不见，来聊聊怎么样？”与整个军队低糜的气氛格格不入的乱活泼一把的声音响起，不过这回不是在先前的大帐门口，而是在阴暗狭窄的小帐中。专门关押犯人的那种。

　　“啊，学长。你的禁闭时间结束了？”达恩利坐在帐篷的一角，闻声抬起头来。

　　“只不过被罚面壁三天而已，完全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收押待审什么的……还真是前途未卜呢。”

　　“我这完全是自作自受，兵力十比一却仍旧大败，也没能及时去增援……学长你才是被我连累的面壁了呢，如果不是当时出言支持了我的计划的话……”

　　“别一本正经地说这个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做的事情不负责怎么行。我会支持你当然是因为你的方案更加优秀。不过……最后是那种结果还真是让我吃了一惊，以你的实力，又是压倒性的兵力差距，为什么会搞到负伤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达恩利微微地笑了起来：“真是的，学长，一旦扯到这些事情你就会乱掉方寸。问题要一个一个问才行。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两只手的冻伤是我自己的法术造成的，痊愈的也会比较快。”

　　“自己造成的？究竟是怎么弄得啊喂，绝对要好好给我说清楚。”亚雷斯在达恩利旁边盘腿坐下来，啪啪地拍着大腿。

　　“放心吧学长，我会全部告诉你的。”达恩利一边对这种孩子气的行为感到好笑，一边却沉下了表情。那场战斗，到现在想起来都如同恶梦一般。不过具体的情况才说到一半，就被亚雷斯打断了：“咦咦？你是说，你那个镶了那么大一块‘寒魄’的臂环给碎了？那不是你父亲给你的成人礼吗？”

　　“嗯。已经这么多年了……而且，能碎在与禁咒的较量中，也算是值得了吧。毕竟是这种程度的对手。”虽然这么说着，达恩利的侧脸看起来却微微有些伤感。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禁咒都被你给挡下来了。那禁咒也在主战场砸下来了一个，规模实在是很宏大，让我这个火属性的望尘莫及呢。”

　　“没什么值得夸耀的，结果还是造成了伤亡，最后我也还是败得很彻底。”

　　“唉，不好意思打断你了，继续继续。”

　　“唔……这么说来，与其说你带的兵是败在三百个佣兵手中，不如说是败在一个奇怪的家伙手中的？”听完全部以后，亚雷斯沉思着。

　　“可以这么说。说起来，那个家伙的能力你不觉得很像王城的那个纵火犯吗？我问过了，他没有否认。”

　　“咦？是那个人啊……”

　　“对了，学长，你有没有听说过荧惑的传说？”

　　“荧惑？也被叫做神兽菲尼克斯的那种火鸟吗？听说过没错不过，为什么这个时候提起……啊，不、不会吧？”亚雷斯的表情变了。

　　“虽然感觉力量并没有达到传说中那种可以轻易毁灭国家的程度，但力量的种类感觉非常相似。过去没有神兽能变成人形的记载，力量的水平也有差别，所以一般来讲应该是其他的情况，但那个人和名为菲尼克斯的神兽一定是有所关联的。最后出现的，打伤了我并把他救走的青色巨兽看起来也不像凡物，同为神兽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在主战场丢下禁咒就在被你重伤以后没过几天……怪物吗那家伙是。如果不是有那种人在，这场战争恐怕就赢了吧……”

　　“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看来我虽然伤了他，却没能置他于死地呢，以后再遇上他的话还会是巨大的障碍。不过据我观察，他的能力恐怕是敌我不分的，如果利用这点的话说不定能够克制他一下。”

　　“的确算是唯一的弱点吧，敌我不分这一点。”亚雷斯骚了搔头，动作突然停顿了，“对了达恩利！那家伙的能力那么变态，为什么会对你无效？”

　　“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没得出什么结论来。”达恩利皱起了眉。

　　“一般来说应该是你身上带着什么特殊的东西吧？有没有什么头绪？”

　　“身上……因为是夜袭，说实话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啊，如果说有些特殊的东西的话，也只有这个了。”达恩利说着，把腰间的红玉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看上去不是单纯的玉。”亚雷斯接过来，摸了摸，又对着光看了看。

　　“怎么说呢，这个是我母亲从家中带出来的唯一的宝物，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我也只是当作纪念一直带在身上的。”

　　“这样啊……那你以后一定要更小心地带着，大概就是这个救了你一命，你个乱来的家伙。”

　　“嗯，也是。”达恩利把玉拿回来收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学长，过段日子应该会对我进行处罚吧，毕竟战败的责任主要在我。那个时候，你能保持沉默吗？无论判决是什么。”

　　“喂，那怎么行？你也知道那群家伙不会公平的吧？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你一个人的！”

　　“我知道。不过拜托了，学长，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唔……唉……”亚雷斯也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办法，既然你这么说了。达恩利……你别总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啊……”

　　***

　　“请问……我来打扰真的好吗？”伊恩站在军营的门口，一副紧张的样子。

　　“放松就好，这里都是些有意思的家伙，认识认识就会觉得很自在了。”洛斯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推了他一把。

　　“啊……哇，这、这里毕竟是军营，里面都是军人吧……一想到这个就有点那个什么，我只是个书呆子……”但伊恩却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

　　洛斯叹了口气：“说什么呢，这里面有一半是我的手下，虽然长成这样，我好歹也是个军人啊，你见到我就不紧张？”

　　“咦？”伊恩一脸“啊这么一说你是军人啊”的表情。

　　“噗。”因为对方的表情太过直□□彩，洛斯忍不住笑出了声，“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是当兵打仗的？”

　　“不……那个是……哎呀不过说起来，洛斯，你这样单薄的身板，当兵真的没问题吗……”

　　“唉，我觉得不只你一个人有这种疑问，但我觉得我还是没问题的。如果你想看长得特别军人的家伙……喏，来了一个。”洛斯指了指跑过来的大个子。

　　“你们终于来了啊，我等了好久。洛斯这就是你新认识的朋友？”蒙特一边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剑，“呀呼，早啊，因为听说你要来参观军营，我专门准备了一下。我是蒙特·奥尔德里奇，简单来说就是洛斯的搭档。”

　　五大三粗的，人高马大的战争英雄挥舞着巨大的剑冲过来，不由得让伊恩微微有些脸色发青：“啊……麻烦了不好意思，奥尔德里奇……大人。”

　　“什么啊，第一次见面却不对我的姓吐槽，岂不是好无聊的？”蒙特耸了耸肩。

　　“伊恩你又在紧张个什么劲？凭什么叫我就是洛斯，叫他就是奥尔德里奇，还叫大人？先说好虽然是他长得野蛮一些，但我们的军衔可是一样的。”

　　“咦？啊，对不起……”

　　“这家伙叫他蒙特就好，要不就叫混蛋笨蛋什么都好。”

　　“我、我知道了。那个……蒙特？我叫伊恩赛德·洛克菲勒，叫我伊恩就好。”

　　“好了那就进去参观吧，都别傻站在门口做什么自我介绍了，蒙特你不是说要给我看看这段时间的练兵成果吗？”

　　“就等你这句话了，伊恩也快点来吧。”

　　“嗯、嗯。”

　　几个人穿过操练用的广场。虽然周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但并不让人觉得荒凉。相反，充满了生气与活力。蒙特边走边介绍着各个队伍。

　　“这边是弓箭队，负责训练的是我们这边的神射手杰鲁，他是洛斯的副手。”

　　杰鲁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指挥着士兵进行一轮一轮地试射。虽然一言不发，但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着相当的威严。他看到走过来的洛斯和蒙特，微微点了一下头，又把视线转回到了士兵身上。

　　“这边是侦察部队的训练地，不过……看来他们现在正在进行隐蔽训练呢，很难看到人。负责这边的是拉特，原来是个优秀的暗杀者，很擅长这样的侦察行动。”

　　“来，骑兵队在这边。我们佣兵团没什么了解骑术的人在，就拜托先前的骑兵队长来训练他们了。正在冲刺的队伍旁边骑着马的那个就是队长，罗伊德先生也是位优秀的军人，虽然我们两个也还没跟他有太多交集。”

　　“然后，这边是人数最多也是最重要的步兵队，平时是我和凯西丝大姐一起训练的，现在是大姐一个人在负责的哦。”

　　“哎呀蒙特，你偷懒偷得真是理直气壮。”洛斯环视了一下正在做队形练习的步兵队，“不过，嘛，成果总还算过得去，幸好本身不是新兵，就算只作短期训练也能有个样子。”

　　“你这家伙，究竟怎样才能坦率地说出表扬的话啊。”蒙特叹了口气，直接用动作表示无奈。

　　“哇……”伊恩看得有些呆然。

　　“怎么样，伊恩。难道是幻想破灭了？”洛斯侧过头来揶揄他。

　　“哎？不不不怎么会。说实话我是看呆了，真的觉得好厉害啊，能够指挥这么多的人，这么大的队伍。真是觉得，拜托你们让我参观这里实在是太好了。”伊恩有些不好意思地抠了抠脸。

　　“别给这家伙戴高帽啦，不然他马上就会把尾巴翘上天的。”

　　“不过洛斯，魔法师的话我们没多少办法，还是要你出马。伤势怎么样了？”

　　“伤势？洛斯，你受伤了？”伊恩瞪大了眼睛。

　　“算是吧，上次的战争中稍微……”

　　“才不是稍微呢洛斯！你不要总是把这种事情轻描淡写地带过啊！”蒙特瞬间跳脚。

　　“怎么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别总是这么在意。而且本来就是你们非要我去放假的，我早说过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吧。”

　　“那接下来魔法师部队的训练就拜托了，休假结束，玛菲那边的许可我也拿下来了。”

　　“没问题，这几天我对此已经有些想法了。”洛斯点点头，“那再去最后一个部分吧。”

　　“这边是后勤队，负责人是玛菲·加尔特罗。她是一流的治愈师，原来也一直负责我们佣兵团的食宿。”

　　“啊，洛斯，蒙特，怎么今天想起来过来转转了？”正在整备草药的玛菲用白晰的手腕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对他们微笑。

　　“有朋友想来看看军营，我们正带着他参观呢。怎么样，这几天还顺利吗？”洛斯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嗯，大家都很友好，整备工作也很顺利。只是账本什么的，我们这里实在没什么人擅长。现在还好，真正到战时恐怕会很麻烦。”

　　“唉，这也是个严重的问题。原来的编制中没有这样的官员吗？”蒙特用手抵着下巴。

　　“好像是因为编制不全的缘故……弄到最后没有分到这样的人。”

　　“没办法，只好再去找人了，伤脑筋。”

　　伊恩听着几人的谈话，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哎？这里好热闹啊，没想到大家都在这个地方。”帐篷的门被掀了起来，走进来一个悠闲的大叔，“早啊，听说你们在这里，我就擅自过来了。”

　　“暮、暮江元帅？”

　　“咦？你不是洛克菲勒大叔家的伊恩吗？怎么在这里？”暮江元帅此时一点也没有元帅的样子，完全象是一个串门找人闲聊的寻常中年，还稍稍有点不务正业的感觉。

　　“哎……那个……”

　　“是我们把他带进来的，是不是违反了什么规定？”洛斯开口圆场。

　　“别紧张别紧张，我只不过随便问一句。现在又不是战时，这种规定什么的怎么样都好啦。只不过别到处张扬就好。”暮江耸了耸肩，“我这次过来也算是有事跟你们说吧，一个星期以后王室要举行舞会，你们都被指名要出席的。”

　　“咦？舞、舞会？是说要穿着礼服跳舞吗？”蒙特一脸苦相。

　　“就是这么回事，你了洛斯两个人要带着女伴出席舞会。尤其是你，蒙特，你被指名领舞了。”暮江的表情似笑非笑。

　　“让我们这边最野人的这家伙领舞？我说，这是想要看我们佣兵团丢丑么。”洛斯苦笑着。

　　“这是无上的光荣，是对你们战果的肯定。至少文官那帮家伙是这么说的。不过就我看来，你的看法真是一针见血。”暮江长长叹息，“总觉得你们这边处境有些糟糕，有办法解决吗？”

　　“唉……我们会找方法解决的，大概……”

　　“这个交给我吧。”伊恩腼腆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我想我应该能够帮上一些忙的。”

　　“嗯？伊恩你愿帮忙吗？有你帮忙我就放心多了。那就拜托你了，这段时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恐怕没办法插手了，你们要好好努力哦。”暮江对伊恩笑了笑，“啊不好，我是偷跑出来，耽误这么长时间恐怕又要被副官念叨了。那我先走了哦。”他挥了挥手，跑了出去。

　　“呼，这个大叔还真是随便呐，来这边说两句话就带来了这么大的难题。”蒙特已经是一张棺材脸了，“说起了伊恩，你和暮江大叔认识？”

　　“嗯，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家里人都是比较熟悉的。”

　　“世交？那个大叔不是外大陆的人么？”

　　“你们不知道吗？那个人是这边武学世家萨维尔家的养子，算辈分是我的长辈。”

　　“唉唉？他是那家的人？我还真不知道。不过难怪呢，能坐到元帅的位子果然还是需要一定背景的吧。”洛斯若有所思。

　　“洛斯，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吧？虽然我们只是一个小国，不过要参加王室举行的舞会还是会有多得要死的规矩的。”最先发起愁来的是伊恩，“而且你们，本身不是奥布莱恩人吧？”

　　“是没错，我和蒙特都是赫里斯出身的，玛菲倒是地道的奥布莱恩人。有那么明显吗？我们的出身问题。”

　　“倒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主要是因为我注意到你在图书馆借的那些书的书名，然后这么猜测的。不过这件事还是别让其他人知道比较好，现在也算是很敏感的被入侵时期，如果被那些盯上你们的文官发现这件事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会说出些什么来。”

　　“伊恩，没想到你还很有政治头脑呢。”

　　“哎……算是吧。”伊恩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总而言之，因为以上原因我没有办法带你们到家里请礼仪老师正式地传授你们礼仪，虽然现在变成这样但我们家还是有相当多的人在关注的，马上就会走漏风声吧……所以很抱歉。”

　　“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能麻烦你太多。你觉得我们怎么办比较好？”

　　“我能给你们全部的相关书籍，洛斯你应该没问题吧，你头脑又好，又擅长学习。但蒙特先生……”伊恩偷瞄着旁边那个野性满满的家伙，咽下一口担心的口水。

　　“没问题的。就交给我好了！别看我这样，一定能弄出个成果来！”蒙特笑着竖起大拇指。

　　数道不信任的目光看向他。

　　“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啊！本大爷英明神武，区区一两个舞会什么的……”

　　“蒙特先生！你是舞会的领舞责任重大！那些官员明显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的，绝对不能轻视……”

　　“我知道，我知道啦！但事到如今你们除了相信我以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么？”

　　“唔……”无计可施之下众人只好沉默。

　　“所以就这么决定了！”蒙特放出宣言后，却一反常态的有些扭捏，“那么……玛菲，元帅说我和洛斯两个人都要带舞伴一起去，你看……如何呢？”

　　“啊？我？”玛菲微微有些脸红，眼睛也开始乱转，“我……我很高兴你来邀请我，但是那个……毕竟是领舞，我实在是、实在是没什么自信能够跳好。对、对不起……”

　　“这样啊……真可惜，我果然还是最想和你一起跳呢。”

　　“那，玛菲，当我的舞伴如何呢？不是领舞就没关系了吧？”洛斯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玛菲的脸一口气红到了脖子根：“嗯……嗯，好的。”

　　“所以伊恩，正如你所看到的，我缺少一个舞伴。”蒙特无奈地表示，“你有什么办法吗？还是让我去找凯西丝大姐？”

　　了解凯莉西丝风格的人全部都黑了脸。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那种状况怎么看都是丛林野人组合吧。这样的两个人？领舞？不会吧？

　　“真要是没有人选的话，我倒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伊恩叹了口气，“我有一个交际花表妹，条件很不错，不过她脾气有点大，如果你让她出丑的话后果恐怕会很严重呢。”

　　“没问题，我会好好和她合作，不会丢她的人的。”

　　“那……那好吧，我去劝劝她。真、真要出了事我可不负责哦。”

　　接下来的日子在忙碌中度过。学习礼仪，定做礼服，练习舞步，还要兼顾练兵，忙到天昏地暗。洛斯和玛菲一起努力，逐渐出现成效，变得有模有样的了。但蒙特却不知为何搞起了神秘主义，既不在别人面前练习，也执意不给别人展示成果，弄得周围人越来越替他的前景担心。

　　伊恩偶尔也会跑过来，但因为他自身也要出席舞会的缘故也没有多少空闲，无法顾及太多。至于表妹方面，用“和这次战争英雄一起在舞会上领舞”这种说辞糊弄得她高高兴兴地同意了，但根本不知道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伊恩打定主意不让两人在舞会前碰面，开什么玩笑，如果让瑟希儿表妹看到蒙特那副野人样这事肯定完蛋，连带他这个介绍人一起遭殃。

　　就在这种忙碌的氛围中，举行舞会的那天终于到来了。

　　“快点快点，礼服已经送来了，要尽快准备好才行！”在武官的招待所中，伊恩来来回回地调度着各种准备工作，看上去有条不紊。相比之下，就算是洛斯或者玛菲也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从容不迫。

　　“真是不好意思，准备工作都交给你去办了，这种事情我们还真是插不上手。”洛斯有些歉意地笑笑。

　　“谁都有习惯的事情和不习惯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啊，瑟希儿你来啦，正好这边少个人。你能帮这位小姐换上礼服吗？他们都是军人，第一次参加这种舞会。”

　　走进来的是一位金色长发的光鲜美人，她露出高贵而微微有些傲慢的笑容：“好的，伊恩表哥，既然你这么说了的话。不过请问我的舞伴是哪一位呢？”

　　“这么说来蒙特现在跑到哪里去了？从刚刚开始就没见到人。”

　　“他自己拿着礼服跑去换衣服了。”洛斯耸了耸肩，“说什么不用别人帮忙，自己能搞定之类的。”

　　“哦天啊……啊、不，没什么。瑟希儿，恐怕你要过一会儿才能见到他了，先去帮忙如何？”伊恩强作镇定，但无亮的前景让他眼前一片漆黑。他几乎都能想象过一会儿表妹究竟会怎样大闹着不要和野人搭档的景象，“时间宝贵，洛斯，我来帮你换上礼服。”

　　“嗯，那麻烦你了。”

　　实际拿到礼服的时候才发现复杂程度超乎想象，从里到外各种不知用途的配件层出不穷，新手的话完全没可能自行搞定。想到不知为何自信满满地自己跑去折腾的蒙特，洛斯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啊啊，今天晚上的舞会，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等换好装走出房间的时候，洛斯与伊恩发现大厅中站着一个不认识的家伙。

　　得体的纯白色礼服，精心打理又用精工制作的手帕束起来的棕色头发，帅气又不失刚毅面容。看到他们两个走过来，那人以无可挑剔的优雅动作站起来，露出上流社会特有的微笑：“这身黑色的礼服真的很适合你，洛斯。”

　　时间冻结，整个大厅如同陷入了异次元空间一般一片死寂。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被冻结的一切才“啪”地被一个声音打破。

　　“蒙、蒙特……？”伊恩用难以置信的声音向面前这位人士询问。

　　“我说过我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这位人士理所当然地默认了。

　　然后，洛斯才想起来了。对了，这家伙先前是赫里斯的王储，理应举止高贵，熟悉一切上流社会的礼仪，擅长应付各种社交场合才对。只是因为平时的野人印象过于强烈，让他把这个事实给选择性遗忘掉了而已。

　　“呼，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下可以放心了，变成这种状态的蒙特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

　　“抱歉久等了，我们……”玛菲也换好了她的银蓝色礼裙和瑟希儿一起走了出来，然后也呆掉了。

　　“咳，瑟希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这次的舞伴蒙特。”伊恩干咳了一声。

　　蒙特走上前一步，欠身行礼：“初次见面，美丽的女士。我是蒙特·奥尔德里奇，接下来请多指教了。”

　　纵使是经验丰富的瑟希儿也顶不住这成熟的魅力，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初次见面，我是瑟希儿·安吉莉娜。您比传闻中更加英俊。”

　　“在您的想象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指挥打仗的野人么？”

　　“不不，怎么会，您说笑了。”

　　这两人用极其熟练的社交辞令攀谈起来，看上去如同一幅画。但其中一人巨大的反差仍旧让在场的诸位难以接受，无从反应。

　　还是洛斯最快回神，侧过头悄声对玛菲说：“不用紧张，玛菲。今天的你格外漂亮。”

　　“嗯……嗯，谢谢。”虽然这么说，玛菲却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低胸的晚礼服让大片白皙的肌肤都露在外面，长长的头发也盘成了复杂的样式，这都让她不太适应，“我会努力的。”

　　在逐渐热络起来的时候，大厅的门再次被打开了。身着军礼服的暮江元帅与一位黑色卷发的美人一起走了进来。

　　“哟，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呢。”暮江轻松地向大家打招呼，然后，有些扭捏地搔了搔头，“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副官，莲娜。”

　　“哎呀，你什么时候才能堂堂正正地跟别人介绍‘这是我的妻子’呢？你这个害羞鬼。”这位“副官小姐”在他背后狠狠地掐了一下。

　　“唔……反正你也会说啦。那、那个，就是这么一回事。”说完这些，他才仔细地打量起大厅里的人来，果然不出所料，也石化掉了。

　　“那，时间也不早了，我必须回家一次，要先告辞了。”伊恩趁着这段静默期提出要走，“那就会场再见吧。”

　　“好的。”洛斯礼貌地点点头，“我们这边也很快会过去的，会场再见。”

　　***

　　气派的会场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洛斯与蒙特各自带着女伴跟在暮江身后走进了会场。离开始还有段时间，但蒙特要为领舞做准备，也就没什么闲暇与其他先来的人打招呼了。

　　没过多久，就见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进会场，暮江急忙前去问候。随后才知道，那位就是暮江养父，萨维尔开国大元帅。虽然他现在早已不上战场了，但依旧拥有着最高的军衔和相当的影响力。

　　然后，伊恩扶着另一位老人走了进来，想来是那位传闻中的祖父。不过这位老人身体并不像另一位那样健壮，已是一副百病缠身的模样。伊恩一直陪在祖父身边，路过的时候也只能点头示意一下，没办法停下来谈上几句。

　　各种该到的人都到齐了，会场很快安静下来。

　　奥布莱恩王驾到，坐在高台之上。依旧如上次一样半睁着双眼，分不清是睡着还是醒着。礼官致辞后，舞会正式开始。

　　整个会场都暗了下来，柔和的音乐响起，然后，舞池中央的部分被照亮了。

　　一身纯白礼服的蒙特挽着艳红如火的瑟希儿，在舞池中踏起舞步，动作是说不出的优雅流畅，风度翩翩。没有任何不和谐的音符，也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打断这美好的时刻。

　　当然，原佣兵团的一行人在这个时候都在肚中暗笑。若仅仅是让他们这些熟人受到惊吓那实在是太划不来了，现在想必那些指名要蒙特担任领舞的官员们也在都震惊状态中吧。而那位与蒙特近距离接触的瑟希儿小姐面颊通红，怎么看都是被这假象迷得神魂颠倒中。但愿蒙特不要弄假成真，顺手赚到芳心一颗才好。

　　一曲毕，领舞的两人欠身行礼，然后周围的人们才三三两两地步入了舞池。洛斯也迁起玛菲的手：“咱们也去跳舞吧。”

　　“嗯、好。”玛菲红着脸跟着走了过去。

　　“年轻人这么积极，我们可不能输给他们哦，我的元帅大人。”莲娜轻轻地笑着，拽起了暮江的衣角。

　　“别、别用那种叫法啊，莲娜。”暮江有些困窘。

　　“这次不叫副官了？”

　　“还在生气吗？”

　　“你就是太迟钝了，被那样介绍，每个女人都会生气哦。”

　　“好啦，向你赔罪还不行吗？罚我与你跳一支舞如何？”

　　“只一支？”

　　“跳到你满意为止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这两个人携手走下舞池。

　　“唉，真是的，都老夫老妻的了，还搞这一套。”暮江不由得叹气。

　　“有什么关系嘛，咱们的心还很年轻哟。”盛装的莲娜向他绽开了艳丽的笑容，灵巧地踏出了舞步。

　　乐声悠扬，不知不觉中时间渐渐过去，人们也逐渐把注意力从舞池中转向了社交场。在长桌上拿一杯酒，或是随便取点食物，与旁边人看似随意地攀谈，社交场表面上一直是这种轻松和乐的氛围。但对外来者的洛斯或者蒙特来说，舞会的战斗这才刚刚开始。

　　从走出舞池的那一刻开始，善意的或者非善意的拜访就接连不断。这舞会是为庆祝战争胜利而开，他们这些在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军人自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各种各样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里。莲娜一早就拉着玛菲和瑟希儿进行女□□流去了，被留下来的男人们就不得不开始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洛斯与蒙特两人毕竟还是对这边的官场不怎么熟悉，即使听到了很多自我介绍，认识了很多官职不同的人，也没办法理清楚其中的关系，只能应和着，力求让自己不出什么差错。其间，伊恩过来找过他们，不过当然没什么时间长谈，只能遗憾地表示舞会后去拜访时会详细地跟他们说一下现在政场的情况。

　　暮江带他们去认识了一圈军部的重要人物后就放他们自由行动了，早已累坏了的两人漫无目的在会场中走动。洛斯却在这个时候意外地碰到了一位熟人。

　　“哟，这不是我的那位救命恩人吗？”说实话，刚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洛斯没有反应过来这话是对他而说的。

　　“您是……沃尔夫先生！”洛斯有些惊喜。在他们还是佣兵团的时候曾护送过这位大使，没想到对方到现在还记得他们。“救命恩人什么的，实在是太言重了。”

　　“哪里，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啊。如果不是当时有你们几位在的话，别说顺利地带回情报了，恐怕我自身也没办法活着回来啊。”沃尔夫大使依旧带着亲近的和善笑容，“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们会参加这场战争，还立下了赫赫战功。”

　　“沃尔夫先生，您真的没有料到吗？我们可是当年那个银晖佣兵团的后继者，又承蒙您刻意透露给我们那些情报，会参加战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洛斯的笑容实在是介于纯真与狡狤之间。

　　“哎呀，被看出来了啊。”沃尔夫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当时确实有想过，要是能顺便争取到你们这份战斗力就好了。只是这么说说看，没想到真的能成功，更没想到会被你们看出来啊。真是不得了，不得了。说起来，当时的那几位还好吗？暗中当护卫的先生，还有跟我换了衣服的先生。”

　　“拉特的话现在还很活跃，最近在忙着练兵，他负责的是侦察部队。而柯亚……那个与您换了衣服的佣兵，很遗憾，他在先前的战斗中丧生了。”洛斯的表情沉重了下来。

　　“是这样啊……抱歉，说了不谨慎的话。”

　　“不，请不要在意。既然参加了战争我们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不会把生死看得太严重的。我们毕竟已经是军人了。”

　　“无论如何，我都感到非常遗憾。”沃尔夫低下了头，“过几天我想请你们到家中坐坐，顺便聊些日常。虽然我只是个驻外大使对国内的事情不是特别的了解，但若有我能帮上忙得地方请尽管说。”

　　“实在是太感谢了，那我们到时就不客气地去府上打扰了。”

　　“好的，没问题。”

　　夜已深，舞会也进入了后半段。在告别了沃尔夫以后，洛斯在会场外的中庭找到了正在吹风的玛菲。

　　夜色很美，洛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观赏夜景，一开始，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那个，洛斯。”玛菲最先出言打破了沉默。

　　“嗯？”洛斯侧过头去看她，她却不知为何红了脸。

　　“不……那个……”玛菲有些紧张地想要找些什么话说，“今天晚上……真是愉快呢。”

　　“是啊，玛菲今天很漂亮，跳得也很好。”

　　“没、没有的事，要不是有你在引导的话，我早就出丑了。”玛菲扭捏起来，然后沉默再一次降临。

　　背后的大厅既热闹又喧嚣，反而衬得这片夜色更加寂静了。梦幻般的一夜。

　　不知过了多久，玛菲再次用同样的句子打破了沉默：“那个，洛斯。”

　　“嗯？”

　　如水般微凉的夜风，从耳边掠过。“我……喜欢你。”

　　然后，那风消散了。

　　洛斯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沉默了片刻，避开了她的目光：“……抱歉，玛菲。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屏息的声音。“是……安娜贝拉吗？”然后，玛菲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语。

　　“那个名字，为什么你会……”

　　“最初见面的那天，你中途醒来的时候，对着我叫了那个名字。是以前的恋人吗？”

　　“……嗯。”

　　“这么说，我是没有机会了吧。”玛菲反而，微微地笑了起来。平静地。

　　“抱歉，并不是你不够好……”

　　“洛斯，总是很温柔呢。啊，我去吹吹风好了。”玛菲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洛斯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地叹息。

　　蒙特端着一杯饮料来到中庭的时候，看到玛菲独自一人坐在了角落的长椅上。“玛菲，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来喝点东西吧。”

　　然后看到玛菲迅速地在眼角上抹了一下，抬起头来：“没什么，只是在这边吹吹风而已。说起来蒙特，你今天很帅气呢。”

　　“你哭了？出了什么事？”

　　“你要是没看出来……多好。”

　　“究竟是……怎么了？”蒙特有些担心，在玛菲身边坐下来。

　　玛菲强装的镇定垮了下来：“洛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呢……安娜贝拉的事，蒙特你知道的吧。”

　　“……知道一些。”

　　“我果然，没机会了呢……”眼泪在玛菲的眼眶中打转，最后流了下来。

　　蒙特生起气来：“靠！那小子，我找他理论去！”

　　玛菲却拽住了他的袖子：“别、别去，蒙特。”

　　“放心，不会跟他吵起来的。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放着你这样的大美人不要，去问问他而已。”蒙特对她笑笑，站起来向中庭的另一边走去。

　　***

　　洛斯依旧站在原处，靠着围栏，盯着眼前虚无的夜色。蒙特走过来，也靠在围栏上。“洛斯，听说你拒绝玛菲了？”

　　“嗯。”

　　“因为喜欢的人是安娜？”

　　“……嗯。”

　　“你那张脸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说谎。”

　　“……反正也只有你能看出来。”

　　“别给我转移话题。安娜你只把她当妹妹吧？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拒绝玛菲呢？”

　　“我只是，不想耽误她而已。”洛斯把目光从夜色上移开，看向旁边的蒙特，然后，露出了虚无的微笑，“我是个满身血腥的罪人，没有资格去爱别人，也没有资格被别人所爱。”

　　蒙特屏住了呼吸：“……洛斯？”

　　“我究竟……背负了多少条人命了呢？”洛斯连声音都虚无起来了，“三百，两百，一千五百……？哈哈，连我自己都算不清楚了。究竟，有多少人了呢……”

　　“洛斯，够了，别再数下去了。”蒙特几乎不敢去看洛斯现在的表情，“我们还要活下去吧？既然要活下去，那就把这些全都忘掉吧。”

　　“逃避代价的行为我是不会去做的。而且蒙特，你自己也没有忘记吧？”

　　蒙特只有沉默。

　　“所以我不能接受玛菲，我什么都无法为她做。不过你不同，蒙特。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喜欢玛菲对吧？”

　　“咦？”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身上，让蒙特有些措手不及，“咦咦咦？什……什么啊……这绝对……没……”

　　“脸红了哦。”洛斯一言戳中要害。

　　“这……这个……我不是……”

　　“你觉得你的话有说服力吗？”

　　蒙特最终放弃了。他叹了口气：“就算是这样好了。但玛菲跟着我不会幸福的，她喜欢的是你。”

　　“那就让她在面对你的时候也能感觉到幸福啊。你平时的魄力跑到哪里去了？”

　　“这样……真的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吧。”

　　“洛斯……”

　　“我祝福你们哦。”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