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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幕末篇.二十六 ...

  •   得知安子夫人的死讯是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

      夜光笼罩下的血之花染上凝聚着死亡的苍白面庞,凄迷得令人心碎。脚下的草木湿漉漉粘腻着刚刚冷却不久的血夜,木柱上刀刻的痕迹斑斑驳驳。美丽的女子被一把剑钉在暗色的墙壁上,她最后穿的和服是瑰丽的绯红色,大片大片的丝秀繁花绽放其上。

      她现在再也不用受生之痛的艰熬了吧……所以才会露出那么安宁的表情……绯村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眼眶灼热地涩痛。

      “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司戚在身后呆呆地站着。他完全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最后还是迟了一步……藩里的奸细基本可以推测了,背叛者永远都是危险的存在,安子夫人正是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才会被杀。

      绯发的少年表情被刘海遮掩,垂于身侧的双手却握得骨节发白。

      为什么?到底他还是谁都保护不了!联想之前苍彦的一连串事情,灭门的悲剧,残忍的命令……真的只凭手中的剑就可以开创新时代么?!这条不归路上到底牺牲了多少人?未来还要牺牲多少人?正义有时如此朦懂不知,最可悲的是还要轮为他人的棋子!

      剧烈的悲痛在胸腔来回冲撞化为一种愤恨的炽火,他蓦地转身离去。司戚惊醒过来,“绯村!你要去哪儿?回来!”

      你没有证据的!

      田武在屋子里紧张地度着步子,汗水渗透衣领。从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来看拔刀斋并没有死,这几天幕府那里的情况对他极其不利,而桂那里已经开始对他怀疑了!不过他没时间再深思熟虑了,紧闭的大门被猛地破开,他惊恐地看到拔刀斋就在门外!

      “拦住他!”

      抵挡的护卫们却被轻易地甩到了一边去,容不得他拔刀,刽子手的闪电般的刀锋以然对准他的面门!

      “你……想干什么?!”强作镇定的辩驳在绯村的冷酷的眼神下噎在了喉咙里,面前人的杀气另周围所有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拔刀斋会真的杀了他的!

      “绯村!住手!”

      即将下劈的刃硬卡在空中。是桂先生。

      桂先生得到消息后顾不得什么立刻赶来阻止他即将劈下去的那一刀。“田武现在只是被怀疑并没有证据他就是内奸!绯村你千万不能杀他,否则你就全完了!”

      桂说的对,绯村现在也因为井泽的事而被怀疑着,即使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在陷害,一但他杀了田武,罪名却只会彻底落实!

      “绯村!你绝对不能杀他!不能!”

      握刀的手因极度的悲愤而颤抖,绯村的牙关几乎要咬出血来。因为这个人白白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无辜的生命难道也是这场战争中的牺牲品么?!只是真的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银锋掠过,每个人都以为那人要血见当场,却见刽子手手腕硬生生地翻转用力,武士刀刹那间直直飞了出去,钉死在木质的支柱上。

      几天后——

      “两个笨蛋!”舀了一瓢水进锅里,格伊骂骂咧咧地往火里添柴,他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照顾两个吃白饭的,一个整天不见踪影,一个整天魂游太虚。

      司戚自几天前一直都处于发呆状态,他忍无可忍地拎过那个人让他帮自己做饭,自己去院子里抱剩余的柴过来。过了一会儿进屋一脚将司戚踢出屋子让他买调味料,并警告不到天黑不许回来。

      “于是,怎么办呢……”

      迎着晚风,司戚走在河道旁边的堤岸上,双手笼进袖口,眼睛望着红色的河水静静地发呆。

      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巡逻工作,新撰组三番队队长斋藤一像往常一样走过河岸,看到那个身着白衣形体消瘦的少年,脑海里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幻觉。

      “斋藤兄?是你啊。”

      少年发现了他,笑容像每一个晨夕穿透薄雾的阳光一样耀眼。回过神,那个人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他下意识地将腰间的刀往里别了别。

      天际的霞光越来浓郁,将瞳孔中温润的黑映红。

      两个人坐在河边的草地上。“你还和那个人在一起么?”

      “没办法啊,绯村君需要我照顾啊。”^ ^

      斋藤拿出一根烟点燃。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司戚不满地从他手里把烟抢过来,斋藤看着他把那根烟灭掉,坐在那里半晌没动。司戚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似是察觉到他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妥,小小地一笑。

      野花轻轻地摇曳。

      “呐,斋藤兄,如果有一天战争结束了,你和拔刀斋也会像我们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吧……”

      “为什么?”

      “那个时候,大家不会再站在你死我活的立场上,我们都不会再是敌人……”

      “……”

      “绯村其实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人,像他这样的人很容易受伤的,斋藤兄你要多照顾他。”

      “善良?你不觉得这个词用在一个14岁就成为刽子手的人身上很讽刺么?”

      “可是……”骤起的风让那个人接下来的话哽在了喉里,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静默,直到他的眼眶被风吹得生疼。

      “九岁……”

      “?”

      “那个时候,我才九岁……”

      “!”

      斋藤盯住他,司戚连忙说,“抱歉,我开玩笑的~唉呀,风大了,我要回去了……”准备站起来,胸口的气流却瞬间一窒。

      斋藤惊异地看着眼前不停咳嗽的人,司戚的全身因剧咳颤抖得厉害,像被一只手卡紧喉咙,面色苍白,墨色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垂下铺满肩背和胸口……直到一只手覆上他的背部,手掌的温暖使呼吸缓和了一些。

      “谢谢……”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斋藤突然说。

      他的后背略微僵直了一下。

      “只是他比你坦诚多了。”

      “是么……”

      风中,干涸枯萎的花破碎着脱离了枝的禁锢,一片一片,直飞向遥远的天际。

      不久夜笼罩了白昼的光明。走过一条条长长的街巷,明灭的灯火在眸中映成模糊的光影,耳边的人声鼎沸渐渐地沉落于静谧。司戚木然地想着事情,袖下的包裹随着木屐声一下一下地晃,风萦绕在身边划刻隐约的轨迹。

      有多久了呢……那些曾经的过往,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它们却一直留在那里,清晰得让人无法将悲伤与怀念隐藏。

      走过一条阴暗的小巷,他拐过弯,拐角不远的前方站着一个人,他一开始都没怎么注意,又走了几步,渐渐地察觉到异样。

      “别来无恙啊,琴师先生。”

      是一个武士。那人眼中危险的光让他有些熟悉。

      司戚蓦地清醒转身就跑。

      “抓住他!”

      几名忍者从墙上一翻而下,司戚在逃跑的过程中被扯住肩膀,手中的盐包直接砸向身后人的脸趁机挣脱继续跑,可惜他还没有跑出这条巷子就被忍者们包围了。

      武士走过来看着被那些人压制着不断挣扎的司戚。

      “带走!”

      天色不早了,那个家伙还没有回来,绯村有点担心,格伊说我让他不到天黑别回来的,他现在应该正往回赶吧。绯村看了看搬箱子的年轻医生,“用帮忙么?”

      格伊略带惊异地将他打量一番,然后开始发号施令他干这干那。

      夜光从高高的天窗上透下来白森森的寒,冷水迎头而下,洇湿了大片肮脏的地面。

      “没想到我们会这样见面吧?”

      田武俯视眼前这个人,此时司戚被几个人摁在一张木椅上,全身透湿的他无视自身的狼狈仍然微笑得优雅,“是没有想到,您应该还在维新派的监视中,您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此话一出田武大步上前扼紧他的喉咙,“是你对不对?!是你向幕府汇报不利我的消息使我失去信任的!”

      旁边武士的话阻止了他的冲动反应,“先生,我们还有要问的东西。”一个不成熟的谋士手下却有个成熟的武士,这点倒是有点悲哀。

      田武忍下怒气将刀收回鞘里。

      “考虑清楚了没有,快说那个暗杀维新派杀手的刺客到底是谁!”

      现在的田武是幕府的一颗弃子,为了再次取得维新派的信任,他只能再次出卖重要情报。

      “您真是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师,怎么可能知道重要的事呢?”

      一个响亮的耳光,司戚的脸甩到一边,唇角的血丝缓缓自下颌滑落。

      一些水滴破碎在冰冷苍白的面旁。

      “和我绕圈子?那换个方式吧。”

      田武直起腰,慢悠悠地开口,“听说,日本有一支古老的可以控制雨水的部族?”

      慢不惊心的语气,却让周围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白衣人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抬起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森寒的机警。

      “那个部族里似乎世代流传着一种咒术,可以实现人的一些愿望……如果有好奇的人追察起来……哦,你知道那个部族的居住地在哪么?”

      他满意地看着面前被押制的人神情的变化。

      “而且,会特殊能力的部族一但被世人知道,在这个动乱的时代里不是被当作异类,就是被利用……”

      扣在扶手上的双手骨节突得发白,司戚紧咬着下唇。在听到那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几乎要直起身,却被身后的几个人狠狠地按回椅子。

      “我的情报网不会有错,你一定和那个暗杀者有着什么关系,快说那个杀手是谁!”

      微笑的防备在卑劣的威逼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头顶逼问的声音如此响亮狰狞,所有人都看到那个白衣人再也无法保持平日的温和与优雅,他的眼睛里射出近乎怨毒的目光,几乎要扑上去将那个人撕为粉碎。渐渐地,那种愤怒却被一种无力的绝望所淹没,此时此刻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得了他。

      “快说!”

      逼问者残忍的声音在周围的空气里回响着。

      一缕极轻的叹息虚无地滑过他们的耳侧。

      “好吧……”

      许久的停留后,司戚终于抬起脸,唇角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我告诉你。”

      田武大喜,竖起耳朵仔细听,司戚的声音却太小了,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他压低上身和他越靠越近,听到他说——

      “就是我。你告诉别人也没关系。”

      白衣人目光一沉。手飞速抽出田武腰侧的刀,血伴着刀出鞘的铮响刹那间喷涌而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先前压制他的忍者们没来得急出招就被回旋的刀锋击倒,冰冷的银弧掀起一阵惨叫和血腥,先前的那个武士抽刀向他砍去,司戚看似清瘦的手臂却倾刻间暴发出一可怕的力量封住他的手腕猛撞在墙上,侧身的瞬间刀身直直插进他的喉咙!

      被钉在墙上的武士全身剧烈地痉挛,他面无表情地一转刀柄,那人的喉骨顿时裂成碎片。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死亡的灰白自黑暗中的血泊里弥漫开来,夜光如洒。白衣的少年握着剑一步步地向前走,俯下身,用手瞌上尸体惊恐的眼瞳。

      绯村合上窗户回过身。

      “这么说你不是日本人?”

      “也不能这么说,我有一半是日本的血统。”

      “难怪你的疗伤方法和别的大夫有些不一样。在这个动乱的时代,你一定可以解救更多的人吧……”

      “我救再多的人也没有你杀的多。”

      “……”

      “喂,你的剑术很厉害啊,以后是不是打算创个流派什么的?”格伊捣着草药随意地调侃。

      “那种杀人的剑,能够创出什么流派……”绯村淡淡地说了句,这句话到是引起了格伊的兴趣。

      “你这个人还挺有自知知明,这点我喜欢。”

      格伊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的爱恨来得快去的也快,绯村没反应过来,他记得这个人似乎是特别讨厌自己的。

      正想着院子里的门响了。大概是司戚。

      来人的脚步声有些虚浮。

      “你回来得太晚了,没你的饭了……喂喂,你怎么弄成这样?!”格伊的叫声让绯村回过神来,眼前的画面却他呼吸一紧.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跑去搀扶,双手靠近一半却硬停在了空中。

      “你怎么了?”格伊还在问,他这个样子似乎把他给吓着了,司戚苦笑,“抱歉,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群浪人……”他根本不能正对绯村的目光,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无法在那双清澈的眼眸面前隐藏任何事了呢?

      绯村定定地看着他,他的目光里流露出许多复杂的情绪,怀疑的,失望的,悲伤的……千百种混乱在一起,模糊得让人看不清原色。

      “哦,你又被当成女人了是么?”格伊恍然大悟似地点头。司戚笑而不语,就当默认了。“我想先洗澡,你们不会介意吧?”

      走的时候却被绯村叫住,“你身上的血是你自己的么?”

      “我要你说真话。”

      生硬的语气。差点忘了,刽子手对血腥味都是特别敏感的。司戚背对着他捂紧手臂的伤口。

      果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只是,明明已经料到这些,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当然是我的血。你要证实一下么?”淡淡的笑意。

      绯村一怔。

      他到底在做什么?

      “……你休息吧。”

      停留片刻,丢下这句话直径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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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幕末篇.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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