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记事》醉转流年

21、第二十一章

　　如果陆英的女子身份被拆穿，能不能被写进话本被后世传唱她不知道，但肯定能写进史书，至于到底是被写成一位文采斐然、忧心社稷的奇女子还是一名恬不知耻、牝鸡司晨的放□□就看皇帝与群臣的博弈到底谁输谁赢了。

　　不过……

　　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状元，陆英回味了一下，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名头了。

　　陆嘉笙接手了陆府的内务，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外面的生意也不曾落下，做得风风火火，令陆英这位天子纯臣从未因银钱之事操过心。

　　婚后的日子虽偶有波折，但总体来说还是安稳平顺的，陆嘉笙带房带田带钱地嫁了过来，陆英虽会被同僚明里暗里地调笑几句“吃软饭”的，但她不以此为耻反以为荣，常常面带笑意地回道：“是啊，所以众位大人下次宴饮可一定别拉上我了，不然叫我夫人知道了，定是要断了我的花销。”

　　次数多了以后，大人们想想自己家中那些糟心事，不知怎的也没了嘲讽的劲头，反倒让陆英在夫人堆里得了个“爱妻”的好人设。

　　连带着陆嘉笙这个原本不太被各家夫人看得上的“小门小户之女”也渐渐地抢手起来，诸位太太都想向陆嘉笙讨教些御夫之道，弄得陆嘉笙哭笑不得。

　　这个寒冷的冬日，因为有人相伴，倒也过得很温暖。

　　转眼间一场春风吹绿了帝京，过了一个沉闷的冬天，各府的夫人小姐纷纷开始举办起踏青宴、赏花会来。原本还只是各家太太偶尔聚一聚，能拉上陆嘉笙的情况也是少数。

　　如今这些妇人间的宴会多了起来，陆府几乎每日都能收到几份送上门的请帖，陆嘉笙这位礼部郎中还要更忙一些。

　　不过，陆嘉笙赴过的宴会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她十分友善，陆嘉笙做生意时总能为自己争取到最好的条件，可面对着宴会上珠围翠绕的夫人小姐毫无由来的敌意却总有种无处施展的憋屈。

　　这日，陆英下朝回到家中，陆嘉笙恰好也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务。如今陆府在内院设了两间书房，就靠着正屋，陆英与陆嘉笙一人一间。两人恰好在正屋门口碰上。

　　陆英下朝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换衣服，陆嘉笙跟着进门接过陆英换下的衣服，又将准备好的便服递给她，冲她问道：“你要去郑尚书家吗？”

　　“嗯。”陆英应了一声，她想了想又说道，“马上到周府的海棠宴了。我这里倒没什么，只是周小姐刚刚归家，在我这里讨不着便宜，恐怕会来为难你。”

　　“知道啦，我再难缠的客人都处理过，她还为难不了我。只是你与周尚书都已撕破脸了，为何还要去参加他家的海棠宴呢？”陆嘉笙自是不会说起她面对那些高门大院里的官家夫人小姐们的为难，不仅是周皎灼，为难她的人可多着呢。

　　陆英点点头，接过陆嘉笙手里的衣服。她想了想，同陆嘉笙说道：“这些交际，你若愿意应付，可以选些喜欢的赴宴。如果不耐烦和那些夫人小姐们交游，便是统统拒了也可。反正也只有她们来咱们这儿打探消息的份。”

　　“哎呀，陆姐姐，你说你要真是个男儿该多好呀。”陆嘉笙已经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此时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换上淡青色常服的陆英，好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说的话还这么窝心。

　　这她要真是个男的，陆嘉笙横竖得给她拿下。可惜陆英确实是个女的，两个人都已经在一张床上睡过好多天了，陆嘉笙感觉自己似乎也没有改变性向的趋势，便只好放过这个除了性别不对，哪儿哪儿都好的“夫婿”了。

　　送陆英出了门，陆嘉笙招招手叫来大丫鬟，让她把自己重金聘请的齐安人请了过来。齐安人年轻时做过宫女，夫婿最后能混到五品，也有她的人脉在，可惜夫婿死后，儿孙都不大争气，所以如今陆嘉笙能请得动她来做这西席。往近的来说，陆嘉笙给的教资属实不菲，可以解了家中的饥荒；往远的来说，同是五品官，陆英这五品官和她死去夫婿的五品官可不同，也算是为儿孙结一份善缘。

　　齐安人来时，带着厚厚的“教案”，大丫鬟送人进门后，就很自觉地合门退下了。

　　“今日，我们便接着来讲讲这位许小姐。”齐安人翻开手中的书本，里面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图。

　　陆嘉笙认真地点了点头，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她陆大小姐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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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周府的海棠宴。似是为了驱散自前女婿被问罪后，就萦绕在周府上空的阴霾，此次周府的海棠宴办得虽不敢过度铺张，却极为有巧思。

　　“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周府海棠是帝京春日的一大盛景，可惜这美景平民却是无缘得见的，只每年的海棠开得最盛的那几日，周府会下帖邀请同僚好友来赏海棠。

　　此次的请帖更是别出心裁地做成了一朵怒放海棠的模样。

　　陆英同陆嘉笙一起换好了赴宴的衣服，一同上了马车。因着住得比较远，马车车轮滚了好一会儿才算到了周府。两人到时，周府门上已满是到访的宾客，还是等了一会儿方被小厮引着入了府。

　　进门后自然是男客有男客的去处，女客有女客的去处。

　　陆英与陆嘉笙在影壁前分别，陆英被引去了何处且不说，陆嘉笙一进女客们聚集的园子里便有声音响起。

　　“我道是谁？原来是陆郎中家的夫人呀。”

　　脚还没踏进园子，就有人上赶着找茬，陆嘉笙也有些无奈。陆英虽然已经混进了核心圈子，毕竟资历尚浅，皇帝生造出来的督查之位，之后陆英虽没卸任，可毕竟不是正统官职，故而她细论起来，如今还只是个五品郎中，虽比起原本的侍读之位已算是连跳六级，可在这满园的阁臣、尚书、侍郎夫人面前实在是不够看。故而，对陆嘉笙释放善意的夫人小姐与她打交道时，都不会主动提起陆英的官职。

　　品了品这熟悉的嗓音，陆嘉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往亭子里看去：果然是一脸不忿的许妍蓉。她身边还站着个周皎灼，周皎灼虽在被周尚书接回家前就已与孙南冥和离，对外的说辞也是与孙南冥成婚时根本不知他与旁人已有婚约，但也不知她是为了低调还是真的伤心，周皎灼几次出现在人前都是一身素得不能再素的衣裙，今日不知是否是为了呼应赏花宴，难得穿了一身粉红，与许妍蓉的一身青碧色相映衬，倒也还是两个娇娇悄悄的姑娘。

　　可惜佳人虽美，奈何有嘴。许妍蓉见陆嘉笙对她的嘲讽毫无反应，脸上的怒气更盛，将自己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多少大臣家的夫人小姐都早早地到了，偏偏陆郎中夫人姗姗来迟，不知摆这威风给谁看。”

　　周皎灼露出有些虚弱的笑意，用不低不高的声音说道：“许姐姐，你可别这么说，陆大人可是名声在外，当心他去陛下面前告你一状。”这句话内涵就深了，特别是从周皎灼的嘴里说出来，可谓是看似什么都没说，又实则什么都说了。

　　周夫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争端，匆匆走到凉亭中与周皎灼低语了几句，然后陆嘉笙便见到周皎灼强忍着泪水，扯了扯许妍蓉的袖子，示意她作罢了。倒弄得陆嘉笙才是欺负人的那个似的。

　　周夫人出了凉亭又满脸堆笑地走到陆嘉笙面前请她入席，也算是在明面上将这场闹剧给结束了。

　　席间，陆嘉笙看到许妍蓉拉着周皎灼窃窃私语，间或还往她这儿瞟一两眼便是浑身一震，心里想着必定又没好事发生了。

　　果然，不久就有丫鬟上菜时，不慎把整道菜都撒到了陆嘉笙的裙摆上，动作之准确，那是一滴都没浪费到地上啊！

　　陆嘉笙虽然腹诽不止，可丫鬟惊恐万分地连连磕头谢罪，陆嘉笙也只好微笑着把她原谅。

　　看看连汤带水的衣裙，陆嘉笙虽然想硬撑完整场宴席，可邻座的夫人十分关切地开始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了，还有几个夫人看陆嘉笙迟迟不起身离座，以为她是忘记带更换的衣裳了，纷纷热心地表示可以先换她们的衣服。

　　陆嘉笙见此，也只能离座去更衣了。

　　“就是这儿了。”周府丫鬟贴心地替陆嘉笙关上了门，大丫鬟翡翠马上上前试了试门，回头朝陆嘉笙摇了摇头。

　　陆嘉笙想了想，叫过翡翠：“你和我一起在这屋子里到处找一找。”

　　翡翠点了点头。这屋子有里外三间，是周府特地辟出来给女客使用的，屋内还燃着淡雅的熏香。

　　陆嘉笙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看的话本子，拿一旁茶壶里的水打湿了手帕，要翡翠和她一起捂住口鼻，然后两人分头检查起屋子来

　　“小姐，这里藏着个人！”没过多久，翡翠的惊呼声在内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