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记事》醉转流年

20、第二十章

　　李济生毕竟也是懂点人情世故的，不可能一上来就问对方能不能把自己搞到哪里递补官缺。便以自己的前未婚妻作为切入口，感叹道：“我母亲为我寻了许久，才找到陆小姐这位佳妇，可惜她为奸人所骗，我也错失了与她的缘分。如今幸好有陆大人为她伸张正义，想来她泉下有知也可安息了。”

　　陆英等着对方说出些什么来，却没想到是这么一番言论，霎时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李母闹到陆府门上来时，陆英也乔装一番躲在人群里围观了的。那时，她的嘴里“陆英”显然就是一个恬不知耻、不识好歹的女人，看不上他家好大儿，反倒自甘堕落地勾搭上一个穷酸书生。只是这事毕竟没有李济生参与，陆英冷静下来后也不屑于迁怒。

　　可他母亲闹成那样，当时整个北醴县都在议论，他不可能无知无觉，如今却是绝口不提那些言论，他是错失良人的失意人；原本在他母亲口中恬不知耻、不识好歹的愚妇也成了清清白白、受人诱拐的小白兔了。

　　“我若与陆小姐按照婚期结了婚，如今恐怕都有了三五个孩儿可唤陆大人舅舅了。”李济生是绝对真情实感地感叹，十分悲痛失去了这么个自己孩子可以唤陆英“舅舅”的机会。

　　可听在如今陆英的耳朵里，只觉得浮现在眼前的场景简直如同一部恐怖的鬼怪志异小说一般。她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几滴冷汗，连忙同李济生告别：“见谅，见谅。我手头还有公务要回去处理，得先走一步了。”

　　“哎！陆大人！陆大人！”李济生看着陆英离去的身影，急得直跺脚，他自言自语道，“莫非陆英与陆小姐情同兄妹的传闻是假的？这可如何是好？”

　　大雪，九九消寒图还没开始画，但街上的行人已经明显少了起来，毕竟这时节大家没事都还是乐意窝在家里猫冬，故而属实算不上成亲的好日子。

　　但陆英和陆嘉笙都很喜欢这个节气，都很乐意在这个日子举行典礼。陆有才虽然不想赞成女儿的这个馊主意，可“好女婿”也乐意挑在这个日子举办婚仪，他自然是叠声应和了。

　　一大清早，鞭炮声就响彻了桂花巷，街坊邻居昨日都收到了陆有才散出来的喜蛋，便也不好骂他嫁女儿的阵势太过扰民。

　　至于陆英这边，陆嘉笙知道他一个人没办法筹备一场形式如此繁琐的典仪，早就派了人手相帮，故而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此时，看着镜子中俊俏的新郎官，陆英觉得颇为有趣，她终于有了一场梦想中的声势浩大的婚礼，然而她不是新娘却是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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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赞礼语罢，仆妇簇拥着一对新人进了喜房。

　　陆英在整个仪式过程中都像旁观着他人的喜事，直到坐上喜床，手中被递了一根秤杆，被这沉甸甸的黄铜秤杆一压才真切地体会到有另一个姑娘的人生被交到了她的手上。

　　“新郎官快拿喜秤挑起新娘子的盖头，从此夫妻和顺，称心如意。”喜娘喜气洋洋的吉利话响在耳侧。

　　悬挂着同心结的大红秤杆挑起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陆嘉笙虽在与陆英讨价还价时硬撑出一副纯然生意人的模样。可这毕竟是她的大喜之日，嫁的又是满帝京里排得上号的青年才俊，内心怎会没有一丝波动。故而，陆英挑开盖头看到的就是一个眼帘低垂、两颊带粉的新嫁娘。

　　原本陆英揭完盖头该去外面招待宾客，可看到新娘子含羞带怯的表情，陆英却突然不想出去了。

　　反正外面还有霜君和广业帮忙招呼，陆英这样想着，挥手让屋内服侍的人都退了下去。陆嘉笙的大丫鬟乐得看姑爷和小姐亲近，连忙招招手，小声招呼着其他人跟她一起退下。

　　于是，原本站满屋内的人便呼啦啦地走了个精光。

　　“相公不先去招呼宾客吗？”看到陆英命下人都退下，陆小姐虽没有阻止，但原本羞怯的神色中，带上了一丝惊慌。

　　“咳咳。”陆英清了清嗓子，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开头，她沉思片刻，最终拉过陆嘉笙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前，陆嘉笙原本羞怯惊慌的表情因她这轻薄的动作带上了怒气。

　　陆英看着对方这愤怒中带着不解的表情，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束胸束得太好了。

　　于是她便开始解自己的腰带，陆嘉笙看见她的动作顿时攥紧了裙摆，可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只能强装镇定。

　　不过这强装出来的镇定，在看到陆英的束胸后，立时崩塌。

　　“陆大人你？你！你？”陆嘉笙双手捂紧了嘴巴，内心已经想装作没看到，夺门而逃了。“救命，”她想，“欺君之罪应该罪不及出嫁女吧。哦！想反了，应该是出嫁女罪不及本家吧。”

　　“噗嗤。”陆英看到陆嘉笙的第一反应是捂紧了嘴巴，最后一点犹豫也放了下来，甚至还被她的语无伦次给逗乐了。

　　于是一个“陆小姐”的故事在另一个“陆小姐”面前徐徐展开。

　　“陆姐姐你太厉害了！你把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陆嘉笙盘腿坐在床上，眼睛里的星星忽闪忽闪地朝外冒着光。

　　陆英能明显地感觉到：比起“陆大人”，陆嘉笙对“陆姐姐”的态度可谓是亲近得多了。

　　看到对方兴奋得涨红了脸的模样，陆英虽觉得对方应当不会因此事而产生自己十分害怕的“怨怼之心”，但还是将已经在腹中打好草稿的话说了出来：“嘉笙，虽然你原本说要与我做一对假夫妻，可刚刚我还是在你的眼睛中看到了你对这桩婚事的期待。再则，我原本无牵无挂，就算女子身份被发现也不会牵连旁人。可如今我与你成了亲，虽会尽力为你留好后路，但此事毕竟存在风险。若你若不愿被我牵扯进这些事中，我们俩的亲事便就此作罢，对你的补偿只要不违反律法，我都会尽力做到。至于亲事作罢的原因，对外你都尽可推到我身上，比如，说我不举？”在某种意义上，这理由也算得上是实话了。

　　“不，不，不。”陆嘉笙连连摇头，她思来想去，最后只多问了一句，“如果真出了事，应该不会牵连到陆府吧？呃，我是说我爹那个陆府。”

　　陆英摇了摇头，混久了官场，很多东西看透了也就那么回事，若她的女儿身真被发现，那就是皇帝和朝臣的又一场博弈。别说她岳父的性命，就是只她一个丢了性命，那也是把皇帝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故而她最差的下场应当也就是流放罢了，至于陆乡绅，原本就是局外人，若是有谁想要为难他，不仅没什么好处，反倒要承担惹皇帝不痛快的风险。

　　而对于陆小姐来说，其实她最大的风险是此事若被挑破，跟着她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女人厮混，今后若是想要正经婚嫁，恐怕比她是真的被人休弃还要难上几分。

　　“那就好！”陆嘉笙双手一拍，“我才不要作罢亲事！这比我看过最好看的话本都有意思多了，以后我主内，你主外，咱俩好好经营陆府，以后没准也能写进话本里，万世传唱！”陆小姐此时连话本名字都已经想好了，就叫：女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