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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吏部尚书的乘龙快婿形容狼狈地跪在堂下,刑部尚书、右都御史两位老大人瞥向一旁作为案件相关者列席的周尚书时表情都不太自然;唯有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卿一脸的正义凛然,瞥都不瞥一旁的周尚书一眼,只一心要为死者讨回公道。

      整个案件的审理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因着孙南冥对杀妻之事供认不讳,审理流程行进得十分快速,最后三司裁定判处孙南冥革除一切功名,三日后问斩,只待送至御案由皇帝批红便可生效了。而据孙南冥供述,周尚书一家是对此事是毫不知情的,在律法上便无需担责,只是案件了结上报至御前,皇帝对这位家中出了一个犯杀妻命案女婿的吏部尚书有何观感,那就不得而知啦。众人心中也都各有想法,何况如今这位陛下可不是前头那位“仁君”,被自己的臣下骂得狗血淋头还要担心对方的口渴不渴。

      说句实在话,放到先帝那时候,遇到女婿杀了发迹前的糟糠妻这种事,不过是几位大人聚在一起宴饮一场,再花点钱封口罢了。可如今皇帝抓着众人的小辫子,大人们也只好“秉公执法”了。
      陆英并未参与孙南冥的审理,但在众位大人们将孙南冥刑讯完毕,他被带回关押后,却往刑部大牢里见了他一面。
      阴暗潮湿的牢房是阳光不曾光顾过的角落,被压回狱中的孙南冥颓丧地瘫在稻草堆上,心里清楚一切都已经完了。明明他从未想过要害英娘,甚至还劝过周皎灼接纳她,可如今真正的杀人凶手全身而退,他这个无辜之人却要因此丧命。
      “英娘,你若泉下有知,怕也会不得安宁吧。”孙南冥在简陋的牢房里倚着粗粝的石墙,只觉得周皎灼害他至深,愈发怀念起英娘来。

      “来,陆大人就是这间了。”狱卒都知这位陆大人是天子跟前的红人,故而对其态度十分殷勤。
      “多谢牢头。”陆英向狱卒点点头表示感谢。

      “不客气,不客气,大人折煞小的了。只是这人从被押回来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帮您喊他一声。”狱卒知道陆英来探监看的不是亲朋好友而是害她义妹之人,为着讨好她,口吻便十分不客气,他用佩刀敲敲精铁制的栏杆冲里面喊道:“姓孙的,有贵人来看你,别装死了!”

      孙南冥依旧靠着石墙闭着双眼,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嗨,我这暴脾气。”狱卒捋起了袖子,要给这死刑犯一点颜色看看。
      “牢头大哥不必生气,我有些事情想单独问他。”陆英阻止了狱卒的动作,说道:“能麻烦您留我自己和他聊聊吗?”
      “哦,当然可以,当然可以。那陆大人您自便,有事再来唤小的。”狱卒连连颔首,然后快步走远了。

      “孙大人,可愿意聊聊?毕竟若不是我,孙大人依旧是前途无量的尚书女婿,而不是躺在这阴暗牢房里的阶下之囚。”陆英看着狱卒走远后,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席地而坐,他一只手握上铁栏杆,冷冰冰的触感令她想起京郊荒林中的冷风。

      “陆大人,呵,不知我孙某人是哪里得罪了你。”孙南冥听了这话有了点儿动静,只不过他依旧倚靠着石墙半瘫在干草堆上,并无站起来与访客见礼的打算,甚至控制住自己没有在此人面前大吼大叫就已经花光了他的所有力气。“英娘与我无话不谈,何况她去世前那几年我与她分开从未超过一旬,我可从不知道她还有位感情如此之深甚至有缘到连名字都相同的义弟啊。”

      “不,其实我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陆英在心里默默地想,“比如:我就从没说过在你向我抱怨书院课业繁重时,我劝你‘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那些话都非出自真心,其实当时我恨不得告诉你既然嫌课业繁重,不如就在家休息,我去上这个课;也没说过在你因同乡家贫拒绝与之交游,后又在同乡中举后主动与之搭话,在未得到对方的热情回应后,便回来同我抱怨他人‘一朝得势,便鼻孔看人。’的时候,我备了家乡特产,让你忍一时之气,携礼上门以同乡情作突破口,但心里是十分认同你那同乡疏远你这样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之人的;在你与官场同僚应酬,回家叫我看到染了女子口脂的外衫时,你与我讲那些不过是自甘堕落的卖笑之人,与我无法相比时,我笑着表示理解,但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人家因家累或是受人拐骗落入泥淖,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自己主动凑上去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百倍……”
      可惜如今她不是为爱私奔的英娘而只是一个为义姐伸张冤屈的局外人。这些话当时没有被说出来,到了如今也就再没有被说出口的机会了。

      “原来……孙大人还记得英娘啊。”陆英透过栏杆看向孙南冥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监狱过道上燃着油灯,明灭的烛光投射在她的脸上,仿佛是那个月夜照在她身上的月光。
      “爱妻早逝,我自是无一日不念着她的。”遭遇了周皎灼和周家的背叛,孙南冥此时回忆起来,便觉得英娘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索求,真心实意慕恋着他的人,此时话语中的悲痛也是情真意切的。

      陆英看着对方一脸情深义重的模样,只觉得腻味。她蹲下身轻声说道:“孙国栋,我与你说了多少回,不可贪图眼前的一时之利。可惜你好像从未记在心上过。”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可平视她的孙南冥还是靠着看她的口型,听懂了她的话。

      能被陆英挑上的人,无论人品如何卑劣,智力还是强于普通人的,不然也考不了那一年的全国第四。
      而孙南冥在理解了陆英对他说的是什么后,第一反应是害怕,而后是惊喜。他惊喜的不是爱妻死而复生,而是英娘若是没死,他的杀妻罪名显然就不成立了。

      “英娘,英娘!太好了,你还没死,是我一时被周皎灼那个贱人迷了心窍,往后我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你快去和那些大人说,你还活着啊,我,我是冤枉的!”孙南冥以为陆英是在那晚死里逃生,如今用了易容之类的手段改变了自己的样貌。

      “嗯?”陆英笑了笑,“孙大人说些什么,英怎得一句都听不懂。我家义妹还在地下等着你去和他道歉呢。您放心,行刑那天我一定到场,替我义妹看着仇人枭首。”

      “你明明就是英娘。陆英,陆英你别走!你就是英娘对不对?你明明知道不是我杀的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害我!你忘了我们多年的感情了吗?”对一个人残忍的就是,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给了他希望,下一秒又把希望打碎。孙南冥已近癫狂,声嘶力竭地对陆英喊着。

      “牢头大哥,那孙大人似乎是受了刺激,在那里疯疯癫癫地说我那只剩白骨的义妹回来了。他这情形着实有些骇人啊。”陆英走到大牢入口处,对那狱卒说道。

      “大人放心,这些被判了杀头的,就没几个不疯的。嘿,作恶时倒没见他们害怕,我们对付这些人呀,有经验,定不让他再打扰令妹的亡灵。”狱卒恭敬地一鞠,说道。

      “那就劳烦狱卒大哥了。”陆英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几块碎银子,“今日劳烦您,这点心意,给弟兄们拿着买壶茶。”

      “多谢大人了。”狱卒高兴地接过银子,在牢里看管犯人的工作繁重又无几个薪资,来探监之人打点的些微好处,是他们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便是上官知道也不会问责的。

      陆英自然知道这是吏治又一不合理之处,但既然还未革新,便还得先遵照而行。

      狱卒接过银子后往牢房深处走去,孙南冥的叫喊声渐渐地低了下来,而陆英的双脚已经迈出了刑部大牢,将那微弱的喊声抛在身后,像是终于抛下了那些过往。毕竟,孙国栋的一生将在这里落幕,而她的一生还很长很长很长。
      荒林里的姑娘在此刻真正地走出了那片荒林,她想:“以后还要为更多正被困于‘荒林’的姑娘踏出一条路来。”

      走出刑部,陆英意外遇上个老熟人。当年陆家便是为她与此人定了亲事,之后就将陆英关在家中绣嫁衣,而正是在日复一日绣着嫁衣的日子中,让陆英认识到她是绝不甘愿过这样的日子的。于是最后她做出了与孙国栋私奔这样一个在当时看来惊世骇俗的决定。

      今日碰上了这个前未婚夫,历尽沧桑的陆英早已放下了原本对他无由来的迁怒,反倒因为自己无故逃婚,耽误了他的婚姻而对他含着一丝愧疚之情。

      “学生见过陆大人。”李济生恭敬地上前来向陆英见礼,他也参加了陆英这一届的春闱,可惜未曾榜上有名。今日自然也不是闲逛到刑部门口的。他清楚自己的水平想要在科举上更进一步,已非易事,便一直想着谋个小官,故而春闱结束后也一直未曾回乡,而是一直在京中活动,可已经碰了半年多的壁。如此,在北醴县无往而不利的李才子才发现,京中若无关系,便是想送钱也不知送到哪里去。

      恰好这阵子,一桩“陈世美”案闹得轰轰烈烈,李济生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自己曾有过一个未婚妻,还正好能与如今的天子身边红人搭上关系,便忙不迭地打探了消息,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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