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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野格 ...

  •   路鹤芷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她执意不肯再留下吃饭,说要赶回去补作业改bug。
      我拗不过她,便一起出门,正准备扫开一辆共享电动车,路边突然传来一阵汽车鸣笛声。
      我抬头看,一辆白色高尔夫摇下车窗,露出唐意浓一张明艳的脸,她叫道:“去哪里,我捎你们过去?”
      我摆摆手回应说:“不用麻烦,她就去前面科大,多谢唐姐了。”
      路鹤芷好奇地看着她,小声问道:“你从哪里认识的大美女呀?”我一时也没法仔细解释,只说:“这是我们胡老大女朋友,唐姐,刚好就住我楼上。”
      唐意浓干脆打了双闪停在路边,她走过来,一脸戏谑地看着我们:“不用客气,上车吧,我去唐人,刚好顺路。”
      我再次推辞,她又坚持,路鹤芷突然开口道:“那多谢唐姐了!”
      我扶额,赶紧拉住她:“那我跟你一起去。”天知道唐意浓在车上会跟她聊什么!
      唐意浓没有说话,只笑吟吟地看着我。
      路鹤芷奇怪地说:“你还发着烧呢,你去干吗?待会还得再回来。”又冲唐意浓甜甜一笑:“姐,您把我送到文化路科大那个路口就行,拐进来那条小路晚上人多,堵得厉害。”
      我眼睁睁看着她们俩亲亲热热走上车,汽车轰鸣启动,一抹白色慢慢驶出了我的视线。
      行吧,反正我左看右看,每个姐姐都不简单。我还是去找傅林声打一局吧!
      一晚上,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每次听到上楼的脚步声都心里一紧,生怕下一分钟唐意浓就来敲我家的门,笑嘻嘻地倚着门框对我说“我可全都知道了”,妈的,打游戏全程都心不在焉,还被傅狗贼骂了好多回!一直到十点钟,都没有任何动静,唐意浓比做好事的雷锋还不留名。
      我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
      她秒回:“??”
      靠!我认命地放下手机,几个箭步冲上楼,来到唐意浓门前,敲了敲。
      门开了,一见到我,唐意浓就笑得直不起腰来,转过身去高声说:“好好好,是我输了!”
      胡老大的声音传出来:“进来吧,小路同学!”
      我有点没闹明白:“你什么输了?”
      唐意浓递给我一双新的男士拖鞋:“快进来吧,你还是第一回来我家里呢吧?”的确是第一次进来,唐意浓的客厅是美式装潢,色泽艳丽而复古,胡老大正窝在一款特别宽大的墨绿色沙发上看电视。
      我说:“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到底赌我什么?”
      唐意浓笑道:“赌你会不会来找我啊!”
      我双手抱胸,气愤道:“胡老大你可以再无聊一点吗?”
      唐意浓拉了我一把:“进来吧,我家有好酒,喝一杯。”
      我们三个坐在了一起。这个周末是不是过得太充实了点?!
      唐意浓又从里间端出来一个子弹玻璃杯,递给我:“野格,加冰的。看你喝得惯不?”
      我尝了一口,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弥漫在口腔,还带着酒精的清冽和糖浆一样的浓甜。我皱起了眉头,这真的是酒吗?什么鬼?
      唐意浓见我这样,忙说:“好多人喝不惯这个味道,我再给你拿瓶别的。”
      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快坐着吧,我只是不怎么习惯喝酒。”端起来再尝一大口,还是觉得自己在喝止咳糖浆,草药与酒精的混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唐意浓重又坐下,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今天那个女孩儿,是你姐姐?”
      我就知道,路鹤芷会大大方方地告诉全世界,她是我姐姐。
      我没有回答她,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唐意浓说:“我不知道。”
      我一口气喝干了子弹杯里的酒,这次感受到了果香的醇厚和植物的清甜,它叫野格,很有趣的名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她叫路鹤芷,是我姐姐,也是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儿。”
      我清楚地看到两道视线胶着在我脸上,唐意浓是担忧,胡建新是探究。
      良久,唐意浓才艰难开口道:“路鹤汀,路鹤芷,你们是,亲姐弟吗?”
      我觉得很有趣,拼命忍住笑,作出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唐意浓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没有看清胡建新的表情,就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为这个不伦之恋的玩笑,笑得都要从沙发上跌下去了。
      唐意浓一时间闹不清楚状况,胡建新拉她在身边坐下:“别管他,你没看这小子骗你呢!”
      唐意浓没好气地瞪我一眼:“你这孩子,让我担心了一晚上。我看你姐坦坦荡荡,倒是你,藏着鬼心思,也不好过吧?”
      我笑够了,擦擦眼泪:“谁让你们先拿我开涮来着?”
      胡建新饮了一口杯中酒,对我说:“不打算聊聊?”又拿过酒瓶把我的杯子添满,继续说:“先别急着拒绝,你要知道,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想帮你的人了。”
      我喝了第四口野格,似乎觉得有无数颗跳跳糖进入心脏和血液,游走在四肢百骸,击打在我的皮肤上。我问:“为什么呢?”
      胡建新笑得满面春风:“因为你是我最亲密的战友啊。”所以我必须看到你的盔甲和软肋。
      他伸长手臂和我碰杯:“没有了路鹤汀冲锋陷阵所向披靡,我们这场仗还怎么打?”
      我喝完手里的野格,眼前的胡建新突然变得有些恍惚,他身后一幅被雕花缠枝画框束缚许久的油画色彩猛地泼散开来,变成奔涌向前、浮光跃金的一条河——我感受到了急流逼近的威胁。
      我从小就被告知,路鹤芷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
      故事在我尚未出世的时候发生。
      不知哪一天,路姨搬到了我家对面,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妈终于注意到了对面这个跟她一样大腹便便的邻居。她总是一个人进进出出,说是丈夫得病去世了,只留下遗腹子,她不舍得打掉孩子,索性搬离了南市那个伤心地重新开始。
      路姨和我妈妈每天结伴散步,一起做瑜伽、做保养,她们越来越熟悉,关系越来越亲密。她的预产期也只比我妈晚了不到两个月。后来,路姨的母亲从南市赶来照顾女儿,这让我妈妈很羡慕,因为我奶奶过世得早,姥姥有其他的孙子孙女抽不开身。
      有一天,她们在散步时,一只体型巨大的阿拉斯加突然冲出来,胆子大的路姨保护我妈妈先走,自己却被那只该死的狗冲撞,造成了路鹤芷的早产。
      我妈曾无数次跟我描述她第一眼看到路鹤芷的样子。
      她的妈妈动了胎气,又难产,生完路鹤芷后就只剩下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摸一摸她柔软的头发,就晕了过去。小小的路鹤芷不足七个半月,体重2斤1两,她像只小老鼠一样瘦弱,胡乱蹬着细细的四肢,在保温箱里绝望无助地哭泣。我妈妈在她们母女俩旁边哭了三天,然后自己也躺进了手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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