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不会喜欢你》瑞小鹤

19、坏人

　　路鹤芷打开窗子，秋日午后的阳光正好，一阵风斜斜吹来，卷着窗帘轻轻打了个旋儿，漾起柔柔的波澜。
　　我正一口一个地吃着切好的芒果：“你真不尝尝？味道不错。”我叉了一小块送到她面前。
　　路鹤芷接过咬了下去，皱着眉头吃完：“还行吧，虽然味道怪怪的，吃起来还不错。”
　　我笑道：“看吧，多吃几次，说不定你就喜欢吃了。我以前还不吃螺蛳粉呢，上回你留这儿那几包，我后来也煮了。”
　　“好吃吗？”
　　我挠挠头：“反正闻着还行，不臭了。”
　　路鹤芷笑道：“你也快成小人了！”想起这个典故，我们都笑起来。
　　路鹤芷又说：“人的口味变化也很快的，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水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才喜欢吃芒果的。”
　　“我爸妈都不知道，你倒是整天惦记着。”
　　“谁让我是你姐呢？”
　　我看着她，不满道：“路鹤芷，你不是我姐。”我没有把你当姐姐，我也不要做一个性别模糊的兄弟。
　　路鹤芷瞅我一眼：“咱俩比比身份证上的日子？”
　　我抗议：“路姨当时是早产，你本该比我晚一个月的！”
　　“这就是天意！再多无赖招数也不管用，我就是比你大，大三天也是大！”
　　“行行行，我不跟你争这个，幼稚！”
　　路鹤芷走过来，瞅了瞅我的脸色：“看你现在好多了，这不挺精神的嘛，那我先回学校了啊。”
　　我往床上一躺：“不好，我头疼，下不了床，一会儿渴死了都没人管。”
　　路鹤芷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瞅瞅，到底是谁幼稚？我作业一大堆，真有事儿呢！”
　　我把被往头上一蒙，在心里默数：“1，2，3，4……”
　　路鹤芷叹了口气，走过来坐我床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我脑袋一下：“行吧行吧，我看你好了
　　再走。”又顺手给了我一下子：“把你脚盖好了。”我立马把脚缩回被窝。
　　外面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好像是路鹤芷走出去了。我坐起身，看到她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外面餐桌上。她坐下来，纤长的十指上下翻飞，开始聚精会神地写代码。
　　我走到她身后，路鹤芷没回头：“你再去睡会儿吧，我下午就在这儿写。”
　　我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
　　“有一个全国高校计算机大赛，我们准备报名参加，正在组团。”
　　“难度很大吗？”
　　“还行吧，真正有难度的是ACM。国内的几个大厂，也都有针对高校的程序设计大赛。我都大三了，后面准备多参加几个比赛，都试试，说不定能一不小心拿个奖，明年就能得个好offer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的几颗雀斑异常生动。这正是我认识的路鹤芷。
　　我笑了：“怎么突然这么有斗志了？”
　　她双手捧着脑袋，用力跺了跺脚：“我有个屁斗志啊！你都不知道我们学院的人有多卷！宋元月为准备优立的计算机大赛整整瘦了八斤！”
　　“宋元月又是谁？”
　　“就是昨天跟我一起来吃饭的女孩儿啊，我室友，昨天不跟你介绍了吗？”
　　“哦，那得奖了就能拿到大厂的offer？”
　　“也得看是什么级别的奖吧，但总归是将来简历上好看，机会更大。不过要是ACM能拿奖，应该就比较稳了。”
　　“你也想进大厂？”
　　“哪个学计算机的不想进大厂啊？”
　　我往旁边椅子上一瘫：“未必吧，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996的。”
　　路鹤芷笑了：“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好像别人问你为什么不去清北，你说不喜欢那里压力太大一样，哈哈哈哈。”她又看我一眼，说：“路鹤汀，你都上班了怎么还是老样子啊，怎么？工作不开心吗？”
　　我枕着手臂，曲起双腿抵着桌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考虑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也还好，就是觉得算计来算计去，有时候挺没意思的。”
　　路鹤芷笑道：“没想到我还能看到职场宫心计呢，说来给我听听呗。”
　　我简单讲了最近我们公司和优立、轻音的合作。路鹤芷手伸过来摸了摸我的头，笑眯眯地说：“你也挺不容易的，我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要从海量信息中筛选决策并非易事，更不要说抓住机会，促成两家合作了。”我回她一个最灿烂的笑。
　　路鹤芷说：“其实你们也并没有算计谁，各取所需，合作共赢，不是常有的事吗？我觉得你们胡老大人不错，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们公司的实力没有那么弱，最起码这次和优立的联手，也是能争取到话语权的。”
　　“胡老大何止是不错，他就是只老狐狸。”不知道此时爱情事业双得意的胡建新还在不在楼上，有没有疯狂打喷嚏？
　　“那你还有什么顾虑呢？好好干不就完了？”
　　我想起了胡老大说过“道德的考量，也是顾虑”，就是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显得有些幼稚。
　　路鹤芷说：“并不是啊，我们考虑合作的时候，难道不应该首先衡量一下对方的品行吗？道德的考量当然很重要。亏你还是警察家庭出身呢。”
　　我起身去拿了一堆零食过来，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吃边聊。
　　我说：“警察家庭有什么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按照我爸他们的道德标准，这世界上就只有圣人了。”
　　路鹤芷摇摇头：“你从小跟路叔叔就不对付，也是奇怪了，天知道我小时候有多希望那是我爸爸！”
　　我笑道：“你小时候天天缠着他，恐怕他陪你的时间比我还多，你现在去叫他爸吧，他准保乐得不要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
　　路鹤芷把嘴里的薯片咬得咔咔响，说道：“我那时候喜欢听各种警察故事，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可以那么坏。你还记得那会儿郊区有个案子吗？那个犯人杀了一家五口，只是因为自己赌博输了钱心里不痛快。我特别害怕也遇到这样的坏人，只有待在警察叔叔身边才不怕，所以我特崇拜路叔叔，觉得他可以保护我。”
　　“那你回南市的那一年，遇到坏人了吗？”当时，你没有妈妈，没有路叔叔，也没有我，遇到坏人的时候，你没有被任何人保护，所以才会生病，才想要抛弃这个世界吗？
　　路鹤芷笑了一下，轻轻说：“他们不是坏人。你也知道，从小姥姥就很疼我的，舅妈也没有苛待我啊。小时候咱们都喜欢看哈利波特，那会儿觉得佩妮姨妈一家人多讨厌啊，可是你想想看，他们养大了哈利，从那么一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如果有人以姨妈的口吻写小说，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她想了想，又说：“我以前也不喜欢林黛玉，觉得她既小气又矫情，后来我妈妈走了，我生病那段日子，就特别理解她了。”
　　她抬头对我笑，笑容既温柔又包容，那里面有她知道我懂得的千言万语。
　　我笑道：“你现在倒是宽以待人了，什么都能理解。上个月干嘛还偷偷跑回去，哭鼻子了吗？”
　　路鹤芷说：“哪有，本来也不是因为那件事回的。要不是元月是白杨的粉丝，我也关注不到那些娱乐八卦啊，你知道，我并不讨厌陶成蹊的。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白杨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就是区区在下鄙人我拍到的！”
　　“啊，那你口风够紧的啊，我都一点儿不知道，叔叔阿姨知道吗？”
　　我摇头：“这是工作，我从来没告诉过工作以外的人。”
　　路鹤芷盯着我：“真的只是工作？”
　　我把头扭开，不回答。路鹤芷笑道：“算了，你自己有打算，我也不多管。不过我还是挺吃惊的，我还以为是炒作呢！反正宋元月整天念叨她家哥哥绝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路鹤芷想了想：“我就见过一张照片，长得还可以，但是能做出这种事来，斯文败类，渣男，小三，道德败坏的，坏人。”说着又自己咯咯笑。
　　“陶成蹊呢？”
　　“事情是真的，那她可不算无辜。不过总归是个可怜人吧。”
　　“徐知文呢？”
　　路鹤芷抬头看着我，摇了摇头：“一个渣男，伪君子？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路鹤汀，当年的事情，连我妈都从不在意，你又何必追着不放呢？要是一直有这个执念，那有病的就不是我，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