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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科普雷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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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格兰妮与迪卢木多私奔过后的第二日清晨,科普雷王子忙得脚不沾地,好一会儿才得到喘息。
王子难得对妹妹闯下的祸动了脾气。究竟是谁蛊惑了格兰妮让她冒着危险执行了这一计划?
他问小妹艾尔蓓:“格兰妮事前有透露给你任何消息或可疑之人吗?”
艾尔蓓摇头否认。
科普雷抚着抽痛额头坐到位子上叹气,他在前不久刚刚结束南部与芒斯特诸国的战争便马不停蹄赶回塔拉参加格兰妮与芬恩的大婚,在庆典中便随群众举杯,成了格兰妮以魔药迷倒的不幸的一员。
药效未散与连日奔波令他的精神躯体都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压力,他闭上眼倒在座椅靠背,“她若不同意嫁给芬恩,又不敢向父亲说,也该写信给我。我难道会坐视不管吗?”
“你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吗?”艾尔蓓嘲笑,“没亲眼见过芬恩的长相前,她可满意费奥纳首领的妻子这一身分带给她的荣光了。”
那可是神族后裔,保姆睡前故事里威风凛凛万夫莫敌的大英雄。
“也不知道她一人在外流浪会不会挨饿受冻。”一想到格兰妮从未离开过塔拉城以及餐风露宿的辛苦,再加上费奥纳团长的怒火以及他派出的粗鲁追兵,科普雷的不满又有半数转为担忧。
“哥哥啊,她用盖许绑架了一名骑士做仆人供她差遣呢,你还是多关心咱们与费奥纳的关系吧。”
科普雷皱眉,“艾尔蓓,事已至此,说这些苛刻话语毫无用处。”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和父亲都宠坏她了。”艾尔蓓年仅12岁,却有着超出年龄的见识,深知自己作为王女的权力与义务。
科普雷不得不承认自己与父亲犯了错,他起身去拥抱小妹,轻揉她的头顶,“你呢?我听说西昂提议让妳代替格兰妮做芬恩的妻子,你真的愿意吗?我不希望又有一个妹妹要我操心了,如果你有任何不情愿,我去替你回绝父亲吧。”
“若说西昂提议还不太正确,事实上,是我主动要西昂去跟父亲这么建议。”艾尔蓓平静分析:“比起我们满脑子充满天真幻想的姐妹,我打从一开始就认为我更适合。”可英雄爱美人,哪一首英雄诗歌里令英雄魂牵梦萦的女子不是声名远扬的美人?
作为埃林的玫瑰,继承了母亲恩雅“埃林第一美人”之名的格兰妮便是世人眼中英雄芬恩的良配。
艾尔蓓伸手抚摸兄长憔悴面庞以及下颔疏于打理冒出的胡渣,“所以别担心我,我自愿如此。倒是你,你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你的长袍还沾着芒斯特人的鲜血、铠甲还未来得及修护,忙碌会累倒你的。”
“格兰妮那一杯酒可让我睡过头了。”
“听我的吧,不会因为多睡一会就让城外的费奥纳骑士得逞。爱慕你的姑娘们见了此刻的你只怕都会心疼哭泣。”
“我会的。”科普雷为妹妹的贴心而感动,可他不能遵守与艾尔蓓的承诺,他是康马克的继承人,成年王子,不能也无法让父亲一人肩负所有重担。
他按照康马克的指示给莪相写了信,又去跟西昂拿了提神药水好不要自己因疲倦致思绪混沌。
西昂跟他提醒药水剂量,而后说:“你愿不愿意去到博因宫一趟?”
科普雷惊讶,“你认为格兰妮有可能躲在那吗?”
“博因宫是迪卢木多成长之地,又有爱神庇护,是个栖身的好地方。”西昂说:“芬恩已派人前去探查了。我希望王子你也能亲自前去,你与费奥纳目的终究不同,费奥纳骑士带着芬恩的怒火与不甘,安格斯为保护养子必定不会承认他们躲在宫中。可安格斯知道我们只为寻回公主,以你出面,他不会阻挠,也能助你劝公主回来。”
科普雷自是义不容辞,但他拜访爱神的期间骑士们也在呢,如何不惊动他们?
西昂对他的疑虑早有准备了,德鲁伊拿出一只魔法手环,“它可以伪装你的容貌。王子务必随身配戴,去到博因宫与爱神确认公主的行踪,待费奥纳们离开再将公主接回来吧。”
便是这般,王子带上了寄给恩师的书信,在魔法手环的帮助下伪装成了瘦弱平凡的跑腿小厮,向莪相及其长子奥斯卡共治领地泽盖出发。
***
科普雷曾经听说过关于父亲登基至高王宝座前的故事,父亲从未去谈论过,可在旁人口中,年幼的康马克在父亲、也就是科普雷祖父亚特猝逝后失去了一位王子应有的权力,亚特的兄弟“残酷的弗格斯”登基为王并对侄子康马克展开了追杀。
这段如英雄传说般的惊险遭遇,靠着神族庇护及法力强大的女巫波芙玛尔赠与能易容的宝物,助康马克几次躲过危机,成长为独当一面的战士,并在日后夺回王位。
手环或许就是那段往事中的宝物,它让科普雷进入泽盖后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异常,他就是个不起眼的跑腿小子,将信带到了莪相面前。
莪相仔细阅读信件,“我现在就给王子回覆,你在此等着。”
科普雷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摘下了手环,“老师,是我。”
莪相惊讶的放下笔杆,“你怎么乔装打扮?”因为只是跑腿小子,王子被晾在外干等许久才获准进入莪相书房。
科普雷却一点也不介意,“老师,我有事需要麻烦你。”
“是因为格兰妮公主吧。”
“不错。我听说你的伙伴们去了博因宫找迪卢木多和我的妹妹。”
“只怕他们要失望了,”莪相说:“迪卢木多不会是给人制造麻烦的性格,出了这些事他更会避免靠近布鲁纳波恩以免他养父为难。”
科普雷听了不免有些气馁,“但我还是不能放过这种可能,我想在不惊动你那些停留在博因宫的伙伴们的情况下亲自确认。”
莪相苦笑,“孩子,我真该后悔当初收你做养子。”他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答应相助。都说血浓于水,可比之儿子奥斯卡,莪相心中却是更偏袒养子一些。
莪相找到奥斯卡与凯尔帖,这两人正准备前去博因宫与伙伴们会合,骑士们在博因宫碰了壁,他们认为叫上芬恩的亲族,或许爱神就会愿意将躲在不知哪个角落的养子交出来。
莪相对二人是这么介绍科普雷的,“科尔是艾柏的儿子,艾柏生前也曾是你我的一员。他按亡父的遗愿要拜访爱神,还麻烦你们多照顾这孩子。”
莪相的托辞也并未令人怀疑,骑士团总有形形色色的人物与故事,他们对忽然加入队伍的男孩既不反对,凯尔帖显得尤其热情友好。
科普雷见两个熟人摆出长辈一般的姿态,不由得涨红了脸,他曾随莪相在骑士团里生活四年,如今被他们当成孩子真叫他不知所措。
凯尔帖为他牵来小马,“你会骑马吗?这只高度更适合你。或者我给你找头驴子。”
奥斯卡翻白眼,“真是麻烦,我们是要赶路不是出去游玩。”奥斯卡一贯的脾气,他和父亲莪相分别继承了芬恩性格中的一部分,竟要他们父子性格是那样迥异。
“小家伙发什么呆?”奥斯卡不耐烦的伸手招呼他,“我载你更快,来,我扶你上马。”
“......我、我会骑马的。”他从莪相的眼里读到了笑意。
因为这是奥斯卡与莪相多年相处来互动最多的一次。
王子在心中告诉自己,为着不叫奥斯卡日后难堪,他会尽可能做好伪装不让自己的身分暴露。
这趟旅途注定独特难忘。
诚如科普雷所料,只是事情远超乎他的想像。
***
利菲河的科普雷,指的正是至高王康马克与恩雅的第一个儿子。
据说当王子第一次踏入父王送给他的成年礼领地都柏林,居住在该地利菲河的河流女神便为科普雷的俊美所着迷,为他送上了祝福一吻与一件能带来非凡力量与勇气的手套。
从那以后,人们便以“利菲河的科普雷”或“利菲女神的宠儿”称呼这位王子。
他深受子民爱戴,他们深信当他继位为王,他将成为不逊于父亲康马克的一代明君。
这名天之骄子啊,继承了母亲美貌、父亲的勇武,又有费奥纳英雄莪相将一己所学倾囊相授,王子大胆却不冒进,谦和而不怯弱。
然而,看似完美的科普雷王子却犯下了违背人理的错误。
错误就发生在那个午后,萌发在还未察觉时,王子以父亲、以先王的贤明品格规范自己,对于已知错误又怎么会明知故犯?
因此若以事后诸葛的姿态斥责,未免又显得他可悲可怜。
那日,伪装且化名为科尔的王子与费奥纳骑士奥斯卡、凯尔帖一路风尘仆仆来到了博因宫。
安格斯并不在宫里,据说他多日未出现了,无人得以掌握神族的来去自由,他们若有有事相求就该耐心等待。
但安格斯离宫前将事务托付给了总管与女神官,总管友好的接待陆续到来的贵客,他原先对主人的去向只字未提,如今芬恩的孙子与侄孙亲自到场,他也不得不给出解释了:“我的主人每到这个时节就会去拜访他隐居在彼界的父神达格达,算了算时间,这一两天就要回来了......”总管说着,科普雷的心思却也飘到了远处。
这对他是全然的陌生与新奇。
打从他第一次与博因宫总管身旁站着的面无表情的女神官对上眼起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那是爱神的家臣中法力最强大的一位,安格斯有时会让她代为管理领地。”当他们享受博因宫招待的美酒佳肴时,凯尔帖注意到他执着追随的目光,向他介绍。
“如此年轻。”少女就坐在不远处,身边都是安格斯忠心耿耿的神官与战士。
她看起来甚至没有格兰妮大,她深色的头发编成长长的发辫,上挑的嘴唇和湖水色的眼睛,气质也如博因河般干净,科普雷一遍又一遍的观察,一遍又一遍回想。
他没见过她,他非常肯定。
“她是很年轻没错,可能也就大你几岁吧,”奥斯卡皱眉,“可她脾气很差,自认高人一等。”
奥斯卡和凯尔帖分享他们与年轻女神官的几次交流,他们跟随同伴打猎后误入隐居弗摩族的领域,因不知安格斯与那弗摩族的默契以为是心怀不轨的恶徒便与弗摩族产生冲突。那时女神官恰好在附近为安格斯巡视领地,她介入、终止了厮杀并为负伤的两方队伍都进行了治疗。
科普雷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女神官名叫丽芙。
“那只是一场误会,我们的莽撞惹恼了丽芙女士。”可就连凯尔帖也承认:“她确实不那么友善。我想这是因为她的生世,当她还是婴儿时就被生父母抛弃,安格斯则将她接到宫中视如己出,因此她对一般人缺乏信任。”
“别再盯着她了,”奥斯卡以着长辈一般的口吻提醒他,“你可不能因为她与你年龄相近就想去与她亲近,如果你不经意冒犯了她,她说不定会施法将你变成猪仔。”
丽芙。她的表情与眼神是高傲、不容亲近。
可他又是那么的想与她亲近,彷佛他们本该熟悉彼此。
科普雷品尝到陌生的情绪,甜美的、恼人的、晦涩的羞耻。多么令人着迷又困惑啊。
毫无理由却又那么合情合理。
当他14岁时,他无法理解那个从利菲河中现身、朝他款款走来的美丽女神望向自己的目光与神采。
以及那真切又不乏忧伤的一席话:“王子啊,我的呼吸、心跳与快乐都只属于你,可我知道你不属于我。”
后来他从诗歌与书籍中知道了何谓爱情,却无法设身处地的幻想自己若是故事中的男主人公该会如何选择。
他也不曾好奇探索。
而今他深陷其中,被无可救药的魔法击垮,未被证实的纽带与直觉般的心灵感应叫他疯狂,他将之视为爱神祝福,就在爱神的宫殿,安格斯对他施加了影响而他甘之如饴。
仅仅是人群中不经意的眼神交错,王子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何谓爱情。
在那个晚宴中痴迷的望着少女,直到少女忍无可忍起身摆脱同伴来到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