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布哒拉攻

5、第 5 章

　　当我再一次从沙发上醒来时，又过去了一个日夜。我终于感受到了一丝饿，便趿着脱靴去冰箱里找啤酒，打开冰箱门我才发现里面还放着那天苏芮买来的一众东西，里面的有些菜已经放坏了，蔫坏的颜色正发着黑。

　　我取出啤酒，几口下肚，我知道我并不适合吃这些，我也知道我一会必定会吐得一塌糊涂，但我不在乎了，反正都是要死的，明天死和今天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酒量一向很差，只一瓶就有些醉了。在酒精的作用下，回忆又开始如洪水般席卷而来，裹挟着我、吞没着我、蚕食着我，一寸寸地将我拉入深海中，寒意拉扯着我不断地下沉再下沉，窒息感蔓延开，我痛苦地呼吸着，却怎么都喘不上气。

　　我至今都记得她抱着我时身上的温度，是那么温暖，我至今都记得她对我对我笑时，脸上是多么温柔，我记得她曾早起为我热牛奶，我记得她曾半夜陪我打电话，我记得她曾一遍遍地说爱我，我记得好多好多……

　　我忘不了她……可记忆中的她有多好，现实就有多痛苦，我好累啊，为什么活着会那么累啊……

　　为什么就偏偏是我呢？明明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罪孽深重的人，明明有那么多该死的人，可为什么我就要遭受这些？

　　没多久身体就开始抗议起我的放纵，我顺着冰箱门，无力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腹如刀绞的痛比想象的来得要更快，也将我从痛苦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我很少这样觉得，疼痛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又真的太疼了，我蜷缩起身子，疼痛一点没有减轻，痛苦的呻吟再也抑制不住地从我紧咬的牙关间发出，那是压抑的，痛苦的，绝望的声音，我看向厨房，紧紧盯着那个方向，我冲进厨房，抽出了泛着寒光的刀。

　　我手上鼓起的动脉似乎也在呼唤着我，我颤抖着手将手中的尖锐又冰凉的东西对着它，我知道一切都能提前结束的，我颤抖着，只是不停地颤抖着……我知道像我这样已经肮脏透顶的人，其实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最后我还是怕了……

　　懦弱的我和十多年前一样胆小，我不敢这样做，不管是曾经受到那样的伤害，还是如今失去所有的希望，明明已经那样绝望，我依然没有那样的勇气，只能更紧的抱着自己，跟十多年前一样，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所有痛苦和折磨。

　　痛……好痛……

　　触目惊心的泪水完全淹埋在黑暗的夜里，一次又一次，汹涌却无声。

　　回忆：

　　记得刚和洛清在一起时，她会早起去食堂为我抢最新鲜的菜包；会翘课去甜品店排三个多小时的队，只为给我买我想吃的奶芙蛋糕；她会在我胃病犯时，为我整夜揉肚子不睡觉......

　　毕业的前夜，她曾拉着我在操场上狂奔。在星光下，她畅聊着跟我的未来，我站在她身旁，看着天边璀璨的星河，也想着啊，我跟她一同的以后......

　　毕业的前两年，我们还是相爱的。我们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但彼此的工作压力都很大，经常熬夜加班，我身体本就不好，她看着我实在辛苦，就让我辞职说她养我，可是这个家不该让她一个人去撑。

　　我拒绝了她，并承担起大部分家务，而她工作之余也会主动帮我收拾屋子，做做饭菜，我们都会坐在沙发上等着对方回家.....

　　那个时候我们还是相爱的。

　　直接有一天，她对我说：阿月，我升学吧，找个更好的工作，以后你就不用那么累了。

　　当初，她升学的初衷本是为了我。

　　当初，她曾那样想着我。

　　可是，那个曾经将我视作至宝的人还是将我丢弃了。

　　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以后会变成这样。
　　不管过程如何，最终我还是不被需要的那个。
　　---------------

　　我知道就算自己没有病，我也总有一天会被回忆给折磨疯的。我一点不恨洛清，我恨不了她，我只是恨自己，我恨我自己没能留住她，也恨自己放不下她。

　　我再次晕了过去，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处荒地，那里杂草丛生，荒芜人烟，那里似乎就是我最终的归宿。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死了也不会有人来祭奠我吧。

　　可我又醒了过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其他什么。只是房间里的寒冷让我不由得发颤，我扶着冰箱站起来回房间找出来一件长衣裹在身上。

　　我很久没有开过灯了，空荡地家里实在是空得令人奔溃，每开一次灯，都像是在提醒自己，这里真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我关了灯，回到冰箱边，冰箱里的啤酒喝完了，原本只是蔫掉的菜彻底坏了，我把它们收拾进垃圾袋，准备出门买酒顺带将垃圾丢掉，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紧闭许久的大门打开，突然有什么就倒了过来，守在门口的苏芮顾不着摔，站起来看向我，我看到了她眼底那一圈浓浓的黑色，也看出了她的疲惫，应该是几天没睡过吧，这样的状态我太熟悉不过，可是这些不应该出现在我的面前，更不应该因为我而出现。

　　“你太瘦了，阿月。”她看着重复着，强调着，”你真的太瘦了，比前几天见你还要瘦，我很担心你，阿月。”她那样认真地看着我，那样认真地心疼地对我说。

　　我听着她的话，愣住了，我想我是真的太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了，哪怕出自别人的口中也足够令我晃神。

　　“苏芮，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想说的那么明白，我知道她懂我的意思。

　　“我真的很担心你，阿月。”她忽略了我的话，只是又重复了这样一句。

　　我强挤出笑容，逞强地对她说：“我挺好的啊，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你还想着洛清。”她逼近了一步，用的是陈述的语气，那样肯定。

　　我看着比我高出一个头的苏芮，下意识地去否认，“我没有。”

　　“阿月，我看得出来。我不傻的。那天聚会上，我就看出来了，你还爱她。”

　　是啊，十年呢，无数个日夜里魂牵梦绕的梦，她又怎么忘得掉。洛清是已烙印在我骨子里的人，就连苏芮都知道我忘不掉的，为什么洛清还觉得我还能爱上别人呢？

　　洛清根本就不知道她对于我来说是什么。

　　她不仅仅是我的挚爱，也是将我从深渊中拉出的人，她把我带到了阳光下，可是她走了，带走了所有的温暖和光明，我又重新回到了黑暗中，这一次是更黑暗的地狱，这一次我已不敢再期待光明。

　　天堂是我连死了，都去不了的地方。

　　“阿月，她不珍惜你，你就忘了她吧。”我害怕她过分炙热的眼神，仿佛要将人烫伤一般，让人抗拒。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大学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了，只是那会儿你是洛清的女朋友。如今，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我想照顾你。”她一股脑地说完这么多话。

　　她的话让我笑了，这是洛清离开后我第一次笑，因为我知道了原来我还是有人喜欢的，哪怕不是我所期待的人，但对于如今的我，够了，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只是……

　　“苏芮，很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但是我不值得你喜欢，你值得更好的人。”

　　不管那人是谁，总归不会是我。

　　“阿月，你就是这世间最值得我喜欢的人。”苏芮坚定地看着我，那样坚毅的眼神，我似乎也曾在洛清那里见过，可是……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呢？

　　“阿月我知道现实对你来说还很难，但痛会过去，伤也会结痂的。”

　　“就算是结痂也需要时间不是吗？”我突然笑着，问了这样一句。

　　“我会等你的。”她说的那样的肯定。

　　她说会等我伤口结痂的那天，可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即使结了痂也会留下满身痕迹，况且我啊，也根本没有让伤口结痂的时间了。

　　“苏芮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不值得。”我再没有精力和时间去接受另一个人。

　　“我知道你现在忘不了她，我也不需要你现在就忘记，只要你给我个机会就好。”她说的如此坦诚，我却从她的眼里恍然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我看着她摇头，眼里是如死一般的沉寂。我的灵魂或许是在洛清离开的那时就不在了，留下的只是具冰凉的尸体， “苏芮，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我垂下眼眸，静默在两人之间展开。苏芮的这些话若是十年前，在人生最美好的十八岁那年，听起来一定动听，可是如今在我听来只会让我抗拒。

　　我曾听过同样美好的话，那样的坚定，那样的真挚，那是被少年人称为誓言的东西，那时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的太阳，而她还是消失了。

　　这或许不是她的错。

　　上帝撒了一把花籽落向人间，有的恰好长在阳光之下，便肆意生长开出明媚绚烂的花，而有的却落入了潮湿晦暗的角落，只能等着发霉溃烂，也许有几株生命力完全的长了花，却还是只能生得萎败残破，它怎样都不可能拥抱得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