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浮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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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水生七名爱徒中，唯凤允不曾参加过试剑会，照凤允的话来说，与其在会上争个虚有其表的名声，不如下山多抓几个妖物来的实在。各大门派渐渐对凤允这番行为颇有微词，道他太过目中无人，清高过头了些。
鹤水生本由着凤允，然而此次各门派已经发了话让凤允参赛，鹤水生不好驳众位的面子，只得钦点了他，谁知凤允又将这事顺理成章的推给禹梦，理由是禹梦同为聚魂阁的上级弟子，较凤允而言更需要锻炼。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各派本是不同意，后听的禹梦还未曾学会唤魂之术，不知怎的竟答应了。
禹梦站在洗练石上，手里拨弄着腰间包得严严实实湛念，前方硕大的广场中央，二师兄奉水正念着试剑会开幕辞，曾闻奉水入门之前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子，很是有才学，只听他舌灿莲花，字字细斟慢酌，句句含蓄谦和，将各派的马屁拍得显山不漏水，主座上几人虽无表示，表情却可见满意之象。
这次前来聚魂阁参加试剑会的有四个门派，算上聚魂阁一起，皆为叱咤人间界的名门大派，凤允早些时间便说了，五个门派，各有所长，罗象门早有耳闻，倾向的是疗伤培精之术；纵偶门如它名字一般，擅长制偶与纵偶；延涂洞不同于寻常修仙门派，门中子弟大多身形孔武有力，力能扛鼎，靠的便是惊人的蛮力；而剩下的丹修派，门中道士喜欢制作各种稀奇古怪的丹药，用药提升自身修为。
禹梦略略瞅了眼主座，鹤水生坐于正中央，其余四人隔得远瞧不清，只知中间似有一名女子。
“这都日上三竿了，该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见开始？”身旁一名俏生生的女子小声抱怨着，禹梦看向她，白嫩嫩的肌肤吹弹可破，一双杏眼圆溜溜的，似晕得出水来，一点红唇更是鲜艳欲滴，禹梦不禁感慨，这修仙的女子大都漂亮，怎不见她有这俏丽姿色？
女子感觉有人在看她，回头一瞪，见是禹梦，略略打量一眼，遂笑开了花，“这位小妹妹是参赛的吧。”
禹梦想说洗练石上的五人都是参赛弟子，何须多问，出口却道，“这位姐姐长的真好看。”
女子一听眼睛亮了一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笑道，“这位妹妹嘴儿真甜，看你衣服是聚魂阁的弟子吧，以前没见过你，莫非鹤老头又收新弟子了？”
禹梦闻言傻傻点头道，“两年前才拜入聚魂阁门下的。”
女子感慨道，“才两年就把你扔上试剑会了，想必天赋异禀呐，啧，这鹤老头儿怎么总能挑到好苗子。”
禹梦闻言问道，“姐姐是哪个门派的？”
女子将一柄通体润白的小玉笛在她眼前晃了两晃，挤眉弄眼道，“瞧见没，我是纵偶门的。”
纵偶门不是纵偶的吗？和这玉笛有什么关系？却听那女子又指着其他人轻声道，“看你嘴甜讨喜，姐姐来告诉你，那个带鬼脸面具的知道不？罗象门的闷葫芦，跟他们说话十句里没一句有回应，准闷死你。左边那位穿道袍的，不用说了，除了丹修派的药罐子还有谁有这蜡黄色的脸，再看旁边那位，生的燕颔虎须罗圈腿朝天鼻的，肯定就是延涂洞的了。”
禹梦道，“看样子都挺厉害的，很难对付啊。”
女子得意道，“有什么难对付的，要我说，这届试剑会准是我们纵偶门拔得头筹。”
禹梦睁大眼睛问道，“为何？”
女子神秘兮兮道，“你可知，每位参赛弟子挑战的妖怪并非真的妖怪，而是我们纵偶门的制偶师制作的高等木偶。”
禹梦大惊，“竟是这样？”
女子忽而脸色愤愤道，“可惜仍是敌不过聚魂阁的唤魂之术。”末了，盯着禹梦又笑的灿烂，“不过，听闻这届聚魂阁的弟子不懂唤魂之术，没有聚魂阁的唤魂之术，聚魂阁还有什么胜算，况且，五个门派中又有谁比我更了解纵偶门的木偶？”
禹梦闻言不高兴道，“这太不公平了，纵偶门的人对付纵偶门的偶，这该……该叫作弊！”
女子笑容一敛，沉声道，“你懂什么，制偶之术博大精深，放入试剑会的偶乃门主亲手制作，我虽有优势并不一定有胜算，岂能说是作弊？”
禹梦听了仍觉得有些不公，何况她又说聚魂阁没了唤魂之术就铁定敌不过余下门派，让她很是不好受，面上却是笑道，“既然你纵偶门不见得赢，我们聚魂阁也不见得会输，姐姐莫小瞧了咱聚魂阁。”
女子嗤笑道，“你这小妹妹人小口气到不小，”一指正下方浮岛上十五丈长宽的广场，“你可知，这比赛用的场地为何要这么大？”
禹梦瞅了眼，不甚在意，“大又怎么样，能代表什么。”
女子高深莫测一笑，“小妹妹倒是傲气的很，这样吧，咱两来打个赌，谁能在一个时辰内扳倒师父制的偶，谁就算赢。”
“筹码呢？”
“我若输了，便送你一个我新制的偶，你若输了……”女子凑近她两分，低声道，“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女子别有深意一笑，“带我去见一个人便好，暂时不告诉你是谁，总之不会为难你。”
禹梦琢磨了一下，这买卖着实不亏，遂满口答应下来。
此时，奉水的长篇大论终于结束了，禹梦不由赞叹，这师兄不仅口才好，嗓门也好，说了这么久不见歇气，连水也不曾喝一口，身旁女子亦赞道，“奉水这家伙还是这么能说。”
禹梦忽然想起一事，道，“我跟你聊了这么久，还没问你名字呢。”
女子嫣然一笑，似朵乍然开放的花盏，“我叫浮生，俗尘之名。”
浮生若梦，梦若浮生，禹梦脑子里莫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浮生见禹梦发了怔，笑道，“怎么，有什么疑问？”
禹梦呆呆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心里不知为何突生出一股蹉跎之感，丝丝缕缕萦绕心头，捉不住的虚无苍茫。
当她发呆之际，鹤水生已宣布试剑会开始，会场上顿时一片沸腾，此时大师兄碧函踏上洗练石，手里捧着一个漆金的盘子，盘上放了五个翠绿的竹片。
碧函立在五人身前，温声道，“比试即将开始，先请各位上前抽签。”
这位大师兄以及四师兄和六师兄常年在外降妖除魔，禹梦仅见过三人两面，今日终是看清了他的模样，生的白肤高鼻，剑目星眉，到有几分俊逸出尘，不似弟子们说的那般憨厚实诚。
待几人选了竹片，浮生才最后一个上前，修长的指尖缓缓越过金盘，停留在最后一截竹片上，雪白的指尖点着碧色的竹，白绿相映，恁的生出几分遐迩的旖旎。
她看着碧函微微一笑，“碧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碧函的脸上顿时染了一抹粉霞，低垂着头，磕磕巴巴道，“浮，浮姑娘。”
禹梦耳力好，闻言一愣，这浮生唤鹤水生都是“老头儿”的叫，怎么到大师兄这儿就成“公子”了？
浮生将那指节长的竹片一捏，略略一看，娇俏一笑，“碧公子送的签自然是好签，再得碧公子一言鼓励，更是锦上添花。”
碧函佯装镇定，脸上却已团满红晕，一见便知是个钝口拙腮之人，“祝，祝……祝……浮姑娘拔得……头筹。”
禹梦扼腕，原来这个大师兄真是个呆愣性子，自家师妹放在这里不管，才几句话就胳膊肘朝外拐了，这么容易被蛊惑。
浮生满意一笑，将竹片往他手间一放，转身飘然飞下洗练石，留下碧函一个人尴尬的立在原地。
禹梦一琢磨，这两人一来一往的透着蹊跷，遂蹭到碧函身边，先是乖顺一礼，“大师兄好。”
碧函回神一看，见是禹梦，悠然笑开，“原来是小师妹，许久不见，出脱的越来越漂亮了。”
禹梦先是一喜，后是一愣，这大师兄挺会说话的啊，继续道，“第一次听人夸师妹漂亮，师妹却觉得，方才的浮生姐姐才叫漂亮。”
碧函微微一愣，“你……认识她？”
禹梦笑得不怀好意，“何止是认识啊，方才浮生姐姐与师妹……”忽而洗练石下锣鼓擂动，顿时吸引住众人视线。
碧函面色一肃向下方浮岛望去，只见浮生立在场地中央，而身前，是只硕大的妖兽，较那妖兽一比，浮生有如蝼蚁一般渺小羸弱。
禹梦看得呆了，那妖兽身形似豹，通体黝黑，皮毛油光水滑，周身泛着诡异的蓝火，额上突出一团硕大的肉瘤，肉瘤上生着一只圆眼，瞳孔竟是血红的，下方一张大嘴，满口獠牙沾着腥臭的口水，不住的往下延。
饶是知晓这妖兽不是真正的妖兽，但见这骇人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一丝惧怕。
浮生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方才的小玉笛，放在唇边轻吹出一曲妙音，忽见她影子里似有暗涌涌动，禹梦不由得睁大眼，就见一个长相怪异的玩意从影子里爬了出来，似人非人，手持一把大斧，肤上附着着青色鱼鳞，身形同那妖兽一般大小，模样却比它正常多了。想必这就是浮生的偶了。
笛音忽而转高，木偶如脱弦之箭，举着大斧向妖兽砍去，那妖兽也不躲，找准时机张口对它一咬，笛音一变，木偶霎时灵巧避过，一跺脚，又向妖兽冲去。
不过半刻，双方已交手数回，妖兽看似笨拙凶狠，实际出手考究有度，无一丝多余动作，木偶虽不及它老练，却灵便敏捷，双方一时都拿不下对方。
禹梦觉着浮生确有几分本事，妖兽并未真正出手，测不到深浅便不敢妄动，她与妖兽僵持许久，看似是在寻求时机，实则乃试探，若换作她指不定早耐不住性子了。
侧头看向身侧的碧函，却见他眉头微蹙，脸皮紧绷，隐有几分担忧之象，不由怀疑，莫非……他与浮生当真关系匪浅？
忽听下方传来一声惊喝，禹梦赶忙望去，见浮生的木偶竟被妖兽抓去了半边身子，再看浮生，她眉头紧皱，目含杀意，面色一径的白。
凤允曾说，纵偶门虽靠玉笛纵偶，所纵木偶却连着纵偶者的五感，妖兽这一巴掌拍下去，浮生痛的可不轻呐。
禹梦叹道，木偶差不多废掉了，这一个时辰拿下妖兽只怕有些困难，看来她可以等着收浮生的木偶了。
忽见浮生将玉笛往腰间一插，两手于胸前结印，那印很是繁琐，禹梦竟从未见识过。
“咦？这不是血生咒吗？”禹梦一愣，说话的竟是罗象门的弟子，便问，“血生咒是什么？”
那人不理会禹梦，兀自盯着浮生结印。
禹梦一撇嘴，复将注意力放回浮生身上，乍见妖兽脚下不知何时变成一池血潭，浓稠粘腻的血液似附了魂灵顺着妖兽的四肢向上攀爬，所到之处冒起阵阵白烟，似被火烧灼了一般。妖兽痛得嗷嗷大叫，叫声响彻天际，四肢胡乱甩着，却甩不脱那血液。
眼见着血水已经攀至胸口处，妖兽突然发起了狠向浮生扑去，浮生长指一伸，大喝，“疾！”血潭里的血猛然炸起，成爪状死死握住妖兽，妖兽挣脱不得哀嚎一声，血手微一用力，霎时被捻成粉屑。
禹梦尚处于震惊之中，忽觉身侧生风，只见两个人影向场上飞去，一个乃大师兄碧函，另一个，却是罗象门的弟子。
那弟子一把捞过浮生，手法诡异的急点数道大穴，又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才把她扔给一边的碧函，“先将她泡在热水中，盯牢了，一会再给她疗伤。”
碧函愣了愣，道，“为何现在不治？”
那人淡淡道，“药要两个时辰之后才生效，待我比完这场，时间正好。”
禹梦隔的远，不知场上发生了什么事，便抓着最近的丹修派弟子问，“那名纵偶门的弟子怎么了？”
丹修派的弟子老神在在道，“血生咒，祭的是自己的血，虽然威力无比却必遭咒术反噬，如若救助不及时，将筋脉爆裂而亡。”
禹梦闻言大骇，这浮生好胆识，为了赢得比赛，竟敢对自己下此狠手，着实令人佩服。再看自己手中的竹片，罗象门弟子之后便是她，饶是厉害如此的浮生都赢得如此艰难，那妖兽如此凶悍，她若上场，不知……会闹成什么模样。
彼时，罗象门弟子的比试已经开始，禹梦忽然无心观战，本以为这比赛无非就是几个门派显露下自身的看家本领，没什么好惧怕的，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听闻聚魂阁曾经都是靠唤魂之术取胜的，她只会一些半调子的五行之术，若要与妖兽抗衡显然不足，届时她该如何应对？
禹梦越想越头疼，现在是骑虎难下，若是临阵脱逃不说政事堂，鹤水生都会打烂她的屁股。
郁闷的坐在地上撑着下颚，脑袋里空泛的很，望着天边云朵发起了呆，看的久了猛然觉得不对劲，今日本是艳阳天，为何那么大朵云在地上打不出影来？
腰间湛念忽而一颤，禹梦一诧，忙按在剑上，却什么也没感觉到。方才莫不是自己的幻觉？
偷偷掀开裹剑布一角，向里一瞅，顿时惊喜的说不出话来。
死气沉沉许久的湛念，正闪着微微光华，泛着血红的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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