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巫法吾天

8、火焰中的新生

　　自大魔法师先生走后，樵夫表现的很平静，但西西里还是不敢进门，直到屋里传来“呼噜呼噜——”的打鼾声，西西里才小心翼翼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走进来的西西里第一次觉得，这个柴木屋很小，小的有些空荡……又拥挤。少的可怜的陈设，大的吓人的樵夫。

　　只要樵夫一个人就能把房间填满。

　　眼前的床，也看起来如此拥挤。

　　她睡过床，很小很小的时候，但每次总会被樵夫踢下去，所以等她会爬以后就基本告别了樵夫所占据的那块“咯吱咯吱——”的木板。以前倒是睡过桌子，可桌子太高了，睡着后从桌子上掉下来一次后西西里再也没在上面睡过。

　　唉……小的也不止是这个柴木屋，村子也很小，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就那么几件事，小到昨天的事会重复到明天以及未来所有光阴，然后没了，死了，入土就在旁边的林子里挖个坑，村子里的人千百年来都葬在那，这么想想，死了更拥挤了。

　　太小也太无聊了，每个人都有一眼看到头的命运，不像吟游诗人那样，可以走遍大陆每片角落，可以遇到精灵，遇到矮人，遇到人鱼，遇到每个把绮丽化为现实的梦……这里没有神官，很久才见一次骑士，牧师，那些美丽而又不同寻常的生灵不会来到野蛮蒙昧的萨维奇。

　　这是樵夫说的，野蛮蒙昧的萨维奇！

　　就连樵夫曾经都生活在翡翠皇都，他是百花骑士。

　　多么优雅动听的名字呀，为什么西西里只能待在这样的小地方呢？

　　女孩心头对世界的渴望随着认知的一点点展开，让蒙在她眼前的那些迷雾逐渐消散。人啊，趋利避害，得寸进尺，只要尝过一点甜头，便是打死都不愿回头的！

　　西西里想了很久，她虽是个小人儿，但她从未放弃过思考。想了这么多年，唯一搞明白的事情只有——靠自己才是最实在的！

　　毕竟，她认的父亲没一个来救她！而这个被吹捧的好厉害的百花骑士可是正儿八经虐待她六年。

　　所以啊，西西里，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成为强大的人，去努力接触那些神秘的事情，比如，首要的就是魔法师先生说的天赋觉醒。

　　豁然开朗的小朋友顿时心情美妙起来，她想起了大魔法师先生送给她的礼物，小姑娘满心欢喜的轻轻挪到板凳旁，期待的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第一件礼物。

　　棕麻的小裙子！

　　小姑娘无声的笑了出来。她的衣服少的可怜，樵夫根本不会操心她这些事，就身上这脏兮兮的裙子还是西西里自己去群里垃圾堆翻出来别人不要的。都是穷苦偏远人家，别人不要的衣服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是真正意义上属于她的第一件衣服！很流行，玛丽姐姐身上就是这样的裙子，又干净又好看，不是破的！而且这个颜色普通的脏污灰尘粘上了也不明显，非常棒！

　　小姑娘喜笑颜开，非常快乐的将小裙子搭在自己身上来回比划，尺寸也很合身嗳～不愧是大魔法师先生！

　　而乐在其中的西西里并没有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屋子里的鼾声早就停止了。樵夫坐起身，安安静静在西西里身后一定盯着她手舞足蹈乐不可支的所有动作。

　　就在西西里沉浸在最开心的幻想里时，樵夫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句子顿时便让小姑娘如梦初醒当头棒喝：“不穿上试试吗？”

　　口气阴翳，像魔鬼一样！

　　那一瞬间西西里几乎被吓得魂不附体！手上的裙子也差点掉在地上。

　　樵夫应该不喜欢她和大魔法师先生有来往，小姑娘下意识的赶紧将裙子塞进袋子里，可整个房间，没有块地方是真正属于她的。

　　她第一次拥有私人物品，却悲伤的发现，这是樵夫的领地，而她，在樵夫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一点私人空间。

　　这个柴木屋是这样的小。

　　“没事，随便放吧。”

　　樵夫突然说。

　　西西里有点不可置信，她没法探究樵夫的真示意图，对方的想法毫无规律可言，一切都是随机的，但实际上她没有多余的选择。

　　樵夫调整好姿态好让自己带来的恐惧感和压迫感不那么强烈，在气氛的一点点松动中，这个敏感的好像一只老鼠的小家伙转了转那滴溜圆的黑眼珠子，然后不出意外爬到桌子底下，将装了衣服的小袋子藏到最深处。

　　还真像个讨厌的灰老鼠。

　　尤其是她爬出来后还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啧啧啧，掩饰的很好，可以称得上漏洞百出。

　　“你就那么喜欢勒察罗？”

　　喜欢？喜欢是什么？

　　看到那双大眼睛里的懵懂，樵夫只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算了，和这个感情缺失的怪物有什么可讲的？

　　你看，此时此刻她明明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看起来很快乐吧？可偏偏不知道自己在快乐，被打了也只知道痛知道躲却不知道愤怒，她看起来很懂别人的愤怒别人的委屈别人的难过别人的快乐，但这鬼东西呀……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喜怒哀乐。

　　这样的小东西就这样一直放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不是绝配吗？樵夫懒散的靠在墙壁上，喃喃道：“也是，二十六岁的大魔法师，确实光明无限。”

　　呵～他没记错的话，勒察罗的天赋并不好，梅卡洛兰家族里的天才比比皆是，只是这个家伙却率先踏过魔法师的坎成为大魔法师，真令人意外，而他获得百花骑士的金棘花冠骑士徽章时，勒察罗·梅卡洛兰这个名字在他印象里还是个平平无奇却总是眼巴巴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也不知道翡翠皇都里的梅卡洛兰们如今怎么样了……如果是勒察罗·梅卡洛兰这样的人带领家族前进的话，那梅卡洛兰还是早点毁灭吧。

　　西西里不知道樵夫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冥冥之中，整个世界都停顿了一瞬，有巨明亮的光从眼前飞驰而过，又像她突然间吸了一口好大好大的气在那一刹那变得极具力量感，太快了，还来不及体会感知，那种奇妙的体验就已消失不见，小姑娘再回过神来，尤若做了一个久远的梦。而同一时间，日光下，睡在小篮子里的银粟貂散发着微弱银芒，直到那光芒散开，也无人察觉。

　　“去抓鱼，晚上烤鱼。”

　　哦。

　　看着出去屁颠屁颠出去的小孽种，樵夫目光焕然的盯着柴草房顶。

　　“一条裙子就能收买的家伙，哼～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收到别人的礼物可真开心啊……肉眼可见的那种开心！

　　“那为什么收到我的礼物不这么开心？”

　　如果西西里听到这个问题，一定会认真思考，樵夫到底送了她什么礼物。而从记事起，樵夫唯一给她的东西，只有丢过来的那只采蘑菇的小篮子。

　　“呵～果然，勒察罗这样的小白脸最讨女性欢心，不管是女人还是女孩。啧啧啧……”

　　樵夫撇了撇嘴，这多管闲事的讨厌鬼不论说话还是做事，都像苍蝇一样烦。

　　傍晚来的很快。

　　西西里抱着小篮子，银粟貂跟在她身后，小篮子里盛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鱼。她远远便看见了自家院前有火光。

　　嗯？樵夫自己生火了！西西里甚至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落下去的。不过今天樵夫比以往温和多了，最近几天他已经很少喝酒动手打她了！

　　果然，一切美好，从遇到尊敬的大魔法师先生开始！

　　小姑娘欢天喜地的向院子里加速跑去，只是到院子前，她却愣住了。

　　此刻，樵夫看着她来正笑得一脸得意，他将自己那件小裙子高高的举在手中，并朝自己晃了晃，而原本装裙子的袋子已然破碎成千万片，傍晚的风轻轻掠过，焰火高涨，明媚若精灵烁动的热浪，温柔的托起每一块碎片起舞。

　　西西里在这样的盛景中缓慢的眨了眨眼。

　　一场美不胜收的湮灭中，那件随风飘摇的棕麻裙子孤零零的坠入火舌，烈焰漫卷，吞没所有希望……

　　红黄交织火光覆盖了那双叫人厌恶的黑眼睛，樵夫很满意，并快乐的翘起唇角，他脸上每一道细纹每一根杂乱无章的胡子、头发、眼睫毛都疯狂的叫嚣着无与伦比的愉悦，就连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热烈的呼吸着舒爽与痛快！

　　对……就这样！

　　孩子，你看，我才是你的父亲！

　　我能决定你的一切！你只能依靠我！

　　快来，投入爸爸的怀抱，孺慕我！

　　你只有我的礼物，只因为我开心快乐！

　　即使你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畜生，但你要明白你依旧是我的所有物！

　　下一刻，是小篮子落地，摔出了挣扎飞溅的鱼……

　　也是一个充满绝望的灰色身影，冲进那妖娆凌跃的焰火——

　　抓住！抱在怀里……

　　火。

　　洋洋自得的樵夫瞳仁紧缩，一切如同相机定格原理般，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画面，被红黄交织的火焰燃尽颜色的黑色与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