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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姑奶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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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马车是租的?”杨姝撕扯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困祸不解。大姑奶奶母子二人的马车居然是租来的,单是他们的衣物饰品,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拥有的,却买不来一辆马车?
“是的,姑娘。看门的婆子还说,大姑奶奶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仆人都没有,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哪来的骗子呢。”越桃表示不解。
杨姝自言自语的说:“看来想查清这件事,需得去大姑奶奶夫家了。”
她没有吩咐人继续查下去。一来她的眼线主要在府内,出了京就不成了。二来,不值得在他们身上花费钱财、人力。说白了,大姑奶奶和杨姝之间没有产生任何的利益交集。
杨姝收手了,老太太的人手沿着大姑奶奶来的路一直查了下去。
老太太同样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出于谨慎,她要把所有不明因素弄个明白。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总共六十六卷鞭炮一齐被点燃,震耳欲聋。
今日是殿试结束的日子。二房长子杨源和四房次子杨澜早前已成功考取进士,殿试不过是为进士们排列名次。
定国公府正门大开,二人一下马,鞭炮齐鸣,沸反盈天。他们被前呼后拥着带去了老太太院中。路上所见之人皆是喜形于色。
老太太今日身着一套红紫色袄裙,整个人容光焕发,活似年轻了十来岁。
“快、快、快,到祖母跟前来。”老太太一见到人就连忙招手让他们过去,连行礼都等不得了。
杨源,杨澜大步向前,在老太太跟前立住,对视了一眼,一齐磕头。
“诶呦,这是做什么?快扶他们起来!”老太太左右的嬷嬷一边扶起一个。
至老国公爷去后,老太太难得有这样舒心开怀的时刻了。她把杨源的右手和杨澜的左手紧紧攥在一起,目光灼灼的看着二人的脸庞,点点泪花泛起。
“老太太。”大夫人轻声喊了一句,眼神中带有关怀。
老太太回过神,放开他们的手,侧过身去,用帕子轻轻点了点眼角。“给你们大伯,还有你们老子也磕一个。”
“是。”
国公爷坐在他的位置上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二人的磕头谢恩。
二老爷提前整了整他的衣领袖口,在杨源下跪时微微仰起了下巴。他也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二房子嗣最少,只有杨源一人长大成人,二老爷承受了很多闲言碎语。
他硬扛了下来,不愿二房有庶子女出生,他把所有的心血都浇灌在他这个儿子身上,只期盼着能像今天这样,给他和整个二房争口气。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这一房总算是出了一个可以当官的了。
杨姝自是欣喜的,她的两个嫡兄都考上了进士。不枉她母亲当初亲自回娘家,求来了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傅。
大姑奶奶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谄笑:“这是五姑娘吧。瞧这手镯,哎呦呦,花费了不少银子吧?小姑娘家家的,打扮得这么贵重做什么?也不怕压了寿。”
身后的丫鬟伸出手来想护着她,杨姝用眼神止住了她们的动作,用力一抽把手给抽了回来。
“大姑奶奶真是好眼力啊。这镯子,是母亲特意为我寻来的。确实是花费了不少呢。不过,我母亲也说了,我毕竟出身公府,又是嫡出,若是不穿戴的贵重些,怕是让人笑话的。”
杨姝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人周旋。
这次考试,三房长子没中,申文康也没中。他们母子二人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现在大姑奶奶身上穿的戴的,还是那天来的那身,再加上这垂涎欲滴的表情,只怕是个装腔作势,贪婪无厌之人。
大姑奶奶的语气明显差了:“五姑娘,真是有够牙尖嘴利的。将来,也不知是哪家有福气的人家,能讨了你去。”
杨姝拨弄着手上的镯子,轻描淡写反击道:“从前也没听哪个人这样说过我,怎么,偏偏就大姑奶奶您,听着就不舒服了呢?再说了,管是哪户人家,都有我父母做主。能配上我们这样门第的人家,自然是有福的。岂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攀上来的?”
大姑奶奶这回是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胸口上下起伏。
杨妍暗自窃喜,巴望着两个人能吵起来。大姑奶奶毕竟是长辈,小辈顶撞长辈,无论什么原因,都要被说成是不敬。
老太太率先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叫了一声:“大姐。”
屋内的喧闹声一下就停了。
看见旁人示意的目光,大姑奶奶才反应过来老太太是在喊她。已经有二十多年不曾有人在这样叫过她了。
“母亲。”大姑奶奶双手叠在身前,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恭敬。
老太太冲她点了点头,又招了招手。
大姑奶奶半低着头环视了周围的人,不情愿的往前挪动了两步。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她还未出嫁时,在老太太跟前小意讨好的时光。
老太太没有计较她的举动,很是和蔼可亲的说:“这次进京赶考,申哥这孩子,很是可惜。不过,你们也别急着走,好歹用过了这次喜宴再说。”
大姑奶奶羞的脸都红了。他哪里听不出老太太这是要赶她走,嫌她碍眼的意思。可她如今却只能扒着定国公府不放。
她嬉皮笑脸的说:“母亲这是什么话。咱们母女这些年没见了,女儿正想着能多在母亲跟前孝顺一段日子呢。”
老太太敛起了笑,嗤之以鼻。她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庶女的品行。“你都出嫁多少年了,怎么会不知道出嫁女不能在娘家久住这个道理?申哥过不久也可以行冠礼了,都可以是自立门户的年纪了。还让他跟你这做娘的呆在外母家长住,说出去成什么样子。”
当初就应该把她嫁得再远些,免得还能上门来各种找麻烦。
大姑奶奶慌了神,她的嘴张了又闭,说不出反驳的话。
大夫人趁机开口说:“母亲,喜宴的宾客还有改动的地方?如果没有,帖子是现在就发下去吗?”
“嗯。就按之前拟定的办。请帖越快发下去越好。随后有陛下亲办的宴席,还有谢师宴,新科进士们办的宴。旁人哪有空上门来?”
“是。有一些宴会的细节……”
屋子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大姑奶奶刚在杨姝身上吃了瘪,不敢再打她的主意,而是端起了笑,拉着杨妩和杨妍谈话。
五太太优哉游哉的喝了口茶,瞥见五老爷羡慕的看着二房和四房,露出了一个冷笑。
她才不会给那些庶子出头的机会呢。那些生了儿子的姨娘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要是真让庶子出了头,她在五房连站的位子都要没有了。
回了樨香轩,杨姝在内室里换了套清爽些的衣裳。
她在瑶芳耳边轻声的叮嘱:“喜宴那日,你和越桃查清楚都有哪些人家来。着重看那些,家世和我们家相当,和我年纪相配且没有妻子的人家。我床头的柜子里,有一百两的碎银,你们拿了去,好打听些。有剩下的你们就分了吧。”
“是。”瑶芳一边系着衣服上的带子一边应答。她生性要腼腆一些,不比越桃会打听。但她很清楚,她打听的事情对小姐有多重要。她们这样的贴身丫鬟,多是要陪嫁的。只有小姐好了,她们才能好。
换好了衣服,杨姝叫了玉茗陪她下棋。
杨姝双腿屈起,坐在罗汉床里侧。玉茗坐在圆凳上,手执白棋。
杨姝抓了两枚黑棋棋子在左手上,不停的转动着。她的目光看似放在棋盘上,心思却早已飘远。
今天早晨,有人送来一条消息,说国公爷和大夫人打算在这次的新科进士中,为杨妩选一门亲事。
杨妩一定,就要到杨妍,接下来就是杨姝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男女,婚姻大事向来是由父母做主。大家族之中,儿女婚事自也是以整个家族的利益为先。杨姝并未觉得有何不对,自出生起,她便享受着家族的奉养。时机成熟,她也该回报于家族。
韩氏从来没有避讳过这些,她在杨姝小的时候便叫人细细的教导她。由此,杨姝明白了自己可以享有的权利以及应当承担的责任。正如韩氏一般,为家族结两姓之好。
所以,杨姝拉拢人心,展现自己,让自己成为更有价值的那一个。因为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亲情也可以变得很淡薄。
举例来说,国朝有一位有权有势的王爷,他的发妻病逝了,王妃之位空了出来。家族想拉拢上这位王爷,就需要将自己的嫡女嫁过去。这王爷的短板是很明显的,那就是王爷年纪大了,而且他不缺儿女。
这个时候,家族会选择将他们认为更有价值的一位嫡女嫁过去呢?还是另一位长相平平,才华平平,性子平平,但在外人眼中有同样分量的嫡女嫁过去呢?
答案显而易见。
“姑娘?”玉茗出声打断了她的畅想。
杨姝扫了一眼棋盘,棋盘中白子黑子的攻势不相上下,占据的地盘也差不多。“你的棋艺越发精进了。”
玉茗面色平静的回答:“都是姑娘教的好。”这就是做贴身大丫鬟的好处。小姐读书识字时她也能跟着在一旁学,下棋时小姐会拉着她一块下。在日复一日的熏陶之中,见识、做派与普通农妇有了天壤之别。
杨姝轻轻落下一子,截断了白子在左上角的出路。
她心想,她的动作要加快了。虽然有定国公府作后台,杨源二人做官的起点要比别人高出一截,但他们毕竟是新人,要想站稳脚跟至少也要个三五年。这时候,定国公府就需要有足够实力的盟友,相互扶持走过这段时间。
好的资源总是有限的,好的联姻对象也是稀缺的。
国府里适龄的嫡女就只有她一人,与其到时被家族胁迫,嫁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不如主动出击,找到一个她能够掌控的对象。
她杨姝,绝不是老老实实,等着被安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