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记事录】这世界有那么个人》爱吃肉的木乃伊

64、如愿

　　“如果我选择了他，你真的会放手吗？”你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如果这是你之所愿。”他认真地看着你，回答地也很认真。
　　“为了我所愿，你可以放弃自己的愿吗？”你的眼睛很快又模糊了视线。
　　“怎么不可以呢？”符德温柔地抚摸着你耳后的头发，“你是我之所来，亦是我心之所归。我这漫长的一生，已经随心所欲地活了足够久了，唯剩这一愿，便是希望你能如愿。”
　　“那你不想听听我的愿吗？”你红着眼眶，难掩声音里的哭意。
　　你不待他回答，便看向季容：“你说了那么多，也该听我说一说了吧？不管我三思多少遍，我的回答也是一样。我不可能会留在这里。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呢？我对你有感情吗？没有的。也许你对我有感情，但是你表达感情的方式恕我无法接受，甚至感到厌恶。无论是你与符德私底下的谈判，还是你与天后娘娘的合作，亦或是你现在与我的对峙，在你眼里，能留住我的永远只有交易。但你应该很清楚，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是因感情而牢固，并非交易。”
　　“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季容的眼里慢慢地浮上不甘和愤怒。
　　“你想要什么样的感情呢？”
　　季容的眼中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下一秒又坚定地说道：“爱情，亲情，无论什么我都可以……”
　　“季容，”这是你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的过往和记忆，纵然过往令你痛苦，纵然记忆绝望难堪，但那也是证明你真实活过的证据。正因为如此，你才是一个独立的拥有自尊的人。你若以朋友的身份向我发出相识的请求，也许我会乐意接受；你若以同伴的身份邀请我并行，我也会认真地给予考虑。但无论如何，不该是以这样卑微地向他人乞求情感的方式，使你曾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时高高扬起的头颅就这样垂下。”
　　“无论你是或不是我的哥哥，我都感激这一段时间你无私的照顾。你给我认真挑选的每一件东西，你给我做的每一顿饭，我虽无法回应，但不会也不想去否认它们。”
　　季容无声地看着你，眸中丝丝动容的神色，表情开始变得犹豫：“你知不知道，你拒绝了我，你将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你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那不然呢？我说我一点也没有心动是假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现在的情况了，我怕死，可怕可怕了，我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符德，再也没有办法替他暖手，还要把他一个人丢下来，让他在无尽的岁月里一点一点地消耗自己，我就觉得窒息。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能那么做，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我都没有办法背叛自己的心，我不能利用你，更不能，现在就把符德丢下，让他就这样回去。”
　　说着说着，你的眼泪还是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你胡乱地用手擦着，也不知怎的越擦越慌，越擦越多。
　　符德心疼地把你拥进怀里，你再也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放声地哭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在奶奶拿刀捅进你身体的那一刻，在猜到自己是容器的那一刻，在听到符德承认质疑你的那一刻，在被丢进这里后的每一刻……
　　那么多，那么多的时刻，你都曾被孤单和害怕淹没过，你都曾感到无人可诉的委屈和痛苦，你甚至屡屡觉得先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你最终的路仍然要一个人如履薄冰地走。
　　符德……
　　符德啊……
　　你抱紧了眼前人，在心底无声地呐喊。
　　“对不起……对不起”他也变得语无伦次，“我从来不知道，我让姑娘这么惶恐不安，是我的错，你别哭……不要哭……我答应你，我会安然无恙，会活很久很久，久到足够执姑娘的手，共赴白首之约。”
　　在符德的宽慰下，你的情绪渐渐地被安抚。
　　实际上你平时很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一路默然走来的你其实已经经历过很多个龃龉独行的时刻。你也做好了你这一生不再参与别人人生的准备。你这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在漫长的宇宙光年中简直是沧海一粟。太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又何苦来哉？
　　直到你认识了符德。
　　你才明白，原来有的人，真的是生来就为另一个人而存在。
　　你与季容相对无言，双方都无话可说。他没能说服你，你也无法让他放弃他的念头。
　　最终你打破了这一份沉默：“放我们回去吧，季容。”
　　他不答反问：“如果符德没有来找你，你会愿意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吗？”
　　你愕然：“我……我没想过……，但是季容，我不讨厌你，和大家相处的日子，也让我想起了以前上学的那段时光。我不讨厌这里，我只是，不属于这里。”
　　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属于你。
　　一句话，一半让他心生欢喜，一半让他跌回谷底。
　　季容看着你和符德十指相扣的手，良久无言，在无数个寂静的时刻中确认了你真的一点没有留下的打算后，他才哑着嗓子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那么一刻想起我……或者说是大家的话，能回来看看吗？”
　　你犹豫不决，看向符德，却见他对你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眼中无声的默许让你的心稍稍安定。你略有迟疑，便回道：“如果，你认为，我们不再是敌人。”
　　“所以，你们这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小纸人坐在你的肩上，晃着两条纸做的腿。
　　“难不成你要看我们缺胳膊少腿儿的你才开心？”你将竹筛里的药材一个个地翻了个面，好让它们均匀地接受日光灯照射。
　　“照你这么说，你和符德大人算是和好了？你不气他之前瞒着你的事了？”
　　你转头瞪向它：“怎么连你都知道这事？”
　　“……”小纸人心虚地不敢看你，“那啥，就……你自己说的呗……”
　　你冷笑：“我那是说给你听的吗？”
　　小纸人不服气：“你这也太双标了！我听你两句心里话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听了？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跟你说了多少符德大人的事？你不能男人领进房，媒人丢过墙啊！”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头一歪：“符德？”
　　刚刚还在唧唧歪歪的纸人瞬间就闭了嘴装死。
　　你转过身继续给另一筛的党参翻面。
　　小心翼翼地回头却没看到符德的小纸人立刻又嚷嚷了起来：“你居然骗我？”
　　你冷哼：“你和符德明明收到了我发出的讯息，却还装作没收到，没良心的是谁？”
　　“！”纸灵媒内心慌得一批，表面上却稳如老狗，“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你懒得理它。
　　纸灵媒叹了口气说道：“符德大人总觉得自己对你不住，有些事就没跟你说清楚，省得你还以为他为自己开脱。你被季容骗进虚妄空间这事，符德大人一开始真的是不知情。当时几位大人只感觉到聿城最近有些不对劲，无奈对方藏得太深，一时间也没能查出背后的始作俑者。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最近聿城新开了很多店铺，尤以外卖和餐饮店为主，不但如此，吃了这些店铺东西的人，都多多少少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点一点抽去了精魂一样，情绪越来越暴躁，越来越亢奋，身体却越来越虚弱。你那个时候也是这样，当时符德大人并不知道你已经被那些秽物暗中盯上了，因此没能太顾得上你。等到发觉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被季容施法拉进了虚妄空间。等到几位大人解决了那些暗中作怪的邪物时，才觉察出季容这个人的存在。”
　　“你当时求救的讯息，我们都收到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得为符德大人说句公道话。其实事情并不像季容说的那样，当时一发现你身陷险境的事，符德大人就想立即去救你，但却被天后娘娘拦了下来，她把季容的事跟几位大人一一说明，并再三向他们保证季容不会伤害到你，几位大人才稍稍放下了心。天后娘娘说，想要让你在短时间内拥有自己的力量，强大到足够与你的敌人对抗，就必须要让你自己经历这一趟。但是不管是符德大人还是另外三位大人，亦或是天后娘娘，都没有一定要你收服季容这些人的势力。他们只是希望把真相呈现在你面前，然后让你自己选择而已。”
　　“当时我们确实没有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你要气就气吧。只是符德大人一直为此耿耿于怀，那两天连铺子都不开了。什么都不做，就在屋子里随时观察你的情况。原本我还以为他能多等一些时候，但那天晚上听到了你那番话后，他整个人失魂落魄了很久。第二天直接把我丢下来就去找你了。”
　　小纸人又叹了一口气：“我当时有试图拦过他，但没成功。”
　　你眼带疑惑：“虽然季容是挺厉害的，但符德一个人去那里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吧？”
　　纸灵媒一副你最不争气的表情：“你也不想想季容最恨的人是谁？”
　　“额……我奶奶？”
　　“那你奶奶是为了谁把他害成了那个样子？”
　　“……朱雀？”
　　你明白了。
　　因为你有着和季容一样的命运，所以他虽嫉妒你，但也怜惜你。但符德不是，在他眼里，符德是受了朱雀庇佑和恩泽的神仙，是被他默认为和朱雀一伙的人，也是会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最想除掉的人。
　　你现在才意识到符德孤身一人入了虚妄空间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和毅力的。
　　小纸人戳了戳你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现在想明白了？”
　　你莫名心虚，不回话。
　　小纸人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感慨万千地说：“我为这个家真的是付出了太多，符德大人要是不给我涨工资简直是对不起……”
　　“符德？”你头一歪。
　　“还来？同样的手段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你要涨工资？”意味深长的男声。
　　“对啊，不可以吗？”小纸人还没反应过来，顺口接道。
　　…………
　　后知后觉的纸人：“对不起，符德大人，当我什么都没说。”
　　“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不涨了不涨了，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真的？”
　　“真的真的。”
　　“那好吧。姑娘，要去吃午饭吗？”
　　你把手中的竹筛一放，笑眯眯地回答：“好啊。我想吃螺蛳粉！”
　　符德沉默了片刻，而后问道：“是因为纸灵媒刚刚又跟你说我什么坏话了么？”
　　“……符德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污蔑好纸！”
　　你牵起他的手：“和你开玩笑呢，走吧，去吃你喜欢的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