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记事录】这世界有那么个人》爱吃肉的木乃伊

43、江蓠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你百无聊赖地揪着地上那几根蔫了吧唧的凤芜草，已经记不清这是你今天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
　　“这灵草离了天池本就难以种活，即便是在这七宝琉璃鼎中，也堪堪不过长了这几株，现下也快要被你折腾没了。”来人叹气，“姑娘行行好，放过它们吧。”
　　“说了多少遍别这么叫我。”你不满地扫了一记眼刀过去，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下了。
　　“好的，季姑娘。”来人冲你勉力一笑，全然不顾自己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色。即便已是时日无多，却还要撑着一口气每日里到这边来走走。
　　“你们不过才认识几日，就已经这般熟稔了。还这样当着我的面暗通款曲，你至符德大人于何地？”口袋中的小纸人酸溜溜地说道。
　　你无语：“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瞎用。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熟了？”
　　“前几天你不还偷偷摸摸地背着我，和他黏在一起么？”小纸人越说越气，在你面前走来走去，“我好心提醒你，你却差点把我扔进了罗刹狱海！你到底有没有心！你就这么对我？枉我还义无反顾、不顾生死地陪你一起跳了下来！”，
　　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它还能瞎扯的纸了，你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怎么就背着你和他黏在一起了？我哪一次去找他不是带着你一起的？再说了，这不是看在他是聚魂灯VIP忠实用户的份上，我才找他交流一下购买动机，使用前提和使用体验的吗？这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肯说，你要是都告诉我了，还有他什么事？”
　　小纸人听到这里就不做声了。
　　你继续说道：“还有，我怎么就把你扔进罗刹狱海去了，你这几天以保护之名，行监视之实就算了，你还把从符德那偷来的五雷镇煞符给我甩出来了，把他炸死了没关系，”你玉指一点，指着旁边一身白衣的孱弱男人，也不顾他在听到你这句话时默了一瞬，“把这里的另一个魔头给炸出来了，你和我这辈子都别想出这七宝琉璃鼎！你还不让我说两句了？闹离家出走就算了，还差点迷路掉进罗刹狱海里，最后还不是我把你捞了出来？”
　　小纸人开始心虚。
　　你又冷笑：“义无反顾？不顾生死？那天刚掉到这七宝琉璃鼎里的时候，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你说，”你一字一句道，“早知道就不陪你走这一趟了，现在也不至于舍命陪君子。”
　　“……”小纸人自知理亏，讪讪道，“那会不是以为我和你死定了么？”
　　你懒得理它，转头看向江蓠，认真道：“你想到办法解决那个人了么？”
　　对方沉默，削瘦的身影立于河边，连唇角惯常挂着的笑意都淡了去。
　　于是你便知道这等待是没个头了。
　　这话要从何说起呢？
　　那天你从碎裂的地面骤然掉落，在飞速降落的那一刻看到了符德还有其余三人的赶来的身影。那一刻说不怕是假的，但是占据你心神更多的，是对他们的歉意和对符德的担忧。
　　再次醒来的时候，你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蕴凉的竹床上，你挣扎着坐起，打量着这间小小的竹屋。从半开的窗户向外望去，是一派四季如春的美景。灼灼的桃林，潺潺的溪流，你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
　　你是在第二天见到这间竹屋的主人江蓠的。
　　“我叫江蓠。”他的自我介绍和他的人一样，简单纯粹。
　　你点头：“我……这是在哪？”
　　“七宝琉璃鼎。”这人是个很好说话的性格，你问什么他都一一作答。就是不会主动交代，后来你才知道，不是他不愿多说，而是他的身体已经差到无法再有一丝的劳心费神。
　　为了搞清楚现在的情况，早点离开此地，你迫不得已，只能每天眼巴巴地等着他身体好一些时，努力地多套一点话出来。
　　江蓠的竹屋里有一副画。画了一个丰神俊美的青年男子，穿着白色的铠甲勒马回首的模样。虽然无甚表情，但眼里的笑意却很明显。
　　“那是我的师傅，”江蓠见你盯着这幅画不语，便主动解释道，“白虎圣君。”
　　你诧异地看着他。
　　他咳了几咳，又缓缓说道：“也是未璃的师傅。”
　　“未璃是谁？”你问道。
　　他默了默，脸上清浅的笑意散了些去：“是谋划了这一切的人。”
　　你眼睛大睁，毫不掩饰的惊讶。
　　对方苦笑：“我该替她说一声抱歉的。毕竟她现在的所作所为，说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你都知道？”你厉声质问他，“她残害无辜，毁人三魂七魄，其手段之残忍，性质之恶劣，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你越说越焦躁，“她是白虎圣君的徒弟，你们不应该都是神仙吗？一个神仙怎么能做出这些事？”
　　江蓠脸上的笑意已经尽数消失，他以一种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自讽的语气说道：“她早就不想成仙了。自从三千多年前的那一场神魔大战后，一切就都变了……”他淡淡地望着窗外的那一片桃林，神色落寞。
　　这事江蓠断断续续地和你说了好几天才交待清楚。
　　那一场神魔大战，是白虎圣君领着兵，任了兵马大元帅的职，奉命前去杀敌，与魔族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最后不负众望地取得了胜利，众仙举办盛宴，大肆庆祝。就在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际，白虎圣君却被发现他在与魔族圣君交手之际，因曾受重创而导致魔气入体。他不仅未成功祛除魔气，反而却任由魔气在体内肆虐，几次三番差点走火入魔。
　　由于他本就是天庭掌管诸多天兵天将的重将，经此一事，玉帝便想了办法收回了他的兵符，分了他的权，不仅如此，还以休养为由把他囚禁在了伏仙塔。
　　“这玉帝可真不是东西。”你感慨。
　　江蓠是个好脾气的神仙，时至今日，他都不曾口出恶言，责骂过那群道貌岸然的神仙。因此，此刻的他也只能惯以沉默来应对这样无言的压抑。
　　“其实师傅早就想退下来了，但却不想以这样备受羞辱的姿态退场。玉帝早就对他心生忌惮，也不过是借此机会发难罢了。”他唇边的笑容更苦涩了，“未璃……向来心系师傅……她对天庭，更是因为种种过往积怨已久。为救师傅出来，她瞒着我们几个师兄弟，暗中和魔族勾结，毁了伏仙塔，盗了伏仙阵……师傅知晓此事后，气急吐血，对她大失所望。他本就被体内的魔气和伏仙塔内的伏仙阵折磨得形销骨立，万念俱灰之下，便任由雷神一掌击碎了他的元神，宁可长眠于虚无幻境，也不愿再面对现世。”
　　这边说完，他又是一阵猛咳，连带着苍白的脸都因过度用力而开始泛红。
　　那天你走后，纸灵媒不阴不阳地问了句：“我见你刚刚盯着那人看了许久，打什么主意呢？不是看了人家吧？”
　　你揪着这张小小的纸片把它拎了起来。
　　“你轻点儿，轻点儿，这儿可没备用的身体！”它强烈地抗议。
　　你充耳不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上他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我只是……”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含糊答道，“你不觉得有时候他很像符德吗？”
　　小纸人脸色大惊：“符德大人这才几天不在，你就玩起了替身文学？”
　　……？
　　你是这个意思吗这纸怎么还恶意扭曲你的话呢？
　　你忍无可忍：“你闭嘴吧。”
　　从那个时候起，它就对江蓠充满了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