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记事录】这世界有那么个人》爱吃肉的木乃伊

44、未璃

　　这天夜里，你又见江蓠站在桃林外静思。即便你们身在七宝琉璃塔中，这里的场景也被他布置得尚如人间，有昼夜交替，日升月落，也有春夏秋冬，四季好景。此时正有微弱的风，吹过他单薄的身体。
　　“你是为了让我早点出去，所以在这吹风，争取让自己死得更快些？”你真心实意地疑惑。
　　“……。”江蓠叹气，“季姑娘果真是个直言直语的妙人。”
　　这不能怪你啊。
　　自从江蓠跟你说了这七宝琉璃鼎内有未璃布置的伏仙阵时，你就再难寝食难安了。
　　“姑娘不比忧心，”江蓠好心解释道，“这伏仙阵只对神仙起作用，姑娘虽有灵气护体，但到底是一介凡人之躯，是不会触发伏仙阵法的。”
　　正因为如此你才担心啊。
　　据江蓠所言，这一切都是未璃布的一个局。白虎圣君元神被碎，不知那魔族的人给未璃灌输了什么可怕的想法，让她相信了把白虎圣君的残魂和遗体放入七宝琉璃鼎内，用聚魂灯养着，便有机会能让他再世为人。结果养了三千多年，也没见白虎圣君有复苏的迹象。未璃等不及了，冲动之下，再次受了魔族挑拨，便想出了以神祭鼎的法子。于是她便在聿城布了一个局，一边用凡人的血肉精魂祀鼎，一边在七宝琉璃鼎内设下伏仙阵。伏仙阵原是天庭用以伏杀堕魔之仙的绝杀之阵，但凡有仙者入了阵，便会自动启动阵法，便是当年的白虎圣君也难逃其威。未璃原本想引符德几人入局，最后却不想被你一介凡人阴差阳错介入。
　　那时起你便总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你在这里多待一天，就总是忍不住担心符德他们几个会闯进来，届时万一触发伏仙阵法，后果不堪设想。
　　“符德大人也没那么笨吧……”纸灵媒躺在你脚边，悠闲地说道。
　　你瞪他。
　　“未璃下了禁制，七宝琉璃鼎需得熔炼一名神仙，方至下一次开启之时。”江蓠面带愧疚地看向你。
　　天要亡你！
　　那一瞬间你的脑海中飘过这四个大字！顿觉生无可恋。
　　你和纸灵媒都算不得神仙，唯一在这七宝琉璃鼎里的，便只剩这位江蓠上仙了。难不成你要跑过去跟他说，能不能请你死一下，好让我早日出去么？
　　哦对了，这里除了江蓠外，应当还有一个神仙。那便是白虎圣君。
　　只不过目前也不能算作是个神仙了。当年他元神尽碎，死得那是透透的。那魔族圣君也是个不安好心的东西，将这已经沾染了魔气的七宝琉璃鼎给了未璃，怂恿她养着白虎圣君的那丝残魂。说是残魂，实际上就是他身上残存的那丝魔气，这些都是江蓠以身饲鼎后才明白过来的。可惜的是，待他明白过来后，却已修为大散，元气重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七宝琉璃鼎养出了一个魔物。更让人无奈的是，那魔物潜在白虎圣君的遗体中，虽神智甚至尚未清晰，却已初显残暴杀戮之心，这七宝琉璃鼎内已被它毁得七七八八，要不是江蓠这些年来耗尽心力与他抗衡，就连今日竹屋所在这一方清静之地都不复存在。他入鼎时，法力几乎全失，这些年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堪堪压制住那未成型的魔物。
　　只不过被那魔物毁掉的地方，所到之处皆已变成了黑雾翻滚的罗刹狱海，魔气冲天。如今竟隐隐有蔓延的趋势。
　　“你当年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自寻死路啊？”你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实在是很为他可惜。
　　江蓠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阿璃受人蛊惑，已是犯下滔天大罪。当年司命星君寻到我，同我说师傅的神灯俱灭，已然是元神尽散，身死道消。如此一来，阿璃养着的就绝不可能是师傅。我们师兄弟几人轮番劝说，她仍是我行我素，坚持己见。无奈之下，我便想着大不了拼个一死，同这邪物同归于尽。”说到这里，他面容悲戚，“只是我实在高估了自己，没想到这鼎内的魔气已然如此之深……”
　　良久，你问道：“你一定很爱你的这位师妹吧？”
　　他一怔，虽面有惑色，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他也没有否认。
　　你想起了竹屋上方提的字：“你的竹屋叫蓬莱居，有什么说道吗？”
　　他微微诧异，想来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你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同他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平时你一见到他不是问他怎么才能出去便是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他照样知无不言：“我在天庭的宫殿便唤蓬莱居，也没什么说道，只是为纪念过往那段时日而已。”
　　你默了默，又问：“你那宫殿是什么样的？”
　　他笑：“没想到季姑娘会对这些感兴趣，”他稍稍回忆了一番，便道，“时隔多年，我也记不大清了，我只记得我的前殿有一颗年逾千岁的灵树，这灵树每隔两百年便会产些清蜜，有助长修为，通筋顺气之功效，阿璃很喜欢喝，因为那些清蜜口味甘甜，清香四溢。对了，我那时颇好风雅之事，便在后院处开凿了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莲池，池边设有白玉桌椅，以供休息观赏之用。莲池上还建有一座桥，阿璃还给这座桥起了个名字，叫登云桥，桥上常年仙雾缭绕，仿似登云踏月一般，也可算作蓬莱居的一道美景了。”
　　此番话说完，江蓠便见你低头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他也并未再开口询问。
　　江蓠是个话很少的人，先前因你对此处一无所知，需要从他那里了解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他便只能同你细细说来。如今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也没有再去找他，他就更沉默了。只有每日他例行在桃林外站上那么一会的时候，你才能见到他。其余时候，他都是不见踪影的。
　　倒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消瘦。
　　你已经记不清你在这七宝琉璃鼎中待了有多久，久到就连平时那么多话的纸灵媒都开始变得沉默。
　　“你说，我们还能回去吗？”这天，它弯着身子，低着头坐在你身边，难得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你望着离你们越来越近的罗刹狱海，心里也很没底。
　　“不然，”它忽然抬头，提议道，“我们联手把那个江蓠干掉怎么样……趁他病，要他命！”
　　你：…………
　　它不满你的沉默：“你是不是舍不得？”
　　你冷笑：“你去啊，你要是能杀得了他，我绝不拦着你。”
　　小纸人更郁闷了。
　　你俩在这闲来斗嘴，却见江蓠向你走来。他今日与往常不太一样，稍作了打扮，人看着也比先前多了几分生气。
　　“你今天是要去哪里吗？”你先他一步开口问道。
　　对方浅浅一笑：“今日能麻烦季姑娘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