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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魂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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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周子夜大喊,他双唇泛白,面色痛苦,“我们没有杀人取胎,”他这话像是说得极为艰难,“我用的……是我们的孩子……”
……你简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才好了。
符德淡淡道:“但还是失败了,你的阿茹不但没有回到世间,而且还变成了一个鬼胎,连带着母体也受其影响,失去理智,这才控制不住伤了无辜百姓的性命。”
你在心里默默感叹土地大人牛逼。
周子夜自知罪孽深重,他不再辩驳,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双目放空,望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你也不知他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后悔还是不甘。
符德却是还嫌不够似的,继续把刀子往对方心口扎:“你知道为什么你失败了么?”
被他问话的对象不答。
“这个禁术需要死者拥有强烈的求生执念才有成功的可能,执念越强,成功的几率越大。如此看来,”他微微一笑,“你的阿茹似乎并不想回到这有你的人世间。”
扎心了,老铁。你在心里默默吐槽。
像是无法承受这最后的致命一击,周子夜猛地转头睁大双眼瞪着符德,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后他不自觉地摇头,嘴里不停地说着“不可能的”。过了很久,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又顷刻间平静了下来。或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最终接受了这个他不愿承认的事实。
腹黑的土地大人继续下套:“她虽无法重返人间,但我可助你再见她最后一面。”
像是濒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周子夜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看向符德,眼中升起了希冀之情,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真的……可以吗?”
符德点头:“如果她愿意见你的话。”而后又补充道,“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助你召其亡魂归来,你便也要助我解决鬼胎。”
良久,周子夜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儿。”
“没关系,”符德微笑,“我自有办法。”
当符德召唤出黑白无常的时候,你很淡定。作为一方土地,他时不时就要与这俩人打交道。因此双方之间也很熟稔了。黑白无常听符德道明此事原委,表示为了能早日解决鬼胎这个邪物,愿意帮这个忙。很快,他们便把长乐公主的魂带了来。
周子夜听到那一声“子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看着向自己踱步而来的身影,除了脸色苍白些,她依旧如初次相见时那般让人移不开眼,她望向他的时候,眼里没有憎恨,没有不甘,没有委屈,像从前无数个她投向他的眼神,里面只有无尽的温柔平和。
你看着眼前这个传说中的长乐公主,有些回不过神。
她脸上的表情很寡淡,是无悲无喜的寡淡。她现在只着一件简单的素衣,但全身散发的,却是冷冷清清的漠然。你很难把眼前这个亡魂与别人口中无恶不作的好色公主看作同一人。尤其是她看向周子夜的时候,脸上泛起的柔和,像天上清冷的月落了凡尘,沾染了尘世的暖后,显得更为明亮皎洁。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让人不喜欢。
她又唤了声“子瞻”,然后嘴角弯起了微微的弧度,“我好像很久没有叫过你了。”她稍作停顿,“可是……只要我还有意识,只要我还记得我是谁,我就一刻不会停止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即便走在寒冷阴森的奈何桥上,我都不曾觉得孤单。”
周子夜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只不停地喊着:“阿茹……阿茹……”
她透明的手抬起,试图抚摸周子夜的脸颊,但未能成功,但她也不介意,她声音轻柔:“子瞻,我从来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你。这是命运在我死后给我的馈赠,简直再好不过了。”
她垂下双眸:“子瞻,停手吧……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周子夜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不愿意回来,是不是因为我很差劲……我知道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我对你不好……”
长乐摇摇头:“子瞻,于我而言,你从来没有不好的地方。但是你知道的,活着,对我来说,就意味着痛苦和折磨。我命中注定是个短命之人,早该消亡于世间。但我知道,我能活到那个时候,是你想尽了办法给我续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抿着唇笑了一下,“虽然你不愿意承认,还总是一副不想与我过多纠缠的样子,但我仍旧觉得,和你成亲后的日子,是我这短短二十几年里,最快活的日子了。”
她说的很慢,脸上的表情也因陷入回忆而显得温暖,周子夜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与她贴身相望,静静地听她说,她还活着的时候,他很少与她有过这样的时刻。
“对不起,子瞻,孩子的事,我骗了你。你那时候发好大的火……”她的语气里有些孩子气的抱怨,但你看得出来,她不是真的生气。她只是在和自己的丈夫撒娇。
周子夜张了张口,竟显得有些无措:“我……我不是跟你发火……”
“我知道,”她看着他笨拙辩解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有一天,不可避免地要走向死亡,那么在离开之前,能给你留下一些念想,也是好的。”说着说着,她的神色变得黯然,“但是我没想到,它连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周子夜也变得沉默,即便那个孩子一出生便已死亡,但他仍旧自私地把它拿来作为复生母亲的祭品,他真是个残忍又无情的父亲。
“但是……子瞻,”长乐语带哽塞,“那个时候很疼吧……决定牺牲它的时候,你一定很难受……”
周子夜的眼睛又红了,他把脸贴向长乐的手掌心,静静地流泪。
“对不起,”她又向他道歉,将自己的头虚虚地贴着他的额头,“自私地先你而去,自私地把你一个人丢下,又自私地让你承担丧子的痛苦,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很差劲的人……”
周子夜急切道:“没有,阿茹,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再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长乐笑:“你看,我们都是一样的。你偏心我,我也偏心你。”
“所以,”她又道,“这就够了,子瞻。你我都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