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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她一直在海牙公园晃到日落,甚至请假了晚上的排练。赵烁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还特意电话问她怎么了,她没有具体回答,只说有点小事,明天会按时来排练,请他不要着急。
      一周后,《花中之蛇》在荷芭舞台上首演。这部现代芭蕾杂糅了各种古典芭蕾的人物,她们脱去了自己沉重的戏服,用纯粹的肢体之美在舞台上诉说她们悲惨的命运,迎来自己新的结局。
      《花中之蛇》比起之前的《飞鸟》和《荆棘鸟》,故事性更强,音乐也基本脱胎于古典芭蕾音乐,大家耳熟能详,叫好叫座,一度加场。《花中之蛇》本来就是许多小舞段串起来的,其中的一个舞段还被洛桑组委会选中,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改后,列入了后一年的现代舞比赛备选剧目之中。
      小鸥来不及庆贺《花中之蛇》的成功,她全身心投入进了新舞蹈的创作之中,这次编创全部由她负责,连音乐也是她辗转联系的作曲家一起创作的原创音乐,比起之前采用已有音乐进行编舞,自由度更大,要统筹协作的方面也更多了。
      她回到汉堡团后更忙了,推掉了不少国外艺术节的邀请,一度消失在世界芭粉视线里,新升上首席的年轻编舞家,只在海牙带着现代芭蕾新作短暂亮相,在长达六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公开演出,芭粉们都在议论纷纷,幸好当年11月份的世界芭蕾日公开直播时,粉丝们才从直播镜头里看到了小鸥。
      世界芭蕾日各个团除了进行一些常规演出之外,联手各个网络平台进行排练和演员基训课的直播已经成了惯例,加入联播的团大概每个团分两个小时,直播排练或演员上课都可以,同时网络上也会在直播的空闲时间里放一些芭蕾相关的纪录片,总之喜欢看演出的,喜欢看纪录片的以及喜欢看排练的网友都能得到极大满足,在各团直播中找自家男神女神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POB早上10点开始直播到12点,汉堡团分在下午两点,中间两个小时是荷芭,全是直播演员课。追了小纪莲的网友们在荷芭找赵烁,看完烁哥接着下午看小鸥,美滋滋。
      “半年没有见我鸥了!”
      “天哪,蒸汽姐都复出了,她是不是把自己孩子带来团里了?我好像看到走廊外面她老公抱着娃。”
      “叶子也带娃过来了,她大儿子长得好可爱啊!!!”
      “我鸥今天是不是太累了,好几次我看见她歇了动作,怎么了?”
      “鸥这个腿套好眼熟,好像是小纪莲同款,有印象吗?”
      “还真是,淡紫色的,她俩是不是商量好的呀?”
      “我鸥瘦了,胳膊明显细了。”
      “她状态好像真不好,虽然说是基训课吧,但她都不炫圈了。”
      “加一,我还是第一次看没有在旁边炫圈的她,而且今天的圈也中规中矩只转四个,大跳都没做。”
      “没点首席的样子,她连足尖鞋都没穿。虽说确实是打算走现代舞路线不跳古典了,基训大课好歹也别只穿软鞋吧。几个老首席倒是真不错,当时就应该升阿娜的,还好后来阿娜也升了。”
      “我觉得我鸥是伤了,整个夏季演出季完全没露面,那个芭蕾之星纪录片里面她的排练段落镜头也都是老镜头,采访时用的还是电话采访。”
      “有点道理,她反面那边没事,换到正面好像确实就经常歇动作。”
      “没听说她伤了啊?”
      “她是真的伤了,据说是跟腱二级撕裂。”
      《花中之蛇》在海牙上演后,很快回到汉堡团准备在当地上演,这个舞剧不需要复杂舞美,所以一直没有用大剧院的场地,用现代舞小剧场就够了,这种剧场没有乐池,观众座位坐得离舞台很近,有时候甚至刻意模糊观演区与舞台的界限,给观众一个更为沉浸的体验。
      小鸥在这个剧场里,被人泼了一身番茄罐头,那男人本来就坐在第一排,只需拉开番茄罐头,对准小鸥扔过去,就能实实在在把演员砸个正着。
      小鸥完全没想到自己还能获得尼金斯基当年《春之祭》的待遇,番茄酱湿漉漉的,她滑了一跤,跌倒在舞台上,那观众又继续掏出第二个罐头,拉开就冲上台往她身上淋。
      再救场也没用,安保人员冲上台七手八脚把这位观众架出去,他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在吼着Chinesische Sau。
      淋了她一身的番茄罐头鲜红刺眼,演出被迫中断,小鸥倒不担心自己被淋,摔一跤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她清清楚楚听见自己脚踝处发出一声脆响,当下并不怎么疼,但她撑了一把身体,发现脚使不上劲时,心里头彻底凉了下来。
      搭档把她抱到后台,小鸥心里已经多半猜出自己伤到了哪里,一句话都不说,眼泪哗啦啦往下流,护士过来帮她清理头上身上的番茄酱时,她都一言不发,只是在哭。
      最终CT结果出来,比她自己预想的好一点,跟腱二级撕裂。巴西姐姐在40岁时也有次跟腱撕裂,劝她做手术好好康复,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如果康复得好,对她今后上台不会有太多影响。
      舞蹈家在演出现场被极/右/翼/种/族/主义者泼番茄罐头的新闻很快就传开了,为了保护小鸥身份,没有提她的名字,只是说了是亚裔女编舞家,且新闻报道只说是泼了番茄酱,对小鸥后来的伤势也只字未提。孟小薰看到这新闻地点心中暗道不好,打电话问小鸥时,她才刚从手术台上下来。
      她被泼番茄酱一事,涉及到的立场问题十分复杂,她有心不想让事情闹大,因此对自己受伤的事情闭口不谈,孟小薰打电话问起她才说了。国外芭蕾圈的人也只道是她被泼了番茄酱,这样一来,无形炒火了《花中之蛇》,一群人觉得这剧题材尖锐不能接受,女编舞家简直狂妄,活该被泼番茄酱,一群人则认为是小鸥自己炒作,特意雇人进剧场泼自己番茄酱引热度,加之她外国人的身份,谩骂更重,一时间舞蹈圈将她顶上风口浪尖。
      无人知道她伤了跟腱,只知道她编了一部几乎将所有古典芭蕾大戏都改了个面目全非的舞剧。她索性隐退,对外宣称因病休养,任凭花蛇事件发酵。芭蕾圈在国内本身就是个冷圈,涉及现代舞方面的更加冷之又冷,除了专业圈里的人,绝大部分粉丝只是扫过这条“亚裔舞蹈家被泼番茄酱”的新闻,压根没有关注是谁。所以哪怕在欧洲这事热度已经逼近当年POB天鹅湖罢演,国内知晓的人依旧很少。孟小薰也不想打扰她养伤,只是转发了那个新闻再简单说了一下被泼番茄酱的是小鸥,同时介绍了一下《花蛇》,分析了一下它如此招极/右/翼人士反感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在拼命鼓励两性平等,号召女性反对Male gaze带来的身份异化和审美异化。
      《花蛇》演出在海牙五场,在汉堡第一场演出就宣告中止,网上流出的私录有限,国内网友看热闹都赶不及热乎的,这事儿在国内就轻飘飘过去了,大部分人只隐约知道有个舞者被泼了番茄酱,至于到底是为什么被泼,泼她的又是谁,她被泼了之后又怎么样了等等,一概没有关心。
      绍盈听说她伤了,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汉堡看她,无奈当时POB正在巡演,她人在俄罗斯,演出计划一个套一个,足足排到半个月之后,着急上火也没用,打电话过去,小鸥除了接了第一个电话外,后面索性关机,问了问小熊姐齐筱琴这些人,都说她因为舞剧的事情,收到许多骚扰电话,有极端的更加直接寄了恐吓信,不仅寄到她家里威胁要撞断她的腿,还直接塞进汉堡舞团排练室大门,门一开从信封里掉下来一大把刀片,把渡边吓得直跳,所以小鸥只能隐居关机,专心康复。
      齐筱琴读研学的舞蹈学,辅修运动康复,当时在英皇做交换生,知道小鸥伤了后,拉了自己一堆师哥师姐和导师,几乎把半个专门负责英皇舞者康复训练的医生团队都拉来了汉堡,一点点陪着她康复。绍盈从筱琴那儿听闻人一切都好,康复情况比预想的好很多,这才放下心来。
      团里团长和几位总监也不想公布她的伤势,在这个节骨眼一公布,似乎更有炒作卖惨的嫌疑,且恐吓信都塞舞团大门里面来了,再让公众目光集中在团里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对外也不提小鸥受伤。小鸥自己就更不想提起了,对着齐筱琴是没法说假话,但她拜托孟小薰她们对外界只说好消息,具体伤到哪里伤成什么样康复要多久都一概打马虎眼,只说受了伤,但应该不会影响以后的舞台生涯。
      幸好人年轻,且伤后立刻做了紧急处理,加之团队靠谱自己在康复时又很努力,小鸥的整体恢复情况比团队预想得要好很多,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最终如何,不过能肯定的是,这个伤势不会影响她以后上台,但高难度动作会不会受影响,就真的不好说了。
      休养了四个月,她好得七七八八,《花蛇》的热度也过去了,小鸥回团里进行常规上课,演出季跳主角大概是不行,站站群舞总还可以。汉堡团也放心让她跟随全团演员在直播中出镜,她自己躲在角落里,直播镜头扫过去又扫过来,不太会认真扫过她,不过专程来看她的网友们眼睛尖得很,没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就是没练功吧?觉得自己升首席了随便跳跳就可以了呗,我听说东方艺术节这次邀请她参加Gala,她都没答应,摆什么大牌,赵烁和小纪莲都回国了呢。”
      “她应该打算走编舞了,四月份荷芭那个《花中之蛇》就是她的编舞,挺好看的。”
      “跳不下去了所以转行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团里小林劳拉哪一个不比她强啊。”
      “花中之蛇是她编舞啊?这个剧听说在德国引发争议不少,据说她还使了一招炒作,给自己泼番茄酱还是寄恐吓信什么的。”
      “还有这事?一个跳舞的也心眼这么多?学什么不好学娱乐圈?”
      弹幕越说越离奇,孟小薰和齐筱琴实在是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开始对轰:
      “她是被极/端/种/族/主义者在剧场泼了番茄罐头,还导致她在舞台上摔倒,跟腱二级撕裂伤。”
      “她现在还在康复期,为了不影响后续康复,现在回团上课没有穿足尖鞋,也没有怎么练难度动作。”
      人微言轻,一旦被认定是自己炒作,怎么辩都辩不回来,孟小薰她们发了几条也发现实在无力,只能把弹幕关了。
      小鸥在隐居康复期间也没闲着,一边康复一边编舞。人生跌入另一个低谷,自己今后还能不能上台跳主角尚且不好说,新舞剧被她命名为《双影》,情感正好处于爆发期,她躲在镇里养伤,一开始确实是因为骚扰电话和恐吓信太多所以被迫关机并且停止了社交账号,后来纯粹是发现这种思念与回想可以激发她万分的灵感,索性控制自己不去直接跟绍盈以及其他熟人联系。
      生活不应该对艺术家有任何仁慈,他们应该被打压被欺辱被凌虐被伤害,若非如此,他们就不会给出好的作品。
      她更不想把自己的近况让绍盈知道了。绍盈若是不来,她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得可恶,绍盈若是还念着当年同学的几分旧情过来,那她可觉得自己万万担不起这份情谊,也觉得自己恐怕会失态。搂住绍盈一顿狂哭尚是好的,就怕自己再度失控,明明知道绍盈对同性不生情愫,还要故意做出些勾引的腻乎事儿。
      若是我是个男的就好了。她偶尔也丧气地想。若我是个男的,你有没有可能跨越同学和同性的情谊,喜欢我那么一点点?
      她打了个寒战,对男性的恐惧深入骨髓,她跌入日光细碎的溪流中,在闪光灯中无处遁形。
      或者事情倒过来那么一点,你是个男的,那我有可能会冲破当年的恐惧,再度爱上你吗?
      恐怕还是会吧。小鸥讷讷地想。绍盈若是个男孩子,也一定是世界上最彬彬有礼,最体贴最尊重别人的男孩子,我爱你,与你的性别无关。
      还在舞校念书时,她有一次去欧阳晴办公室,看见老师们拿着课堂录像在讨论教学方法,录像里就有绍盈,那还是绍盈二年级时,似乎是专门为了舞校教学示范而录的,小小年纪的绍盈绷着脸努力示范,看得她心花怒放。后来她仗着自己跟欧阳老师关系好,找欧阳老师要了那视频备份。
      时长17分37秒的视频,存在她手机里,不知被她看了多少次。后来她陆陆续续从网友粉丝那里找到了小绍盈六七岁时第一次参加学校演出的照片和部分视频,绍盈九岁参加省里舞蹈大赛,十一岁舞校一年级期末演出,十三岁参加全国桃李杯……等等各种考古视频,绍盈的粉丝们可真是好粉丝,小鸥换个小号上去要视频,能掏心窝子的把自己的私录都传给她。
      小鸥专门弄了个手机存那些视频,网盘里备份一份,电脑里再备份一份,后来她索性还刻了张碟。
      她躲在德国萧条的村镇里,面前的荧幕上是不同年龄的绍盈。她盯着屏幕看了太久,屏幕自己灭了,她依旧盯着出神。
      想你啊。好想你啊。
      以后我还能再与你同台吗?
      我有万种私心,想借着音乐和舞蹈对全世界告白自己的心意,现在想到以后要换了别人在舞台上跳这支舞,我就心如刀绞。
      心里有一处热热的,烫烫的,贴着她的心窝,每分每秒都感受着她的心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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