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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表诉·雪夜 ...

  •   这一天,就是天起烟雾的这一天,仙浅比往些没有事的晚上回来得更晚,当她回去时,露月夜间的烟雾已经笼罩了大半个麝曲镇的灯火,有些凄凉又有些神秘。

      当她迈步踏上小屋前的阶梯时,放松宽阔的心怀陡然变得郁闷紧绷起来,她每走一步都像更接近一个石头封死的屋子,那么沉闷、那么窒息。回到屋子之后,那意味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得不顾及另一个人的感受,不得不小心翼翼,处处受限。啊,一想到此,她几乎感到自己要疯狂了。她回去时,那一层没有动静,仅从邻居的屋内传出一点灯光,这意味着那位邻居已经处理好了黄昏时当处理的事——例如晚餐——在准备休息了。这样,她更不想做什么会发出声响的举动了,因为愧疚会将她淹没。但这样还有漫长如白昼的一段时光,闲暇虚度也使她于心难安。或许,她生就是一颗操劳烦忧的心吧。

      但愿有一时,她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不必为动作存留犹疑忧虑。

      为她每清晨被邻居惊醒的事,街角的女巫给她制作了一对软木塞,让她每夜睡时堵住耳朵,这样可免受打扰。为此,她付出五个铜板,却不知效果如何。然又担忧会对双耳有损。不过,总愿有效果在她的困扰上。

      当夜间,她回到自己小屋的时候,在行自己预定要行的事的时候,就用上了那对软木塞,发觉双耳宁静许多,就是自己手所做的事的音响都不大,由此,她却发觉它们有那掩耳盗铃的功效,可以减免她行事时的负疚感。当然,她所行的事动静不大,不过她不能确保在这隔音不佳的小屋里不能传到外面去。这也是她不安的大领,因为不确定性太多,她不知怎样做是合宜的。但既堵上了双耳,不闻杂音,她便觉得舒心了许多。

      只是枯坐在一处的时候,她仍然无法像在外面那样放纵恣意地去行自己拟定要做的事,这是中可怕的惰性的开端,它会诱使她去做一些轻松简便的事打发这不短的夜间时光,以平和内心的焦虑不安——譬如看话本子。然而她已花费了大把的时光去消磨娱乐了,实在不想再多放纵一刻。如所有的狐族公主一样,她有着极强的自尊,便觉得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实在是屈尊,想着,便又在心中哀叹起来。此时,她忽然希冀上琰能出现安慰她、解救她。

      那位天上威武显赫的战神,那位慈悯宽宏的上神,曾允诺带她修仙,如今却仿佛抛下了她一般。这样说也不准确,真实地说,她有时能感受到他守卫在自己身边,或是他的气息,或是他的神力,总在无形中触动她敏感脆弱的内心。但当她呼喊、哭泣、忧愁、哀叹的时候,却看不见他的影子,她就感到孤寂、无助,她常想:既然当初有所允诺,为何不肯现身在我眼前,让我看见、让我摸着,也好让我实在地躲到你后面,有安心的依靠。

      当我在看不见你的时候,灰心、失望、战栗,你说我信你的诺言却不信不足,但也求您宽谅我柔弱无知的性情。我既是三界中最卑微的妖族,又怎能像钢铁一样坚固得不受周围万物所扰呢?那些邪魔恶灵试图侵染我的心念,以瓦解你我之间的契约,好让我不得修仙成真,也破损你的荣耀,我怎忍心呢?我一人难以力战众恶灵,您何以不再我左右帮助我呢?求您帮助我,我好专心一意与您同行。也求您坚固您自己的荣耀,不受敌人损坏。

      在这世上,魔界开始兴起,妖界步入混沌,神界曾经辉煌,后来衰微,求您仍使其光耀复兴。因我敬爱神族,远在一切时光以前。我虽为妖,渺小卑微,但神族的光曾在古卷、在细微之处点醒了我,我虽于淤泥混沌中脱胎,也愿在您光耀圣洁的权下服役。我有此心,绝非背弃妖族,乃愿使我那混沌绵延的族群得长久不朽坏的福分,乃愿使他(她)们也得荣耀,再不受被唾弃的冷眼。因您是天上煊赫的战胜,您曾率千军万马荡平死荫幽谷的邪魔外祟,您曾扶公义于人间,也求您继续在世上荣耀世人的眼目。

      当我们堕入昏晓,那里有什么与我们为伴呢?初来的是蝙蝠、鼹鼠,我们说:“无妨,我们与它们交友,因为我们寂寞无人陪伴。”但它们终究要咬我们。后又有豺狼、虎豹来到我们面前,我们说:“我们听凭它们的命令,因为它们有尖牙利爪,强悍过我们,我们要服从活命。”但我们终究被啃食撕咬,甚至肢体不能保全,荣耀强盛的战神,上琰神尊啊,您何不怜悯地上羸弱的生民呢?

      当神族最荣耀的时候,我曾在史书上读过,是他们在世上遍行义举、砥砺治世的时候,如今神族的光耀,岂不在衰微之时呢?

      当她于思绪纷杂扰乱的时候,便在心中对她所仰慕的神明这样说话。她不知为何,上琰总不肯面见她,于是于诸多思虑中,又平添一层思念。

      仙浅又想起,故域下过的雪。千秋殿中有一四合院,那个冬天,他们七个姊妹恰好因一些事搬去四合院里住。当雪初下的时候,迷蒙的雪片最先侵袭廊柱支撑的走廊地面,很快在冰冷的地面上积起一层薄薄的清雪,当四合院露天的场地上雪积得厚时,仙浅想前去堆雪人,不料踩在走廊上那些糖霜样积雪的时候却滑了一跤,尾巴骨隐隐作痛。她揉着尾巴骨,愁容满面来到姐妹们的屋子,委屈地诉说自己的遭遇。姐妹们有安慰的,有提醒她以后小心的,也有为她出谋划策如何避免的。

      白雪纷然而下,有狐妖幻化的女子在四合院雪地上拿着枯树枝划字,被划过的雪痕打破表面黯淡的覆盖,映射出闪亮清新的白光。

      音袅早在半月前说入冬后自己双脚冰冷,不知该怎么办,白瑶在一次回家的时候就带来一双红色的小暖壶,一只给自己捂脚,一只给音袅捂脚。于是那个冬天,音袅的脚就没有红肿。

      音袅感恩白瑶,仙浅也嘉赏白瑶的善行。但雪下那一天,音袅忽然与白瑶起了口角,音袅哭着来到屋顶上,对着远处夜色中氤氲起伏的树影抽噎不停。仙浅站在她旁边,劝解她、安慰她,那时雪已经停了,天上或许还有一轮孤冷的弦月。

      音袅回到房间里,白瑶要跟她将话解释清楚,音袅哭着说:“是我的问题,白瑶你很好,一直是我的问题,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心情!”哭着,又跑出去了。

      那个雪夜,众人将入睡时,莫绯来敲响仙浅姊妹门的房门,绝缘开了,莫绯说:“我们房里星知的床上出现了一只虫子,她十分害怕,现在坐在床上哭。你们快来一个不怕虫子的,救救她!”

      她们都跟着莫绯过去了,二姐枍昔在星知蜷缩的那张床上搜寻出了那只黑色的虫子,并捏着扔出了窗外。这才宁静了片时。

      那个冬夜,第一场雪下的时候,白瑶从地上拢起一捧雪,往仙浅身上泼洒,仙浅不甘示弱,立刻往白瑶身上回洒,她们跑跑停停地打起了雪仗,有一时,仙浅出手重乐,似乎弄到了白瑶眼睛里,白瑶站在原地,揉了半天的眼睛,仙浅到她旁边问候,十分关切又十分愧疚。白瑶揉了片刻,说:“没事。”她们趁着余兴又玩了会儿,但很快偃旗息鼓了。仙浅心情有些沉郁,又有些后怕,那不是她第一次知道,在自己兴致高时,很可能控制不好力道,会伤害自己的同伴。

      那样,她大概需要一个不怕受伤的同伴。可这样几乎是不可能有的,她仿佛看见自己注定孤独的凄凉影子。

      雪夜过去,又或者不是那时候,只是一个深夜,晶梣和蓝烟来访仙浅她们的房子,蓝烟给她们带来一袋五颜六色的糖,并说:“恭喜晶梣和她恋人正式在一起了。大家尽管拿。”晶梣站在她后面,半是灿烂、半是羞涩地笑着,眼睛很是明亮。仙浅她们姐妹有说“恭喜”的、有说“长长久久”的、有说“百年好合”的,也有说“早生贵子”插科打诨的。晶梣她们笑着接受她们的祝福并道谢,又带着糖果到下一个房子门前去敲门了。原来晶梣和蓝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只是后来,晶梣与她的恋人不知因何故分开了,晶梣跑到恋人所在的学堂说不与他在一起了,她的恋人挽留她,她执意不肯,以致于她那悲伤的恋人在自己学堂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声大哭。后来,晶梣又回去找自己曾经的恋人,想要跟他重新在一起,只是这次,那位男妖咬死不同意,她试了几次无功而返,在一次体能训练大家聚集在一起时,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许多人、就是蓝烟她们围绕到她旁边安慰她。仙浅当时在她旁边,不知说什么,便拙口笨舌地说:“你别难过了,唉,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晶梣抬头对她微笑,说:“没事,我没事的。”脸上犹挂着泪珠。

      当那消沉的日期过去,仙浅偶然看见晶梣与本学堂的恪杨用两根吸管在同一杯水里饮水,他们面对面坐着,含情脉脉望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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