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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合华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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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元宵佳节,上琰在人间火树银花中穿行,他看见那时人间有一条叫洛河的河道里布满了荷花灯,当他在岸边伫立的时候,有一盏花灯漂浮到他脚边,那花灯上折了一张纸笺,纸笺上写着:元宵至,思君切,舞衣翩若蝶,红莲绽如血,沿堤心事洛河雪。
那是许多年前人间的际遇了,几番岁月更迭,如今再涉足人间,早看不见那样热闹的元宵佳节,也听不见那样细腻缠绵的诉情词句。
在朴城,人们逐利之心甚嚣尘上,为逐利之故,人们情愿割舍时间积蓄金银资财。为逐利之故,风花雪月、闲情逸致都成了拖累。所以朴城常令上琰心慌,不过这里确实没有妖氛,料想妖也觉得心慌,同样也更少神明,上琰仅在那里待过数日,就离去了。
川晰不日即将在众神面前受审,他此番下凡是为了寻找川晰遗落人间的孩子。天帝也在派遣天兵天将寻找那个孩子,不过天帝有令,一旦寻到,格杀勿论,他却觉得没必要这么决绝,遂想要搭救那个人神之子。
他离去后不久又回到了朴城,因为听见有人在城中呼喊,说自己身心俱疲,已经无法在那样劳累的环境中安然生存下去了,就呼求神明救赎。上琰恰好在高天之上听见了哀声,就回来了。那时他经过一间学堂,恰好听见里面教书先生叹惋道:“……其实这对你们是不公平的。为了升名率,将优秀的先生都分配到东中门,因为觉得东中门的学生更有可能成为名扬……”
怎么回事?上琰暂停下来聆听了一会儿。就了解到,在这个学堂,所有的学生被分到了东中门、西中门、南中门、北中门四个班级,而这一划分是从他们进入学堂的一场考试开始的,成绩最上乘的三十人被安排在东中门,以此类推,成绩最末后的三十人被安排在北中门。此后数载寒窗,将倾整个学堂之力为东中门培养名扬,所谓名扬,就是可以直接参加殿试的人才,而这样的人才不仅有成绩要求,在一城中还有名额限制。出名扬之艰难可想而知。
不久,上琰又听见一位先生说:“我感到悲哀,当你们初来时,你们的眼中洋溢着灵气,短短数载过去后,你们的眼睛竟像蒙上了尘翳一样黯然失神。”
上琰听着,离开了,学堂有一棵梧桐树,梧桐树叶沙沙,响过之后,他的身影在树后消失了。但他离开学堂之后,却在学堂附近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他佯装不知,仔细辨别,便发觉那妖气来源于学堂外墙角的一株紫红色海棠花。
上琰便在这学堂附近小住了下来。有一天,商辙通过水镜给他传讯,说:“你能施法跟我对面相谈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上琰收到讯息,就通了时空之法,使他们能在水镜前面对面交谈。
商辙那边却光影模糊,上琰看不清那边的情景,只是听得他在哭泣,自法术打通之后,他就失声哀道:“我已经被抓关在合华宫里两个月了,我仍然不能出去。我感到我快要被逼疯了。我之前上庭前受审,将一切都说明白了,本以为能无罪释放,结果仍然不行。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该怎么办?”
上琰见一向乐观无忧的人这样凄惨地哭诉,也感到同情,就安慰她:“好,好,你别哭呀,慢慢来,会有办法的。”
他知道商辙是因川晰的事受牵连。川晰因为不肯悔改认错,审讯之事一拖再拖,而她在凡间的人神孽子又下落不明,于是天帝怀疑是有神仙在暗中徇私帮助,这一来,向来与二公主关系要好的神仙都被“请”进合华宫里“议事”了。名为“议事”,实为软禁,且长久不予饱腹的食物,且不许他们让自己的仙侍给他们送来。更不许他们出合华宫。尔来已进两月了。而上琰以为这千万年来,疏于与川晰打交道,竟免受“嫌疑”。
“年底犀燃宫还有一场神评,我得为它准备啊,我手头也没有备战神评的书卷,迫在眉睫了,我心里还一点底都没有,我该怎么办?”商辙又绝望又焦虑地说。
上琰说:“你手头总有一些可用的书卷,你先将手头有的赶紧记下,有时间就记,记完再说。你手头有再多书卷,也得一点一点全记下来不是?能记多少记多少,那就是你心里的底。”
他们又如是说了会儿。然后商辙说:“跟你这么交谈过之后,我感到我不像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上琰说:“那就好。”
商辙说:“以后我每天记多少都在你那儿报备吧,免得我懒怠下来了。”
上琰说:“可以。”
上琰想起不久前,自己未真正明白商辙处境时,曾传讯与他,说自己在人间逍遥畅游的境况,那时他描绘了几幅人间山河图一并给他寄去,那时商辙歆羡不已,亦想寻他而来。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自川晰惹怒天帝之后,天上地下一并戒严,众神皆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轻易言语。
当日深夜,商辙果然跟他报备了自己的背诵进展,他予以鼓励。商辙又问他可愿与自己订住在同一家客栈。当时上琰以私下凡间的身份不能接受天庭的银饷,他身上可在人间使用的银两其实十分有限。初下凡时,他曾在人间大手大脚浪荡过一阵,先是以十两银子解决了一桩不平事,后又慷慨解囊,以一两银子襄助落魄侠士,鼓励他在人间匡扶正义,这一来,他腰间的银子已舍去了一半,仅剩下的十两银子,他得为在人间的存留做打算,为川晰的事,他未知要存留多久,他估计三个月足矣,但也未可知。
因此他也曾为寄居的客栈费心计较,手中还有十两时,他也是遇见了就住进去了,但随着时光推移,囊中越见羞涩,他就为此愁烦了。恰好商辙谈及此事。商辙与人间的地仙也有联系,早在川晰事发之前,他就在人间清平街上寻了一处寓所,他本拟有机会来人间长住的。上琰细问了价格,商辙说:“两人同订的话三千文一个月,但要半年起订。”
上琰又问:“要抵押物吗?”
商辙说:“要的,须付一贵重物品给屋主作抵押;若无贵重物品,须付一千五百文作抵押。”
上琰说:“不可交抵押物!你可知先前有两个人交了抵押物给完行,后来住期到了,完行跑了,抵押物要不回来了,甚至为这事闹到打官司了。我旁边有一个人也是,抵押物要不回来了。这事风险太大,万一到时他们潜逃,就麻烦了。我再问你,跟你联系的是屋子的所有主,还是完行?”
商辙却说不出那人的身份。
上琰又说:“我就不解,这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有什么收抵押物的必要?”
商辙也表示认同。
上琰问:“你交了抵押物和住宿费没?”
商辙说:“还没,我本来打算这次下凡与他见面,签订合同,然后定下来,谁知遇见那样的事,我被拘到如今,我已跟他联系,让他为我将屋子留到露月初,你若跟我合订的话,先去那里,我回去再找你。”既是留到露月初,而今已经玄月末了,大概唯有如此,才能保证商辙所相中的那所房子不会易于他人之手吧。
上琰也将自己的情况与商辙所说的进行了比较,目今他的住处开销为两千文一个月,若与商辙合订可以大大减免这部分开支,只是从半年起订,总计下来更是大数额,他未必需要在人间逗留半年之久,川晰之事完毕,他便可回天庭了。但,那事要拖延到什么时候,却是犹疑不定的……
如此一来,他有了些愁烦,但独居人间,难免寂寥,他也确实希望商辙能来解解闷,若商辙能来人间的话,更多逗留一阵也不算什么,因为在天庭,一样免不了开销,;两相折算,也差不了多少。
商辙将那人的名姓告诉了上琰,并将所订下的清平街上的房子的位置告诉了他,让他得空去看看,也托上琰将那住所的样式大小告诉自己。上琰答允了。
商辙又让上琰帮他问问清平街上的仙官,允不允许合华宫下来的神仙居住,毕竟,“议事”还没有结束,从合华宫出到人间,是不被人间各处接收的,反而会被单独拘禁数日,并遣送回天庭。
上琰也答允了。
上琰却不知道清平街的仙官是哪一位,第二天,上琰去城隍庙里问了问,他以为城隍是这地仙官,城隍指给他露江府上的观宇,让他去那里询问。上琰去了,顺途采了些果子。他在路上通过水镜跟商辙说:“今日清平街起了好大的风,路上都是灰尘。”想了想,又默了,因为商辙被拘在合华宫中,不得见外面的景色。
一直到去露江府上的观宇,上琰与商辙一直通过水镜保持联系,因为上琰不知商辙到底想问什么,那时候他并不了解各地仙神对合华宫仙神有什么防备,他以为里面的只要能离开,且无罪印在身上,到何处去都是自由的。但商辙跟他解释了许多,说需要什么什么,他也没懂,也没细想,索性准备让商辙自己开口。
到了露江府,那里人员却是稀少,上琰见到一个貌似观宇的屋子,就站在门口问:“试问,此地是露江府上的观宇吗?”
里面坐着的一人向左指了指,说:“是旁边的这个。”
“好,多谢。”上琰如是说道,就与那人拜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