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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蛇毒引发的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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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浅在田野边等了许久,那时间她也没闲着,而是独自背诵仙籍。来接她的飞鹰上除了一直跟她通信的那只雌性鼹鼠妖外,还有一只雄性鼹鼠妖。她当时感到不好,因为不喜欢那只雄性鼹鼠妖。但她还是上了飞鹰,坐在雌性鼹鼠妖的后面。
在空中飞了好久,飞入茫茫无际的田野的腹地,那时她心中忽然浮现一种恐怖的想法:我若在这地方被他们悄悄杀了,谁能知道呢。这太冒险了,只能寄托于他们的良心,还是离住所那么遥远的地方,如此偏僻,又少人。
确实少人,也少生灵,有的地方,芦苇荡就是大片大片地在摇晃。
不见繁华,仿佛什么从未被神明点化的蛮荒之地。
自来之后,她心中已有了悔意。更别提下了飞鹰之后,在田野繁茂的芦苇与草丛中七拐八绕地穿行,周围有许多乱飞的甲虫。直到最后,他们才带她进入一个地洞里,地洞里一片光明,因为用荧光粉抹了墙壁。但才到洞口的时候,就有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她从没想过养蛇的地方气味会如此浓重难闻。但既来之则安之,她觉得至少忍过一天是没问题的。
雌鼹鼠妖分派给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给那些养在笼中的蛇类一条一条洗干净躯体。那都是一些小蛇,只需要重复工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难度,只是持续做下来,会很累人。在一次,仙浅从雌鼹鼠妖手中接过一条小蛇的时候,那只小蛇到了仙浅手中忽然很好动,扭动着身体,且张嘴乱咬。仙浅的手就被咬伤了。她惊骇了,因为发觉这是一条毒蛇,她得赶快吃解蛇毒的药才行。但鼹鼠家里没有。
仙浅愣怔了半晌,雌鼹鼠妖忽然说:“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吧。”
她本当做半天的活或者洗完那些小蛇,到日落才回去的。仙浅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我再替你洗几只不咬人的吧。”
雌鼹鼠妖说:“不用。”于是领仙浅出了洞口,命雄鼹鼠妖快快将仙浅送回去。
当她们出洞口的时候,仙浅发现雄鼹鼠妖躺在田野上晒太阳。一切是多么奇怪啊。
他们再次坐上飞鹰,向山楂林飞去。路上,两只鼹鼠妖倒很和气,也没有提仙浅受伤的事,而是说些其它的闲话与仙浅攀谈。仙浅觉得伤得不重,也没有提起,她甚至侥幸地希望,这些蛇毒能自行化解掉。毕竟,辛辛苦苦赚来的银钱,买一次药是这些几倍的价钱了。
雌鼹鼠妖在飞鹰背上她的前面说:“你是从哪里来的?”
仙浅回答:“麝曲镇。”
雌鼹鼠妖说:“我们直接将你送到那儿吧。”
仙浅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会很感谢你们的。”
半下午出发,在空中飞到日落了,仍未到麝曲镇,两只鼹鼠妖又改变主意了,雌鼹鼠妖又说:“我们将你送到朴树林那边吧,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回去,也不至于迷路。”
仙浅说:“好。”她知道他们肯做到这一步是因为良心发现,或者可以说,还有一点天良尚存,就不想苛责或者索要什么。尽管她知道,遇见这样的事情,实在该由他们赔偿医药的费用,岂止是送她回到来处,甚至该为她寻到治疗的场所并确保她安然无恙。
回到麝曲镇已经深夜了,天色一片黝黑,仙浅也很累了,就无意寻求医治,因为麝曲镇上也没有能治疗蛇毒的大夫。她看着自己没有出血的伤口,想着:也许明天早晨就痊愈了吧。那时就当没什么发生过一样。
但深夜的时候,她忽然着慌了起来,想起自己之前曾被刺草扎过,那是她身体里的一大隐患,很可能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但蛇毒与刺草毒素相遇,会使她随时有丧命的风险啊!她感到何等凄然,生命又何等脆弱,也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去了。再爱惜又有什么用。
她着了慌,就想明天一早就买清蛇毒的药,但想起明天上午有修仙会,就将那件事安排到了下午。但下午的时候,她忽然又凄然了起来。并且再度有了侥幸的念头:或许它能自清呢?那一大笔开销可够我在麝曲镇生活半年啊。
她凄然着,犹疑着,到这一天深夜就痛哭了。她不知自己为何而哭,总是想到许多受欺的过往,就感到自己的命运似乎是被周遭的世界分而食之。她迟早被啃光,活不下去。
她的脆弱的生命,高不过冷硬的钢铁。
深夜,有一个人到她旁边说:“饿了吧,弄些食物吃吧。”她看不见那个人,也不愿深究,只觉得有声音在旁边,真好,也许不那么孤独、绝望、无助了。
但她说:“不了,明天早上再吃吧。”
那个声音说:“那你的肚子会在晚上‘咕咕’地把你叫醒,让你吃好吃的。”
仙浅仍躺在床上,不动弹,说:“那我考虑一下吧。”
那个声音说:“你在考虑的时候你的大脑会说,快去吃点吧!要是我饿了谁给我送能量呀!要是没有能量,那明天会不会想多睡一会儿呀!肚子会不会半夜把我叫起来让你吃东西呀!会不会呀?所以还是吃点吧!纵然肥胖也是很不错的呢!”
有一时,仙浅感到那声音就仿佛近在咫尺,就在她耳边,那样哄劝道,以致于她泪痕阑干的脸上绽放出了丝丝的笑意。她说:“那我煮点面条吃吧。”刚好她居所有一些面条和几个鸡蛋,她就将一些面条和鸡蛋一同煮了,放了油和盐。她对那个看不见声音的源头说:“喏。”
那个声音说:“记得多放点肉哦!”
仙浅说:“没放肉,但放了一个鸡蛋。”
那个声音又说:“看着少点青菜呢!要不加点香菜或者小葱呀!”
仙浅说:“好主意,但没有。”确实没有,她的居所除了这些之外,就只剩一把青椒了,但她不想将青椒放在面条里。
那个声音说:“加点醋,这样要好消化点哦!”
仙浅不由得笑道:“我只是想吃饱,而你希望我吃佳肴。”
那个声音回复道:“没有呀!吃饱是许多年前的目标,所以现在要吃好呀!”
仙浅有些感动,说:“已经挺好吃了,鸡蛋可香了。”
“嗯。想去看海,但因为邪禁,恐怕去不了了呢!”那个声音忽然说。
“也许邪禁会解除呢。”仙浅道。
“因为形势,大概不会解禁呢。若是邪灵入体,可太危险了。”声音说。
仙浅忽然怨愤起来,不满道:“那为何只有紫鸢原这里封禁得如此厉害!别处也不是这样。”
那个声音笑了。
“吃饱该睡觉了,你的身体希望你开心哦!”她吃完后,那个声音说,似乎要离她而去了。她忽然不受控制地问:“人要拥有什么才会使自己不受伤害呢?我今天听说紫鸢原这边仙域化比别处晚上五百到一千年,我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声音回答她第一句话说:“拥有的东西都是有付出的。把受到的伤害当成未来的美好。”
仙浅凄苦道,眼泪又滑落脸颊:“不会的,伤害太多会摧毁一个人。看不到希望,漫无尽头的黑暗。你甚至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其实对于感情这点,好像只有大多数人或者妖会有吧!你看其他的小动物呀,他们只要想着活着就好了呀!要相信在那望不到的尽头,有着最美的风景,有着只有你能看到的风景哦!能走那么远,不是因为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未来吗?”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为自己争取什么了。”
“你说的紫鸢原,即使再晚,它良好的地理位置和它在仙界的地位也会是它发展快的原因哦!”
“总是被侵犯权益,总是被伤害,总是争取也是很累的啊。而我在家乡从没受过这些。”仙浅自顾自地说。
“或许我们没能在这巨大的钢铁世界找到路吧!”
“在我家乡,大家都守好自己的,也不会抢夺别人的。”
“不过,会看到希望的,所以,带着希望去看世界哦!”
“即使有希望也不在紫鸢原吧。不是我的希望。”她恹恹地说。
“嗯嗯,当然了,那里只是人生一个不值得铭记的地方。还有更好的世界在等着你去发现哦!要不要去看海呀!”
“我无法为自己争取什么,我太弱了,可寄希望于别人的善良简直是天方夜谭。我现在很害怕,我不想跟人打交道,如果他们再攻击我,我真没力气抗争了。”
“不要想那么多了,当下活着,对未来有些许期待就够了。”
“不止是非刄仙君那件事。”
“若不然出去散散心,去看看没有见过的美好风景。”
“我只希望别人别管我,别理我,别抢我的,我只想安安静静待着,也不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为什么一个本来已经一无所有的人却像一个食物一样,大家都扑过来咬她呢?我现在对紫鸢原人的印象差到极点。一个人要飞多高才能远离烂泥?”
“我曾受辱,后来反抗,战胜那些欺凌我的人,但同时与周围其他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奇怪起来。明明是他们先招惹的你,最后却仿佛是你做错了事一样。”
“但真正爱你的人不会一味地责难你,做错了事会引导你改正,受伤害了会安慰你、帮助你,而不是在你受伤害时冷眼旁观的那一群人。真正的朋友也是如此。”
“我赞同你的话语。”
“我欣赏你的做法。”
“还有那么多美好的风景没有看到,难道不憧憬海上的仙山吗?”
良久后,仙浅才缓缓开口:“从不曾奢望。看啊,看这朵美丽的花,它旁边那些残破的叶子被虫蛀得多么残破。”在她窗台上,有这样一盆开着紫色花朵的植物。
“但它依然长出了完整的花朵,吸引来了美丽的蝴蝶。”
“我的生命现在就像那片叶子。”
“怎么会是叶片呢,明明是一整株完整的植物呀!因为你是一个完整的个体呀!花会先枯萎,叶片也会掉落,可是它有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呀!植物的使命是开花结果,繁衍后代。你的使命是做自己,然后去看看自己想看的所有事物,去经历所有的机遇。这其中有快乐,有悲伤,有难过,有美好……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要去经历。”
“愿你幸福,愿你安好,祝愿星光在你生命中闪耀。”仙浅最后说,夜深了,她有些疲倦了。
那个声音说:“你也一样!”然后让她早点休息,就退出她的房间,真的离开了。
“你也是。”仙浅侧卧在床上,蜷缩着身躯,轻声说。月亮从云层中隐去,碧蓝的天幕如琉璃般宁静。夜深了,愿天下生灵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