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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揣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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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去,雨没停,反倒越下越大,风也吹的更劲了。
苏培盛在明春阁候着,户部来的人也在前院书房外候着。
胤禛一听户部的人来了便知道,这肯定又是因为太子爷留下来的那个烂摊子,等着有人去处理呢,可他是真的不想去,倒不是因为病着没精神,只是不想在皇阿玛面前多显露罢了。
依他所想,太子爷一倒,谁接手了他原本管着的那些差事,那就是以后也要管到底的意思,这么多美差,他们怎么会不动心。
可是,他却觉得不妥,皇阿玛,怕是另有心思。
按理说,这些事儿该是康熙爷给个安排,可眼下他却什么话都不说,将一堆烂事儿扔在那儿不管,可能就是要等着看众阿哥们中谁最积极,谁最喜欢露面。
胤禛的脾性,时兰也是摸的大差不差了,眼下看着他不说话,甚至还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就知道了,他这是不愿意去户部办事。
也是,太子被废了,于情,他以前是跟着太子爷一道的,自是不该管这些事儿,要避嫌,而于理呢,他要是出头,也怕康熙爷怀疑他。
两个人都在琢磨着,就见羽扇跟着凌春进来了,一个端粥,一个端药,送到了矮桌上放着。
时兰瞧着桌子上的药,蒲扇一样的睫毛一动,勾着唇笑了。
“爷还病着,快把药喝了吧!”
她将温热的汤药往胤禛跟前又推了推,后者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药碗,突然起了心思,做了决定。
“苏培盛,去给爷告假,就说爷病了。”
苏培盛本就是在一边候着,听见这话立马“哎”了一声出了门,要去前头回话。
胤禛看了一眼还笑着的时兰,摇摇头,随后将药碗端起来,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喝完了,全然不似时兰喝药时那样慢吞吞的。
不过,粥是没喝的,刚喝了药,满嘴的苦味儿,倒是喝不下粥了,许是病了一场,胃口也没那么好。
要走的时候,还吩咐苏培盛,给明春阁送银丝碳来。
“天寒了些,你怕冷,该点上碳火了,用完了就叫底下的人再去取。”
“知道了。”时兰乖乖地答了一声,然后接过红玉递过来的披风,给他罩上,又交待着:“爷回了前院也多休息,万岁爷心疼爷,想是没多会儿太医就要来了,爷修养好些,太医也好回话。”
“嗯,这些事儿你不必操心。你喜欢弘历和弘昼,也可接了他们来住着,天冷了,总是来回跑,怕是要冻着。”
时兰挑眉:“爷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两位阿哥?”
“自然是都担心”,胤禛道,随后又加了一句,“和孩子们争什么?难不成以后你生了孩子,还要吃他的醋不成?”
她爱吃醋,他今早儿在里间是彻底搞明白了的。
不过,提起孩子,他还是瞄了她平的不能再平的肚子。
乌雅氏有了,周氏也有了,可她呢,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那药也是早就停了的…看来,等会儿太医来了,还是叫她也过去,让太医顺势给诊个脉。
时兰还停在他说的那番话上,白了他一眼道:“爷也是个开不得玩笑的,我只不过随口一说。”
胤禛敲她的脑门,“好了,你歇着吧,爷往前面去了。”
毕竟,眼下是前面的事儿要紧些。
时兰“嗯”了一声,送他出了门,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裹了厚点的外衣去了偏殿,还叫了凌春去帮她研墨。
其实时兰的意思,胤禛早就想到了,要不然也不会拖着刚好了一点的身子往前院去,毕竟外面还是疾风骤雨的,要是复发了,可又要遭罪。
眼下太子爷倒了,他若是表现的太过积极,那就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是对那个位子有心的,甚至还可能会让皇阿玛疑心他——
太子爷这事儿,会不会与他有关。
所以,如今这个节骨眼上,断断不能给人寻了错处去。
胤禛想的没错,康熙爷是老了,也气太子,但是心里明镜儿似的,太子背后那一桩桩的事儿,定是有人在暗中谋算的,只不过他也清楚,太子也不是个省油的,不然也不会被人一次次地抓住错处。
他就是要看看,此时,谁是那个出头鸟,谁是那个,急切地想要这太子之位的人。
四阿哥病了,还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病了,难免让人觉得是想要避嫌,毕竟以前是太子爷手下办事的,跟了这么多年呢,眼下太子爷刚被禁了,他躲着,似乎也是合理的。
户部将四阿哥病了的事儿报进了养心殿,康熙爷后脚就差人去了雍亲王府。
八贝勒爷的府上,也是知道了的。
书房里,胤禩正看着册子,一旁坐着的是胤禟和胤誐。
“依我看啊,四哥这就是怂了。”胤誐捏着一块点心吃着,囫囵不清地说道。
他先前还是有些怕这个四哥的,谁让胤禛每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绷着一张脸,仿佛自己欠了他不少银钱似的。
不过,他也能猜到其中的缘由,小时候他经常和十四打架,四哥见了,总是护着十四,许是那时候四哥就不待见他吧,谁让四哥和老十四是亲兄弟呢!
胤禟和胤禩就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皇阿玛不是叫了太医去吗,等等看吧。”胤禩说了一句。
胤禟却是摇摇头道:“四哥说病了,那就一定是病了,太医去,也不过是坐实这个事儿罢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哪怕昨日胤禛是好着的,可他想生病还不简单吗?既然他称病,那就一定是病了,不然,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胤誐拍拍手上的渣子,有些疑惑。
“那你们说说,四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敲敲桌子,“太子爷这一倒,前面不知道横着多少美差,难道他就不动心?”
是啊,胤禩和胤禟也是疑惑的。
直郡王被幽禁后,底下空出了好些位子,也堆了好些差事,那时,胤禛可是积极的很,可临到太子爷,他却退缩了。
“许是怕皇阿玛疑心他吧。”胤禩猜道。
胤誐“啧”了一声,说道:“四哥就是太谨慎了,咱们都不怕,他却先往后退了,啧啧...”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看不起胤禛这种瞻前顾后的性子,可是,不日后,他就会知道,胤禛此刻的停止不前,是最为明智的举措。
“罢了,还是想想咱们该如何吧。四哥撒手不管了,那这户部的事儿,咱们还要不要继续....”
胤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胤禩打断了。
“管,自然要继续管。户部原先就是我和太子爷共同管着,眼下接着管才是最规矩的。再说了,这是难得的机会,为何不要?”
胤禩放下了册子,心里想的都是之前在宫里过着的寄人篱下的生活,那些年,他和额娘,一个是人前显贵的八阿哥,一个是皇帝的良嫔,却是受尽了白眼,也吃够了苦。
直到后来,康熙爷大封后宫,额娘封了良妃,这才搬进了储秀宫,也算是过了些好点的日子,但是,他还没好好孝敬她呢,她却又病逝了。
太子被废,老四不敢往前,那这等差事可就要归他了,皇阿玛不是一直都嫌弃他母族贫贱嘛,他就得让他瞧瞧,他是个好的,这储君之位,他担得起。
出了贝勒府,胤禟和胤誐一起上了马车。
后者坐定下来,想要说些什么来着,可是看了一眼一上了马车就假寐起来的胤禟,又把话给咽下了。
胤禟虽是闭着眼睛的,却像是长了第三只眼一般,就是知道他有话要说,也怕不给他说,憋坏了可如何是好,便出口道:“你有事儿就说。”
胤誐得了准许,立马凑近了一些:“九哥,早前我经过你那外面的院子,看见了好些…那种人…你不会还在念着那丫头吧?”
他看见的,自然是萨满巫师,口中的那个丫头,自然是贝子府上没了的那个侍妾。
胤禟睁开眼睛,瞄了他一眼,黝黑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忧伤,但是语调还是淡淡的:“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
不问就不问!
胤誐心里想着,还吐了吐舌头。
可转头又觉着哪里不对,刚才不是他说让自己有事就说的吗,怎么现在又要怪自己了,想着想着,就要张口怼他,可看着胤禟一身戾气,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九哥这样,他看着竟是觉着后背有些发冷,比之四哥,九哥如今这冷漠、疏离的样子,真是相差无几。
下马车的时候,他抖了一下身子,胤禟瞧着,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抖什么?”
胤誐在雨中跑着,头也没回,摆手道:“我冷啊!”
养心殿里头,太医刚从雍亲王府回来,跪在殿内等着给康熙爷回话。
“四阿哥病的重吗?”康熙爷眉心微蹙,一边看着折子,一边朝着下面跪着的太医问道。
太医正是上次良妃去世时,康熙指去八贝勒府里给胤禩瞧病的齐太医,此刻正跪在底下。
听见康熙爷问话,忙回道:“回皇上,四阿哥吹了风,加上这几日劳累过度,没有休息好,所以病倒了。不过已经退了热,微臣也已经开了药,用上几日便会好转。”
康熙点了头,又打开了一本折子,眉心锁的更紧了,但是语气里还是透着关切。
“既然四阿哥病了,这几日你就不用在太医院待着了,去他那儿守着吧。”
“是。”齐太医应了声,随后退了出去。
梁九功端了茶来,康熙爷只喝了一口,就不再用了。
“朕知道,老四是个好的。”
殿内安静的很,康熙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像是银针一般落在了地上,直引得梁九功咂舌。
难不成,万岁爷是看中四爷了?
可平常瞧着,万岁爷也不像是将四爷看在眼里的。
那八爷、十四爷、十七爷,可都是平常最入万岁爷的眼的,眼下却只说了一句四爷,难免他多想。
他正想着,却听见“啪”的一声,康熙爷将手中的折子用力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