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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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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沈睇一没记错,吴羋似乎是因刚巧下山回乡见见父老乡亲而错过了与于峰主一同入洞闭关。本来沈睇一是试图从吴羋下手游说他让自己加入苍兰峰,但一听到这吴羋老家是在南边以南,还要隔了片海的小岛上,沈睇一就放弃了——这一来一去都得一年多了,跳崖都比找到吴羋快!
可这吴羋正是因课业修习的不错,才被破例准许回乡见见亲人。可他怎会伤及至此,还想不起来用灵诀传音?
“吴师兄!发生了什么?”沈睇一叫住了他。
吴羋闻声回头,可他面上的神情却非行动所示的仓皇,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愤怒。他睁大双眼,眼白充血,因身上有伤失血过多而嘴唇颤抖。他看见了沈睇一,忽然间面目狰狞起来,举起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剑就要挥下。
就在这时,一柄长剑忽从他胸口穿刺而过。那剑有点钝,黯淡无光,一看便是长乐弟子平日练习所用之物。再往后瞧去,果然!持剑之人是另一名苍兰弟子!
那人同样伤痕累累,剑伤刀伤横纵交错,他的身体颤抖着,那并非恐惧或是寒冷的抖索,反而像是受了重伤又强行站起的反其道而行之的被迫,若是再不及时医治,他会很快命不久矣。但这人竟依旧拖着这残破的身躯,双手紧紧的攥着剑,拔出,再重新刺下。
那几乎可以用虐杀来形容。
吴羋早就没了呼吸,可那偷袭之人却依旧佝偻着腰站在一边,重复着刺杀的动作。他紧紧的抿着嘴,瞪着眼睛,就好似面前的是他的弑亲仇人一般,一下,一下,又一下。
突然间,他像是意识到了一旁还有个人在,他缓缓地抬起眼皮,再而抬头,直起身子,那神情阴骘可怖,青筋暴起,他恶狠狠的盯着沈睇一,甩了甩剑刃上的残血,抬手便要攻击而来。
沈睇一忽然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外面倒下的人身上伤口纵横,但那些伤口并不齐整,反而有种乱刺一通之感。有些伤的切口并不平整,有些伤口甚至是一次没捅进去,又再一次施力狠狠地贯穿脊骨,残忍至极......山头的那些弟子必定是像这瞳孔涣散之人一般,自相残杀而死!
难道是那怪味儿导致的?
沈睇一侧头避开了来人的攻击,仔细一闻,那人身上真的有那股奇怪的味道!
确认了心中所想,沈睇一不再与他周旋,她又一个侧身避开刀刃。山体很陡,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这会儿冲得猛,更是站不稳,直接滚下了山去,没了踪影。沈睇一提着裤脚管跨过了那一片刮腿的灌木,俯身在吴羋身上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一块令牌!
令牌上刻有符文阵法,阵法呈相互套绕的五边形,也不知这是藏书阁的令牌还是那修炼洞窟的牌,不过拿着总比没有好嘛。
沈睇一心情大好,她抬头看了看时间,太阳已然来到这边山头,应当是未时至申,再过会儿就要夕阳西下了。自她从长青峰赶来已过去三四个时辰,时间不早了,再不抓紧,怕是其他人便要赶来了。
再往前去便是悬崖,可那怪味儿正是从这里传来。沈睇一扒着悬崖边看了又看,往下看,除了云层,什么也看不清。御剑这种东西,长青峰第一个月就教习了。可沈睇一不会,也不想听,便睡到了日上三竿,毫无心理负担的逃课了。她这会儿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犹豫了好半晌,才下定决心,扯了根结实的藤条,胆战心惊的往下荡去——反正掉下山崖也死不了,大不了就躺在那儿等着,等骨头长全了,爬上山再从头来。
“夫子,如果我手滑掉了下去……”
“你手是泥鳅做的吗?那么容易滑?”石阡陌这会儿倒是愿意说话了。
只不过这话是一如既往的不中听。沈睇一着实是至今不敢相信,这么一个文质彬彬一表人材的大美男嘴里蹦出来的话居然十句里九句半都是在损人。
沈睇一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方才从吴羋身上摸来的那块令牌猛然发烫,突如其来的灼热感吓了沈睇一一跳,手一抖,差点掉下山崖。她向下滑行了好一会儿,蹬着脚卡住了岩缝,这才勉强停下来。
前后左右没有任何异样,无非就是白茫茫的云和黑黢黢的岩石,还有生长在岩缝里七扭八歪的叫不上名字的树。但这地方确实散发着更浓烈的怪味,还有绝对无法忽略的,属于血的腥臭味。
沈睇一腾出了一只手,把令牌掏了出来,那令牌正忽明忽暗的闪烁着。再定睛一看,沈睇一忽然发现,自己脚卡着的地方,其实是被人刻出来的大字。
自右向左共三个大字:玉门窟。
再往下则是层层叠叠的藤蔓。沈睇一把令牌叼在嘴里,又往下荡了几步,手脚并用的踢开了藤蔓,果然,当中有一个小小的凹陷。
沈睇一把手中滚烫的令牌往里一放,大小正好。一阵白光乍现,窟门开了。
这正是苍兰峰峰主于明松修炼的地方!
大门一开,里面刺鼻的味道几乎将沈睇一熏晕过去。还好她眼疾手快滑进了山洞,否则这会儿真的要手滑腿软被熏晕掉下山崖粉身碎骨了。
血腥,腐臭,还有掺杂在其中极淡的香薰气味让沈睇一差点儿控制不住呕吐出来。洞窟中是条长长的甬道,甬道两侧有明火燃烧。有风从洞穴深处传来,沈睇一捏着鼻子朝里走了去。
越往里去,这气味愈发浓烈,这味道让沈睇一睁不开眼,大脑甚至都有些昏沉起来。
风声渐大,在那呼啸声中似乎还有些人的呻.吟声,怒吼声,和利刃碰撞而来的清脆震响——也是,外面的味道如此浅淡,那些个低阶弟子都自相残杀至如此地步,在这气味的源头处之人,又怎会不受影响?
还好玉门窟内没有什么阻挡外人入内的结界阵法,又或许是原本有,但已经被里面兵刃相接之人尽数破坏了。
甬道的尽头有一扇石门,石门上刻有繁复图纹,但幸运的是,石门已然被人从内撞开了条缝,缝中透有亮光,那怪味的源头便是从此处传来。
忽地,有人被击飞撞向了石门。石门大开,门洞内的亮光与甬道的幽暗相冲,沈睇一眼花了一瞬。她揉了揉眼,再次抬头之时,一股子汹涌的杀气直冲而来。沈睇一几乎想也没想,直接倒地一个翻滚躲过了来势汹汹的剑气。
那是峰主于明松!
于明松怕是早已被这怪味影响至深,早就将同练弟子赶尽杀绝。洞内的七个白衣弟子尽数倒地,看那模样是凶多吉少了。方才被撞飞在石门上的人也已经歪着头断了呼吸,他睁大的眼睛里透露着的并非恐惧,而是与方才山阴处忽然出现的狂暴之人相似的愤怒。这愤怒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生,无人得知,但唯一可能的,便是与那奇怪的味道相关。
透着诡蓝色的地面上有一片一片的血,干涸的,凝固的,新鲜的,交错混杂着,残忍至极。
洞窟正中有个巨大的香炉。
香炉有半人高,炉中燃香。那怪味究竟味何物?
沈睇一总觉得在哪儿闻到过这个味道,但可能是时间过于久远,她也不爱记事,便是走了一路也没想起来。
——来都来了,不看一下就死有点太对不起她这一路的艰辛。沈睇一心想。
她抓紧了机会冲向香炉,想要掀开炉盖一看究竟。但于明松就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举动,一个箭步便疾徐而来,剑尖极稳,直冲要害。沈睇一心中一凛,借着退后几步避开的机会反向冲向了香炉。于明松毕竟修为至深,又怎会就此罢休。他手腕一转,剑花带着劲风又一次刺向沈睇一胸口。
沈睇一急了,叫道:“你就让我看一眼怎么了!反正我都要死了,看一眼又没事儿。”
但于明松当然听不见沈睇一说的任何话语,那怪味那么浓烈,于明松又怎会一点儿没受影响?他须臾之间便变换了攻势,手腕一抖,剑身随之被灌注了灵力,那以往仙气飘飘的白色衣裳此刻却像是罗刹无常,带着诡气和叫人无法呼吸的杀意。
洞窟深处的明光石从于明松身后映照的强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沈睇一眯了眯眼,就地一滚躲开了一道从天而降的术法。
白光入地,地裂三分。沈睇一为难的“嘶”了声,拍了拍腰间的扇子,小声说:“夫子,您真的不打算帮帮我吗?您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学生死无葬身之地了吗?”
“我能帮你什么?你若要找死,谁帮得了你。”随着一声冷漠的鼻音哼气,石阡陌总算是现了形。
沈睇一倒是厚脸皮,她嘿嘿一笑,又一次狼狈的打滚躲过袭来的峰主,道:“夫子就别生气了嘛,劳驾您帮我看看香炉里是什么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