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意浓》栖魂

2、月下美人

　　徐意浓笑着进来，问道:“嬷嬷可是和陆嬷嬷说了什么，我看她可开心呢。”
　　秦嬷嬷啐道:“你看她哪天不开心！”
　　徐意浓将手中单子交给秦嬷嬷:“说的也是，陆嬷嬷可是世间一等爽快人。”
　　秦嬷嬷:“是是，她是爽快人，你是娇气货，你们都不是我这般的俗人。”
　　徐意浓皱了皱好看的鼻子:“嬷嬷怎么又恼了？还是方才和陆嬷嬷斗嘴，没斗赢？待我等会儿去找她，帮嬷嬷赢回来！”
　　说着就在一旁坐下。
　　秦嬷嬷撇她一眼，“你？就你那点本事都不够陆老婆子塞牙缝的，还想帮我赢回来？”又看了徐意浓一眼，“别到时候没斗赢，还得了一堆好东西回来，就仗着她不会说你。”
　　徐意浓嘿嘿笑。
　　“嘿嘿。”秦嬷嬷学她作怪。
　　徐意浓笑得赧然。
　　“就会卖乖!”秦嬷嬷拧了拧她的脸颊肉，细腻柔软，鲜嫩得如荔枝一般。
　　接着她抖抖手中的单子，开始看了起来。
　　徐意浓坐在她旁边，刚开始还撑着下巴，没过一会儿头就开始往下掉，不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秦嬷嬷意识到她的打盹，也没开口，任由她睡，只是出门时悄悄带上了房门。
　　屋外一片好春色，鸟儿在枝头上跳跃，徐意浓趴在桌子上，做着香甜的美梦。

　　“明熙。”
　　一只修长的大手撩开床帘。
　　一旁侯着的人连忙道:“奴才在。”
　　商祁一边按着眉心一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明熙算了一下，“酉时二刻了，主子可要再睡会儿？”
　　“不了。”商祁坐起身，明熙连忙跪下要与他穿鞋，却被商祁挥手，要他退下。
　　他只好将发带给主子束上，随后侍立在旁边。
　　商祁一身玄色带灰的宽袍，束发的发带亦是同色，此时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模样姣好，行动之间自有一番尊贵气度，此时正以手支面，宽大的衣袍迤于地上。若不是身处于皇宫，只怕谁见了都会认为这是哪家风光霁月的公子。
　　他面上淡淡，可明熙知道，他睡得不好。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主子年少继位，上无君父，下无私臣，为着这商家的江山，殚精竭虑，不过半大的少年，却已经要撑起这如山的责任。南疆是从□□皇帝时期遗留下来的问题，先帝驾崩之时曾拉着陛下的手让他一定要收复南疆，为着这份嘱托，主子自继位以来不敢多加休息，满心为国为民、收复南疆……
　　他做到了，主子做到了。他不负先帝所托，无愧于自己帝王的身份。
　　可是啊……可是啊……明熙心想:主子太累了啊……他是这天下的君主，理应要为这天下负责，可是他即位时也不过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从一介少年到一个成熟的帝王，只有明熙知道主子这一路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南疆收复之后，他本以为主子可以休息了，却没想到主子的不寐症越发严重了，平日里睡不了几个时辰就要醒，便是这日落时分的休息，也常常睡得不踏实。
　　正这么想着，只听主子在上面说道:“斟茶。”
　　他连忙上前去斟了一杯茶水。
　　商祁手握着杯子，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杯壁，也不着急喝，不一会儿，明熙只听得他说:“明日便是夜宴？”
　　明熙点头应是。
　　商祁便不再开口，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

　　夜宴当天。
　　徐意浓一早就起来帮秦嬷嬷忙活，听得前方有消息的人传来说某某将军又进宫了、某某大臣和家眷携手入了宫，皆着品服大妆，好不气派呢!
　　徐意浓和一旁的小丫头们听闻，都时不时露出“吼!”“啊？”的感叹，小丫头们是真的惊叹，她全然是为了好玩，众人在每次消息传来时齐声的感叹让她笑弯了腰，自己乐个不停。这么闹着，手上活计也不停，让最爱刁难人的嬷嬷都拿她没办法。
　　秦嬷嬷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这丫头在闹人了，可是她鬼灵精的，就是有很多人喜欢她闹，只是今天日子特殊，她怕那些个小丫头只顾着和她玩，搞砸了正事，便让徐意浓出了厨房，去做一些单独的活计。
　　徐意浓知道她的意思，走之前却还是卖娇:“嬷嬷，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些小丫头们进宫没几年，好容易碰上个盛事，不能去前面，让她们乐呵乐呵也是可以的吧!你别太凶了。”
　　秦嬷嬷:“知道了，就你会做好人！”
　　徐意浓也不恼，笑嘻嘻的去干别的事了。

　　早上还只是简单的准备工作，只是午时之后众人就开始真正地忙了起来，御膳房再没有人打闹玩笑，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虽是春天，秦嬷嬷还是给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感到自己体力快要不支了，眼看着就要倒下，却被一个坚实柔韧的身体给撑住了。
　　扭头是徐意浓担心的眉眼，她皱着一双眉，说道:“嬷嬷你先去休息，剩下的我来。”
　　秦嬷嬷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虚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最后同意了徐意浓的提议。
　　其实她也是放心徐意浓的，她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除了讨喜之外，本事也是丝毫不差的。
　　于是徐意浓接替了秦嬷嬷的职务，将事情办的有条不紊，直至天黑时才闲了下来。
　　最后一道菜上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接下来的还没完，众人还得守着御膳房，以防前方宴席上有什么需要，只是没了先前那么紧张，人们可以放松下来休息一下，同时所需的人手也没有那么多了，有些精明的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徐意浓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其实她也有点累了，可是她顶替的是秦嬷嬷的职务，所以还得要她看着才是。
　　身边忽然有人拍打她，徐意浓扭头一看，是陆嬷嬷。
　　“陆嬷嬷!”
　　陆嬷嬷在她身旁坐下，递给她一把做糕点时剩下的果仁，“累坏了吧？”
　　徐意浓伸手去接，陆嬷嬷却眼尖地看见她白皙柔嫩的手上被划伤了几道口子，于是徐意浓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倒先心疼了起来:“怎么划伤了？哎呦!”
　　徐意浓任由她握着自己的双手看，脸上却还是乐呵呵的:“没事。”
　　“怎么没事？这么漂亮的一双手……”
　　陆嬷嬷看着她，一戳她的脑门，“傻闺女！”
　　徐意浓当真傻傻地看着她，陆嬷嬷在心里叹气，对她说道:“你去休息吧，接下来我来看。”
　　“啊？”徐意浓眨眨眼，“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陆嬷嬷又拍她一下，“我俸禄都比你要多几倍呢！你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剩下的我来看！”
　　徐意浓还想说什么，陆嬷嬷又作势要打她，她便一缩，娇声道:“痛呢~嬷嬷。”
　　陆嬷嬷:“还不快走？”
　　徐意浓眼睛狡黠地眨了眨，探身看向陆嬷嬷:“那我走啦？”
　　陆嬷嬷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快走快走！”
　　徐意浓开心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嬷嬷你真好!”

　　“等一下!”
　　徐意浓转身。
　　陆嬷嬷将怀中自己做的一些糕点和腰牌交给徐意浓，“帮我去月池那里喂一只猫。”
　　“猫？”徐意浓疑惑，“嬷嬷你什么时候养猫了？还养在月池那里？”
　　陆嬷嬷:“去你的就是，嬷嬷我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好吧好吧。”
　　“等一下。”
　　徐意浓无奈地转头。
　　陆嬷嬷又道:“那只猫脾气性格古怪，你先沐浴了再去，要不然怕吓到它。”
　　这是什么性子？
　　徐意浓疑惑地看着陆嬷嬷。
　　陆嬷嬷催促道:“还不快去？”
　　再晚，猫就跑了。

　　陆嬷嬷看着徐意浓的背影，想起她刚刚对自己的拥抱，脸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笑——傻姑娘哦，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这个造化。
　　希望你有。

　　明月当空，夜晚的月池波光粼粼，月光照映在湖面上，与轻轻流动的湖水相映生辉，时不时有几条小银鱼跳了出来，溅起阵阵水花。
　　围着月池的有两三座距离不等的小亭，又有竹林绕湖，林中有一条可供人游览的小道，只是道路狭窄，有时在林中穿行，有时又靠近湖边，探出头来。
　　徐意浓此时就在小道上，她才沐过浴，又想着等会儿该歇息了，便又洗了头，发丝只是松松地半挽，现下正提着站宫灯四处搜寻小猫的身影。
　　“喵喵……喵喵……”
　　奇怪……她一路走来，半点小猫的影子都没看到。

　　商祁耳力极佳，在明熙没发现的时候就听到了声音，他阻止了明熙的开口，扭头看向一旁的竹林。
　　今晚月色好极，竹林前面的空地上撒下大片月光，足以看清一切。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多时，一个月白宫装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
　　明熙没忍住开了口，只见他们旁边的竹林中忽然出现一个提着宫灯的美人，月为魂，光为魄，月光撒在她身上，像是专为了她的出现而准备的一样，湖水皎洁，却也抵不过她的光彩，她一出现，无论是天上的月亮，还是湖中粼粼的水光，都要屈居于后，成为她的陪衬。
　　明熙屏住了呼吸，怕惊扰了天上人。
　　良久，他听见自己的主子说:“你是何人？”

　　徐意浓没想到这个点了湖边还有人，她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宫中之人不可见外人，看这人衣着打扮，怕是赴宴而来的某位大人，可她又怕自己贸然逃走坏了规矩，故不敢擅自行动，只是僵立在那里。

　　商祁感觉有些晃神，眼前的女子像是天上的，不似这凡尘中人，眉眼精致如画描，体态婀娜似烟柳，她提着宫灯从林中走出来的时候，让人以为看见了广寒宫的仙子。
　　他想:他是在做梦吗？
　　可随后，帝王的敏锐又让他发现了她身上所穿的月白色宫装，故而才敢开口询问，但即便是这样，也怕仙子受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