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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与白 ...

  •   说不定从他们决定重新站在一起的那刻,整个世界的重心便逐渐偏颇,处处充满危机。

      那仅有两人组成的小军团携度过一段你我不分的旖旎光阴,往后便经历了内讧,撕裂,和好,再到被从天而降的弹火侵袭。

      阿尔瓦手里捧着装有许多遗物的大箱子,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赫尔曼巴尔萨克会与巴尔萨克夫人安葬在一起。

      而剩下聊胜无几的资产,会由政府部门派公证处分配给远房血缘家族遗系。筛选后他不敢保留太多东西,也不过是一张相片,几页图纸。

      身旁空无一物,时间也逐渐煎熬起来。阿尔瓦把所有东西都搬离了实验室。不论轻如蝉翼的簧片,或是七十斤有余的钢铁杂件。

      在将门关上的之前,阳光只剩一抹笔直地轻扫房间,像是同他观看最后俩眼,赫尔曼经常坐的椅子上面放着一捧精美的白玫瑰花。

      除了椅子,玫瑰花,四周的墙壁皆被漆黑吞噬,变了形的木梁挂着黑棕色的围巾,翠绿色的宝石碎片散落在各地尘埃中;焦黑的气息仿佛余生的十几年里都不会抹去了。

      悔恨,无力,又好像命中注定。他将科学研究与赫尔曼视为他的全部,现在,只剩下前一件事情还能做一做了。

      阿尔瓦憔悴地将已到了肩呷骨下的长发用皮筋随意捆起,如果他是聪明人,就不该再去收集赫尔曼生前遗留下来的那些设计图。

      只有愚者才会被爱情驱使,智者只会唾弃它蒙蔽双眼,使人的头脑被埋藏在云雾里。阿尔瓦现在终于明白,他并不是为了科学研究才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智者,也不该因自己是beta而存有过分侥幸。

      赫尔曼的存在让他完全交付了自己的身心,现在他走了,这颗被留下的凡俗之心无语凝噎,产生了生理性改变的身体无处站位。

      他倾尽所剩无几的半辈子积蓄,高价拍下的有关赫尔曼遗留在别处的设计图纸,阿尔瓦欣喜若狂地将它们揽进怀里,跪在锁上的房间门后,像是抓住了一片灵魂的碎影。

      他想要去嗅嗅他的味道,如花儿般馥郁的香气,摒绝了所有动物在欲望下被诱导形成的本能反应,这仅仅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牵绊。

      他闭上眼睛,略带磨砂的纸张浅浅地蹭过他的嘴唇,不可能再会有一丝香味,却品尝到了最想要的香味。他微微颤动睫毛,呢喃道:“我不是发现不了…赫尔曼,就算你不在这里,我也闻到了你的香气。”

      熟悉的图纸从桌对面移来的手送入眼帘。

      年轻的Alpha身上散发自信又期待的味道,他将手指对在一起,隔空触转,像在洗牌。

      “洛伦兹先生,请笑纳,这是一份敬意礼。如果能成为您的学生,是我此生莫大的荣幸。”

      打开办公室的抽屉,里面汹涌而出的玫瑰花散落露珠,兴许是被挤闷得太久,火红花瓣从边缘处遍布起窒息的网状深痕。阿尔瓦皱起眉头,询问这是谁做的?

      “是您的爱徒,卢卡斯巴尔萨克。”新任职的小助手意味不明地加重道出了真凶的人名,笔尖在记录本上漫不经心地捣着黑点。

      阿尔瓦又像卸了力似的坐回椅子上去,他有种预感,他错了一步,却导致步步都在错。

      月亮升起的时候,卢卡斯推开门进来了,他怀里踹着一箱新收购的零件,哼起不着调,却在阿尔瓦记忆深处有些熟悉的曲子。

      “卢卡斯,”阿尔瓦用相当温柔的语气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我以为老师您睡了,我怕回来太早,会打扰您休息。”卢卡斯反手关上了房间的门,他回答的轻松又自如,像是不给人任何突破口。

      自从卢卡斯拜入阿尔瓦门下,一直住在阿尔瓦的发明研究所里。当初为了开凿这块位置不起眼也很偏僻的小商铺时,阿尔瓦想方设法找到相关人士的帮助,期间不惜转手一些微小发明的永久专利。可如果不失去这些,他怎能在镇上获得如今的小有名气,得到了有关科学院部的无条件支持跟赞助资金,他才能继续进行自己要做的事情。

      卢卡斯追问过他资金的来源,虽然只是餐时无意的询问,却能让阿尔瓦隐约能感受到,他可能并不认为身为老师的他,凭借的是自身的实力。转念他又一想,卢卡斯的怀疑没有问题,他无势无财,就算真的能够发明出些什么糊弄世人的小玩意,谁会稀的赐予他一个底层普通人,真正科研发明家的头衔。

      “老师真的舍得将自己的发明拱手让人吗?”

      “如果老师是因为缺钱,为何不借助自己的发明运营经商,开设电力公司搞些生意?”

      阿尔瓦苦涩地摇摇头,心又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有种错觉,卢卡斯是个拥有猎豹般双眼的捕手。它不断徘徊在阿尔瓦的身边,让他被不敢苟喘的紧张感包裹,可他找不到卢卡斯如此洞察的缘由。

      或许,他在从他身上找寻父亲的影子。

      从表面上来看,他们的师生关系保持的非常融洽,良师益友,程门立雪。但事实并非如此,有些暧昧负面的言论悄然传播,阿尔瓦猜测其中有些原因就是因为卢卡斯。

      阿尔瓦轻轻叩响了卢卡斯的房门,他想要跟对方谈一谈,即便他在这种说辞上口舌笨拙。作为师徒他们已相处了俩个年头,回忆曾度过这样两个年头,阿尔瓦和赫尔曼确立了彼此在心中的关系。可卢卡斯从来不爱提他父亲,即便将情绪隐藏的再好,待他那个名字响起,他的嘴角就会迅速的耷拉下来。

      阿尔瓦多想替赫尔曼尽力将他照顾好,他知道这其中有一大部分是他的责任,如果他们从来没有相遇过…赫尔曼不会回到这里来。

      打开的房门里橘色的灯光温馨无比,书架上整齐密布的书本被他取下几册,积压在最底层的那本是叫做《荆棘鸟》的名著。

      鸟儿胸前带着荆棘,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

      当被卢卡斯狠狠按在床上时,阿尔瓦幻想下一刻会看到这孩子流泪或愤怒的脸。可是没有,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坚持,倔强。

      卢卡斯不愿对他吐露任何东西,自己身上有着令他记恨的存在;阿尔瓦伸出手,将卢卡斯拥在怀里,万分安慰着抚摸他的背,暖烘烘的呼吸好像一只小动物。

      隐约地,鼻尖嗅到暗逸花香,阿尔瓦的赫然睁开眼睛,那味道相似的信息素敲击起他记忆的门砖。有滴未溢出的泪在他胸口的囊袋里微漾,他多么期望将时间倒流回去。

      倒流回那个夏天,那夜晚,那杯红酒与惊心动魄到足以抹杀掉所有事物的初吻。

      “老师,你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

      卢卡斯收紧了他的腰:“Beta怎么会有味道呢?可是你好闻极了。”

      这句话让阿尔瓦不由颤栗起来,他想要力道中肯的将卢卡拉开,可那人微凉的手却已然游探于他的衣襟之下。

      “卢卡斯!”他发出严肃的警告,结果那两排不怎么乖顺的牙齿开始啃咬起他的喉结,他本想再喊,接替而上的是柔软唇舌。

      触碰一个被Alpha改造过的beta,还需要去下怎样的功夫打磨?即便是自身难以完全认同的身份定位,在被刻意搅弄的是非曲直之后,已然变成了这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阿尔瓦反咬住拳头,殷红的眼圈溢出泪来,无人来告诉他形式还能变得再有多糟糕,卢卡斯在他耳边咬着那脆弱的耳垂,不断打着旋地诉说那些甜言蜜语与不堪入耳的词汇,凡是被那呼吸侵染过的地方都像着了火。

      已经忘记了是何时停下的,阿尔瓦浑身酸痛,伸出手,在脖颈后摸到了一个像陷阱似的泥泞牙印,枕头沾着从他脖颈流下的血。

      小镇终于有换了季节的氛围,雪霰从天上撩拨下来,密集地吹在脸上分不出是疼是痒。

      怕屋内请来共事的电工被突如其来的寒流感染,阿尔瓦将炉烧的旺盛,他们把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冻的又红又肿的鼻尖与耳朵,阿尔瓦心感愧疚,去厨房用香料煮了红酒。

      卢卡斯跟着阿尔瓦来到厨房,他把棉袄的高领拉链快速划下来,甩了甩脑袋,那勾勒起的嘴角旁有一颗露在外面尖锐的虎牙。

      他从后面揽上来,倾过头就要去吻他的下颌,阿尔瓦不敢再将他推到一边。上次他这么做,卢卡斯跑到外面整整三天没有回来,回来后便叫他承受着那令人无法承受冷漠神态。卢卡斯只有在外人的面前才会毕恭毕敬地喊老师,在私下,他对他的尊敬等于零。

      “卢卡斯,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好奇心的驱使让卢卡斯停止了动作,阿尔瓦在私下跟着他可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

      “哦?老师想要问什么?”

      “保险措施。”阿尔瓦面露难色地撇起眉头,那抿起的薄唇总能让人察觉到他的心事:“你确定每次都有在好好遵守?”

      卢卡斯握住阿尔瓦的手腕将他按在墙上,像是被这无聊的话题耽搁了点时间,他说道“你不信我,老师,我怎么会想不到这个呢”,立即便剥夺了阿尔瓦的话语权利。

      寒风呼啸,窗户被冲击力拍打的有些骇人。

      卢卡斯趁着阿尔瓦还未回来,翻找进他的办公室与房间,终于是看见了医院的报告单。

      上面所呈现的内容让他忍俊不禁。保险…准确来说是避孕措施,如果严格按照科学方式遵守,那么能让受孕率底下的beta怀胎的几率实在太小了,近乎为0。

      所以他必须让他阿尔瓦未有察觉之下进行。

      卢卡摊开手里原先准备好的防制包装,还有总是悄悄别在袖子里的针,而今夜确定之后,这些东西大抵都不再需要了。

      他的思路很简单,又很清晰,仅仅是喝口茶的功夫就能将其完整的娓娓道出。

      「我要让他怀上我的孩子,然后再摆脱他,让他也感受到被抛妻弃子的滋味,这都是他带给我的,也理应还到他身上去。」

      几位路过此地的熟络妇人围在阿尔瓦家门前,她们热切地讨论着:“洛伦兹先生应该找一个温婉可人的Omega,或则一个与他相称,还会体贴人,跟他同样贴心的Beta。”

      “我觉得那个人应该与洛伦兹先生年龄差不多,我们镇里年龄相仿的Omega或Beta如此多,可配得上洛伦兹先生的却寥寥无几。”

      最后发话的那个妇人,隔着手套捂嘴偷笑着:“其实按洛伦兹的性格,说不定更适合找个能够无微不至,照料他的Alpha。”

      妇人们开始重新打量出来礼待的阿尔瓦,他温柔的笑意与藏在大衣里的身高确实让人感到温和舒适,而先前忽略了的那一丝风骨下,有常常不经意才会捕捉到的弱不禁风。

      “洛伦兹先生,我下次介绍一个优质的Alpha给您认识?”

      “不,我想不用了。”阿尔瓦摇了摇头:“非常感谢,但我现在,已经有心仪的对象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里有些犹豫,左右动容后,最终是依旧依想法坚定表诉。

      几位妇人互相对望,交流眼神,她们可没有在阿尔瓦周边看到过什么适合他的人选。

      “噢,好吧,洛伦兹先生,我们由衷替您感到开心,对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能跟您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了。”

      旁边不远处的货车司机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嘿,老女士们,你们能不能让让!”

      妇女就势挥手告别,货车辗转过雪地,留下两条厚厚的折印;橘色的灯光渐远,街道上又重回一片死寂。

      阿尔瓦将帽子放在胸膛前,他目送妇人们离开,手指紧紧按着朝心口用力了几分,眉头在交谈前后始终未能放松舒缓。

      寒风瑟瑟,街道上空无人迹,他的胸膛中似乎装了什么,又好像一往如一的空荡。

      卢卡斯约定好与他在家中同过圣诞节,他抱着买来的食材,在雪地里深一步浅一步,银装素裹的地面留下他形单只影的脚印。

      而等到对方到了的时候,往屋外看去,已经没有几扇窗是明亮的了。卢卡斯进屋后,抬脚便踢翻了堆放在地上的酒瓶。

      他心里一下慌了神,在屋里到处寻找,最后在厨房揪起缩在灶台后烂醉如泥的阿尔瓦。

      “谁允许你喝酒的?”卢卡斯将他拽在沙发上,情绪复杂地吼道:“你想让孩子流产吗!”

      “孩子?”阿尔瓦困惑的眯起眼睛,他在心底转了好几个弯,最后默默自我答复,卢卡斯确实是个没完全长大的孩子。

      而他都做了什么?如果赫尔曼知道他走后,自己竟与他的孩子变成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关系,那赫尔曼还会在阿尔瓦多年死去后,原谅他从未改变过这份爱意的灵魂吗。

      “阿尔瓦,我劝你给我老实回答。”

      卢卡斯抓着他的长发按在桌角,沉闷的锐痛感确实在朦胧中带来了一丝莫须有的清明。

      “你知道你怀孕了,对吧?”

      阿尔瓦再次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小声迟钝地说:“嗯,我去医院,实行了堕胎手术。”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瓦才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来,他很少跟卢卡斯待在一起一整夜,除了些不老不新的旧伤,脖颈后的皮肤还能这样完好无损。

      他来到客厅,就看见卢卡斯缄默的身影。他走向前去,将手放在对方肩膀上轻轻拍了下。

      至少他灵光的头脑还能支持他的记忆里,存有昨夜俩人的对话,这让他知道卢卡斯的真实想法,至少是他理解的那种真实想法。

      “工作原因,我们不适合养育孩子。”

      说完这句话后,阿尔瓦有点后悔,也许他有更好的说辞?他应该更柔和一些…

      卢卡斯猛然拍开了他的手,他激动的模样让阿尔瓦心脏漏了一拍,更加肯定是自己的错。

      卢卡斯拿起外套像是要从这里逃开似的,阿尔瓦想要追过去拉住他的手,却看见对方转过身满眼通红地崩溃道:“既然是这样!那个人渣父亲当初为什么能那么理所当然地生下我?为什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红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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