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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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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吉,薇拉,诺顿,杰克。
他们全都赌对了,当四排数字编号被赋予了意义的形状,仿佛自由也变得唾手可得。
卢卡抽出警卫塞进他门缝里的通告书,像是预见了结果似的嗤笑着摇头,他本来不指望自己能被选中,还想以其他方式靠近广场站台的位置,结果那个怪物居然心软了。
用脑子想想,若不是早在暗中就钦定好了人选,阿尔瓦怎么可能施舍他一个位置?
卢卡将通告书叠成纸鹤模样塞进衣襟里,他侧坐在桌子上仰望窗外的雪花;一旁被拆弃的床板灰尘扑扑,他右手把玩着刚从其中翻出来的短刀,抛甩至空中又一把握住。
雪停时刻在白昼,今天是个好气候。
这些天以来,美好又虚浮的泡影、肮脏又鲜红的现实,就像蒸炉房的排气扇不停地围着他转,哪一环他都占尽了。
宠物怎会不愿主人倾心,亦或是他太不够忠诚,在冰原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鼠辈,背负本不该得到的磨难,最后面对的也只是对必败者无济于事的安慰罢了。
冰城各处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集合钟声,他将尖锐的刀刃反扣入桌面,刺耳地划出一道横杠,这次,他必须成为撕裂假象的真主。
遵守冰城庆典的至高习俗,稀少昂贵的火石被丢入盘盂,站台外围燃起了象征神圣的篝火,繁复的阶梯是唯一通往的理想通道。
手握权杖的典狱长来到宣读台之下,身披的那精致华美的冰蓝色披风,在清扫后还残留的薄雪中留下轻微擦痕。他面朝人头攒动的正北方而站,手中悬浮起一把金色的钥匙。
时间的齿轮仿佛回到了那天,定格在了为这遗忘之处带来一丝新转机的男人。
幽蓝色的瞳眸俯视着数以万千的囚犯,他的眼神还同往日那样不觉悲喜,眉宇间透露出庄重的肃穆感;警卫像围赶羊群一样将囚犯簇拥在这开阔的广场上,他们将在这里注视着“佼佼者”的诞生。
大多数评级低下的囚犯们皆是布衣麻衫,好的能分到些烂鹿皮,处境差的时候,往衣服里塞些勉强保暖的破棉絮,就已经成了最大的奢侈。有人存在的地方,就算是在这座巨大的监狱中,也有三六九等的阶级之分。
而与往常见过的不同,这次出现了十几个身着白色裘绒袍的人,手拿未点燃的火炬跟随在人群左右。他们的衣着面貌与普通群众区别开来,看起来不像是居住在冰原里的人。
宏厚的铜锣声被敲响,典狱长依次宣念着他们的名字,警卫在人群中疏散出通道,以方便这些万众瞩目的幸运儿尽快出现。
卢卡试图从拥挤的人群里挤过去,有人故意狠狠撞了他两下肩膀,这确实开了个好头,所有的人开始都跟他过不去。
换作平日卢卡定要报复回去的,可他今天心不在焉,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态度。
他挤着挤着,可那些人没完没了似的,他咂了下嘴,不知怎么的就挺直了肩背,那些拦在他面前的手臂被他用力拍开,绊在他面前的腿腕被他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即便告别了那人严厉的管束,他也从未停止过身体素质上的训练,很快他便突破而出。虽然左眼畸形残疾,表情却是冷若冰霜,卢卡阴沉的模样让人畏惧三分。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阿尔瓦说的话,你只要有了狱卒的气势,就没人敢瞧不起你。
距离阶梯还有五米的位置,他瞥了一眼接近自己的人,薇拉·奈尔正装作漫不经心地走到他身后。
她记得卢卡讲述过关于劫持破冰船失败的事情,很显然他们要从中吸取教训,最好要先从那个神秘奇怪的典狱长下手为强。
卢卡却说:“他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我会让甘吉找到机会,只是可惜了那身漂亮的衣服。”到了这一步,薇拉并不想顺着这徒有其表的团队领导者。她已经能想象到典狱长那身精致的华服被血染透的模样,若是她还能摘下那副面具,一定会美的惊心动魄。
除了行动频率几乎保持一致的四位,还有两个身影随后赶来,当看到那对头上戴有冰角装饰的女人时,卢卡骤然握紧的拳头上暴起青筋,心想着果然有她,阴魂不散的东西。
厌恶发展成了恨,他曾有过无数次把菲欧娜干掉的冲动,却碍于心中的纠结始终没有,还记得典狱长将她设立为治理官那天,他告诉卢卡要对菲欧娜多担待,这并不是出于道德约束,而是一个诚恳的请求。
以至于现在,那女人威风凛凛地站在自己面前,身穿典狱长准备的圣装,额间装饰着一只琉蓝色的冰蝶配饰,她感受到卢卡充满敌意的表情,下意识地别过了视线。
卢卡奕然,走上前去伸出手,他的声音大到附近几百米远的人都能听见:“菲欧娜,希望这将成为我们为数不多的见面。噢,我的意思是,我真希望你成为那个被选中的人。”
无数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菲欧娜犹豫不决地抬起胳膊,被卢卡用力地捏在掌心里,柔软的手掌仿佛能听见骨头摩擦地声响。她惊恐万分地抽了出来,杰克在她斜后方,捂住嘴巴发出令人悚然的轻笑声。
跟菲欧娜的腹背受敌不同,第七位人选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性格腼腆的女孩扎着垂放在肩膀前的麻花辫,她身上还穿着在炊事间工作时的围裙,有些脏兮兮的脸上看起来已经借水用力洗过了,可那灰烬仍旧擦抹不掉。
开始心不在焉的卢卡未发觉她的存在,随后才惊讶发现,这第七个未知的备选者,居然是那天被自己救下的哑女。她双手叠放在腰前,对卢卡鞠了个躬,随后露出了一个有些憨甜的微笑。
他们笼统跟查过了冰城里全部的囚犯,除了某些躲藏在壁橱里的老鼠…卢卡上下打量,心想,这不就正有一只吗?
在七位“资质”人士到场后,接下来的画面是谁都没能想象到的。典狱长用权杖向地面敲击了三下,发出的混响声如顶钟嗡鸣般震彻冰城;与此同时,那些零落在广场四处的白袍人燃起了火炬,他们以一米的位置驱散囚犯,用双手将火炬同样敲击三下,而后猛然插入了广场的环型地砖中。
广场的地缝凹槽里开始流淌出材质不明的油,火舌如蛇般迅速爬满了所有的轮廓,直到最后蜿蜒至站台两旁的盘盂附近。
阿尔瓦双手握着权杖,闭上眼睛,用低沉缓慢地语气说道:“在寒风凛冽的冰原,我们将道德作为约束自我最低标准,整日虔诚忏悔,为消逝而去的生命哀念,为被欲望蒙蔽的丑陋所思自省,希望神明终将接受我们诚意的致歉,让祥和重新临驾在这片茂土。 ”
那权杖中的蓝色珠子突然开始快速旋转,随后忽闪出金色的萤光,整个广场的半空传来吹拂而来的呼啸声,随即便是一大阵压过所有人的冷冽强寒风,人群被吹散得东倒西歪,可那火焰却没有任何受到影响的意思。
卢卡咬着牙用手臂遮阻挡夹杂劲风砸来的满天冰霰,以免被它们迷了眼睛,他死死盯着站在高台之上的典狱长,不知道他这回葫芦里又是卖着什么药。紧接着他睁大眼睛,看见那颗已然变为红色的珠子慢下旋转的频率,旁边盘旋翩跹起一只枯殷色的飞蛾。
“我认为我的猜想没错,他想把我们都献祭在这里。”诺顿坎贝尔从空中接过擦着他侧脸袭来的一块冰晶,他将那东西塞进口袋里:“早些时候我就觉得,那个圣堂,太古怪了。”
在被流放进冰原成为锅炉工之前,诺顿曾是是名矿工兼地质勘探员,他研究过许多古文与秘术;那样貌诡谲的圣堂里,关于文字的信息他能通过古人留下的痕迹辨析半解,他认为侍奉的雪神实则为□□,不然这位神明怎会将曾经肥沃茂郁的林野化为一片冰荒?
那飞蛾不停徘徊在典狱长身边,小心翼翼地接触又远离那灯芯里散发的光芒,卢卡不知对方是否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
寒风吹乱典狱长裹肩的裘绒与额前的碎发,让那端庄竖起的发丝时不时抚过那高挑的鼻梁。
在风雪中他看上去是那么洁净;还记着抚摸过的那些淡青色肌肤上的伤疤,仿佛心头烙印的滚烫,让卢卡深埋在胸膛内的血管摇摆不定地膨胀或收缩。鼓动一颗不愿宽容的心,遗忘片刻不曾放下的自由。
典狱长运转完了以辅助启醒的力量,审判钥匙于掌心慢慢悬浮在高空,他睁开眼睛,向台下的几人悠悠伸出邀请的手:“请上来吧。”
刚一跨上台阶,甘吉便想要抽出藏在身后的短刀,谁知就被卢卡悄无声息地按了回去。
“你…”
甘吉刚有发怒之意,卢卡便将他瞪了回去,他狠狠挤了下眉头,表示不要一时心急。
谁知卢卡随后转过脸,正好对上典狱长那正在凝望他的眼神,他顿时浑身充满心虚,下意识地想要逃避,让那视野跳跃着,几乎瞬间就呈弧线挪到了那双修长的皮鞋底下。
短短两秒内,他就像心里有块石头“咯噔”掉到了井底,开始骂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万一被看出端倪来了,就整个完蛋了。
典狱长的眼神也愣了愣,随后就转为别处,他背起左手,待到几人完全于高台站定后,高举权杖,那悬浮在半空中的审判钥匙居也跟随着它缓缓浮起。
“以雪神庇佑为重归的昭告,临驾万世之界的钥匙将证代一切审判的权益,如我辈之愿…”
阿尔瓦抬头望着那枚钥匙圣至半空,有雪花溶解在他眼眸里,他慢慢将体内的冰能源笼聚在它周围;白袍人共同举起火把,最后随着“砰”地一声,钥匙随着又一阵掀起的寒风,直直插入了站台之后高耸的石壁里。
刚开始还未有动声,所有人的视线紧随而至,空气中好像凝固了几秒,在听到接下来的巨响后又是一片混乱的轩然大波。
盘盂中的火焰瞬间烧灼的各外旺盛,卢卡听到台下的看客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开始逐渐勾起了一抹笑意,虽也有疑惑颇多,但阿尔瓦实在太给面子。那群人越来越相信由卢卡等人暗暗流出的消息,也有更多人坚信典狱长其实正是在设立祭坛,要将那七名愚蠢的思悼者们献祭给邪神。
站台后方高耸的石壁开始向下一块块地脱落冻得僵硬的土块,或许是盛势太过浩大,他们感叹不由自主地后退,直到那从中的裂缝里开始投射出一抹值得探究的铜金色的光;被泥土裹挟了百年的外壳轰然碎裂,此时一扇耀眼的巨门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冰城里竟然隐藏着这种东西?”诺顿感到不可思议,他在口袋里捏住了那块锋利的枚冰晶。
金色巨门的中间花纹繁丽,在那微微突出的方形凸格中有一把锁孔,那只审判的钥匙正插在其里。阿尔瓦努力收回快要把持不稳的权杖,在这雪寒的环境下,他的额前堆满浓密的汗珠,为阵法启醒消耗掉他太多能量,没人知道,他黑色手套下的五指正在发抖。
当权杖敲落至地面的那一刻,典狱长的身边笼罩起一层如薄纱一般沾染冰花的雾霭,大地开始发出浩荡震响,这声音以气体挤压过后的声响发出一阵阵迸响,正如同一阵回应之声。
随着站台之下发出迸裂的痕迹,由典狱长为圆心罗列的几条缝隙开始不断爆出冰碴,犹如被点燃的导火索开始向各个方向遍布。地面的纹路绽放开了一朵巨大的水晶冰花,细枝末节,根根分明。
阿尔瓦的呼吸凝重起来,他握紧手里的权杖以支撑身体的重心,可他的眼前开始发黑,或许是这两百年的时间叫他拖的太久,或是雪神认为他已经实现了他的价值…
“只要打开了那扇门,”阿尔瓦斜侧着看向几人的位置,吞咽了一下干渴的喉咙,他缓了缓,继续说道:“谁能开启那扇门,谁就是被审判钥匙认可的人选。我会遵守我的承诺,给予不菲的财富,护送那个人重回管辖区。”
他们犹豫地相互对视,最终都向前迈开了脚步,阿尔瓦欣喜地喘了口粗气,闭上眼睛,心想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紧接着站出来的那个人,就像是划破了冰原最后唯存的零星半点安逸,他夺过一根腾放在盆盂旁的火炬,指着典狱长的脸,高声喊道:“难道我们会相信一个怪物所说的话吗?”
一股从微张的唇外倒灌进喉咙的冷风,阿尔瓦猛然睁开眼睛,他看着那个脸色阴沉,已然是换了副新面孔、满眼戾气的男人。
阿尔瓦将背部挺得更直,高昂起下巴,眼中透露出一丝轻蔑与厌恶:“不要尝试飞蛾扑火,卢卡斯,你不会为此得到你想要的。”
“我姿态高傲的典狱长大人,您看着台下,我们这些待宰割的羔羊,在过去的人生里从未享受过平等的待遇,如今您将我们囚于残酷牢笼,却给我编造出草原的美丽幻想。”
卢卡也学着他的模样背过一只手,他边走边舞动起的火炬,让那火红带有刺激性的光影停摆在每个人的目光里。
“而现实却是那鲜血淋漓的屠刀,悬挂在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蝼蚁的身上,你所宣扬的高风亮节,是在这尸骸遍藉的角斗场中最虚伪、最不需要的东西。”
台下的囚犯们看着这个敢同权威叫板的男子,虽然没有胆量同他一起反抗,可心里从未这样爽快。
“若是我们相信善良能带来和平,那便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典狱长大人,要我说——只有冰原,才是最接近真理与道德的地方;所谓管辖区,早已污浊不堪!”
卢卡令人唏嘘的话语,几乎让看台下所有的人激情澎湃起来,作为罪犯来说,用品德教育管束人的话他们听过不下五百遍了,而这种无比新颖的辩词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阿尔瓦渐渐察觉到事态的不妙,但好在这种群长久管束过的囚犯,并不会因为这些微小的妄言,便为自己的舍身处境感到动容。
在悲怒之余,阿尔瓦更想解读对方内心深处的所想:“卢卡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各位,那记得前天早上被抬出圣堂的尸体吗?那天晚上是我亲眼所见,是典狱长手段残忍的杀了她!”卢卡露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我看见那个女人从胸口的位置被整个剖开,骨头都暴露在外面,圣堂左侧室的整个墙壁与地面都是血,他就站在她面前,提取出了她的灵魂并献祭给了邪神。”
阿尔瓦才刚张开口,杰克便无缝衔接过卢卡话茬:“是的,我能证实巴尔萨所述并非假话,那晚我与好友约定月夜辰分,携同在皑皑白雪中漫步,希望借此来抹除我们犯下的罪孽。可正巧,我看见那位典狱长神色匆忙地离开了圣堂,每天夜里圣堂都不允许外人进出,所以我们也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直到,第二天被曝光出了那件事。”
“既然圣堂在夜里是封闭状态,你为什么又在那里呢。”阿尔瓦死死地盯着卢卡的眼睛,平日里所显露的宽容荡然无存:“自圣堂开放以后直到前天,你可从来都没有去过。”
“得了吧,洛伦兹,自从我当了狱卒后,你对我的使唤还少吗?你从未给予过我自由,如果你希望我恰好出现在圣堂,我又怎会在别的地方?我不像你们上层阶级,就算被人扒光刨尽所有衣服,上面也从未沾染鲜血。”
如同一只真正的鬣狗,卢卡围绕着典狱长的位置踱步周璇,他上下打量着他的全部,试图以各个方面来击溃他的至高之位:
“再换个思路想想,那天圣堂出事之后你第一时间就传唤我到问监室,本意是想要把这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可我始终知道了你的太多秘密,又跟了你这么久,你希望我能'体面'的闭上嘴巴。才把这七个名额之一送到了我这庸碌无为之人的手上。”
典狱长周身的温度肉眼可见的从冰点骤降低了十几度,他的脚边凝结绽开出了几处晶花,那些浮现在他周身的雾霭越来越浓;他不再看着卢卡的眼睛,而是情不自禁地垂下眉毛,那双幽蓝的瞳眸里充满了悲伤之情。
看见对方不再做掩饰的表情,卢卡的内心突然像一块坚冰被丢进了沸水。他握紧拳头,心想自己早就提醒过他,早就提醒过他的,不要轻易相信冰原里的任何一个人,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说的没错,按理来说凭什么他能被选上!”
人群里终于有人发出不满,在他们眼里,这耀武扬威的卢卡·巴尔萨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每日忍受风雪厮磨,跪到膝盖与地面冰冻得几乎凝结为一体,只求那虚假神明于根本上莫须有的原谅,而对方只是吃吃喝喝、再跑跑腿,便能拥有名额;他们忍受够了这种阶级差距,也忍受够了那些虚假的欺骗。
一部分人开始附和的叫嚷,他们现在不管阿尔瓦洛伦兹究竟是不是邪神的使徒,压抑许久的不满,与骨骼里天生的反叛相互融合,激发起了血液里余热的躁狂。
效果很好,薇拉装作受害者的模样,她提及自己多次在圣堂祷悔,却被警卫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好几次她被跟踪,若不是因为幸运或许早已无助地倒在了寒雪之中。
圣堂死掉的那位正好是个女人,越来越多的非议声出现,有警卫被突然起来的推挤掀翻在地面,眼见事态严重起来,阿尔瓦竖起权杖猛然敲击地面,虽又是一阵震慑的风,却无法消磨那些躁动不安的心绪。
阿尔瓦伸出手,让那只被忽视了尚久的飞蛾降落在他指尖上,飞蛾恋恋不舍地离烛火远去,承在他指侧被阿尔瓦托到了卢卡面前。
卢卡不解何意,警惕地弓起背部,阿尔瓦他向卢卡展示着这只看起来略显脆弱的飞蛾,它的羽翅已经从边缘斑驳发红,像是置放时间过久的苹果:“这便是我的灵魂,卢卡斯。那天你在我房里看见的,正如同这种东西。”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卢卡一边怒视着他的脸,一边又想要去仔细探究那奇异柔软的小生物。
“它跟我的生命息息相关,每当被冰原风雪所裹挟的灵魂死去,我便可以将逝者的灵魂暂时化为昆虫的形状转化出来。”
在阿尔瓦手指间趴窝着的飞蛾,乖顺地舒张了毛绒绒、梳子状的触角,它像是在等待什么的发生,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的篝火。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如果你们依次试过这扇门后,它仍然无法打开,我就会亲手捏碎这只承载我生命之华的飞蛾。”阿尔瓦说:“这就是我专程来到这里的目的,若是无法完成,我会选择主动消逝,彼时的冰城将彻底失去掌控,不会再有谁统治谁的自由,各位可以为了生存尽情随心所欲。”
“你…究竟在打什么赌?!”卢卡心里升起没来由的焦躁愤怒:“你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
这回终于轮到甘吉找到机会怼他了:“冷静,卢卡,兴许那只是骗人的话,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大火气。”
“我们无法辨认你话中的真假,万一那扇门后真有什么危险,谁也没办法给我们担保。”
薇拉微皱着眉头,她万分厌恶地看着台阶四周,举起枪支慢慢靠近他们位置的警卫。
“喔,我们当然有的赌了——”杰克走过,打破了僵局,他的手肘间夹着一个穿白绒袍的人,头上的兜帽在挣扎中被掀至脑后,这底下赫然是一个因恐惧涨红了脸颊的女人。
他手里的长而微弯的刀刃反着凛冽白光,从女人的脖颈处剐蹭出了一缕血液。
杀女人一直是他最大的乐趣,当然,就连圣堂里的那个也是。杰克没告诉他的同伙那具尸体是他的杰作,他为了跟踪那个喜欢夜里出行的女人,早早就放出了要在月下祷告为由的消息,为自己其中一晚的杀戮做铺垫,因为他就是非常享受这种混乱不堪的处境。
“我倒是很喜欢拆礼物的感觉,不妨在这场喧嚣达到燃点之前,让我们来看看那扇门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吧。”
杰克发出喑哑的轻笑,与女人的颤抖不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手里逐渐加重的力道,逼退了本想要靠近的警卫。
在愈来愈紧张的局势下,典狱长呈邀请的动作朝向那巨型的门扉,他对着队伍中为首的卢卡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吧,卢卡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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