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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背道而驰的真相 ...

  •   冰城最中央的广场是相对来说,风雪最小的地方,四周被建筑围绕形成了一个避风巷。侍守点燃了站台两旁的火盂,身着华厚披风的典狱长,紧握手中的权杖一步步走上了站台。只因他的身材穿着就足以让台下的囚犯们躁动起来,他们窃窃私语,疑惑里参杂着不堪入耳的泛滥咒骂。

      “安静。”典狱长仅说了两个字,随着他的话语刚落,四周的气温好像瞬间骤降,一时间场内居然鸦雀无声了。

      伫立在站台旁边的卢卡被冻的搓起手,好像不够暖和又忍不住地跺起脚来。典狱长微不可查地瞥了他一眼,抬起手将权杖敲击地面,这严寒的酷刑又大半消散而去了。

      他果然是个怪物,卢卡放下环抱在一起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权杖里漂浮旋转的小球,蓝色的,没有血迹。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场内一片哗然,他懵圈地向左右看侧去,还在心道怎么了?就见典狱长从衣服的暗袋中拿出一把金色的钥匙。那钥匙从他掌心漂浮而起,典狱长抬高了手供以展示,它便散发出更明亮的光线。

      “我会挑选出拥有七个竞选资格的人,而最后能成功离开冰原的人,仅有一位。”

      他幽灵般蓝色的眼眸扫视着现场的所有人,囚犯们无一不被他的话语所吸引,卢卡挠着脑袋向前迈出了两步,典狱长以一句疑问句将此次宣告会收尾。

      “究竟谁,才能成为那个道德的标杆呢?”

      卢卡甩着手指上的钥匙圈,从来没见过监狱里有这等阵仗,没有人围殴缠斗,没有人哀声自残,好像是走错成了什么乖宝宝宿舍。

      还没等他将清晨的监房巡视完毕,就收到了来自典狱长的召唤。他叹了口气,心想这些当官的事情不管换谁来都没完没了,总是要操控着他像狗一样跑来跑去。

      不过比起先前那位糟老头子,这个家伙整体上养眼多了,他真想揭开他下半张脸的口罩看看,是不是因为丑的不能见人才戴的。

      他顺着按钮式自动旧款电梯上去,这东西新中掺老旧,开关门需要用手向旁滑动。

      终于到了最上面一层,还未等卢卡拉开铁网门,就看见典狱长坐在窗户旁边看书,他的房间敞开着,像是正在等他过来。

      “典狱长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收起无关的书本,站起身将那本黑皮册子取出来,窗外朦胧的淡色金光在他肩膀圈下一处韵味十足的白晕。卢卡真想抓住它,实在令人嫉妒。

      典狱长将册子推到了桌子另一端,卢卡接过来,他们俩人对立而坐。

      “我不清楚这群囚犯的真实性格,不妨跟我讲一讲你最熟悉的。”典狱长微微向前探去,他将手指点在目录薄上,卢卡注意到他隐入面具的高挺鼻梁,裸露在外睫毛可真是细长。

      “您这么信任我,难道若我讲清楚了,您就会让我出冰原?”卢卡习惯性地提起条件,他当然不指望典狱长会答应他,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像从里面引伸出其他的东西。

      典狱长则闭上了眼睛,他说:“审判钥匙会裁决一切,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看不透人性但必须做出选择,在宣告前人人都有机会。”

      望着对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卢卡突然升出玩味,他从桌子底下,探出脚腕蹭了蹭下典狱长那双修长的腿。调笑道:“典狱长大人,以前你的恋人有没有说过你很呆板?”

      触碰到的那个瞬间,典狱长的肩膀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一下,卢卡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对方泛红的耳根,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他的腹部开始发热,这感觉很糟糕。

      卢卡按照典狱长的安排,打开了监狱中所有的牢门,给予囚犯们适当的自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主张行事。并且他还开放了冰城与监狱相隔、外墙区域的居民楼,表现级别为B+以上的囚犯便可到此地居住。

      同时在监狱与居民楼中间区域,开放了一所圣堂,人们来到此地静心祷告,以洗刷灵魂的罪孽。

      卢卡从来没去过圣堂,他认为犯了错便是犯了错,无法改变,也没有原谅一说,如果真的能痛下心扉感到后悔,当初便不会去做。

      这段期间他过的很舒服,当典狱长的走狗比当其他任何人的走狗都要爽得多,被对方使唤来使唤去,反倒使他没有昧着良心委屈自己。典狱长腰上的鞭子最终还是用了——在他被对方要求修练站姿时,故意不站直身子晃来晃去的时候,猛然抽到他大腿上面。

      疼得卢卡当场掉出眼泪,但是典狱长下一鞭就没那么疼了。

      他还教他怎么应对被人围陷时的困境,该说什么话,怎样转移注意力,什么动作最管用。他锻炼他的身体素质,指导效果非常好,卢卡的胳膊跟腹部不久就长出了好几块肌肉,虽然不算特别硬朗但也有个雏形。

      他的衣服也全都是典狱长请人定制的,成品非常华美,其他囚犯看了都会对他恭敬地低下头去,好像他是什么另一号的小典狱长。

      偶尔卢卡也会在心里喊他的名字,阿尔瓦·洛伦兹,他实在太优雅了,一只优雅的怪物。

      这天终于有一件事情让他气的够呛,典狱长往管理部门新添置了一位治理官,正是那个头戴冰角会施展一些小邪术的女人。

      他不服气也十分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在手册上告诉引典狱长,这个女人曾经帮助过他的忙。他越看她的模样越觉得惺惺作态,整天往圣堂里跑,把膝盖跪出两道红印,还冻的瑟瑟发抖,都是为了做给典狱长看的。

      五人之中,也只有这个女人没有拿走他的刀,没有入伙却还一起埋伏在了指定地点,想要凭他们之力借船逃跑。虚伪!恶心!

      卢卡跟这个自称为“菲欧娜”的新治理官,一起跟在典狱长后面来到了监督塔,典狱长在这里给他们安置了新的房间,终于可以不用再睡那又挤又小的守监室了。

      菲欧娜对典狱长道谢,随后勾起嘴角笑了笑;卢卡气的牙痒痒,搞得好像是自己本该有的权益,都是借着这女人的福才得到的。

      菲欧娜住在塔的中层,跟上层的典狱长挨得较近,卢卡则在第一层。在他下面是监督塔的操作间,监督塔每天晚上都会向冰城边境投放远射光线,探查是否有谁潜入或离开。

      他总是听着地板另一边隐隐约约的机箱声,虽然石料搭建的房子隔音效果很好,那声音微乎甚微,但卢卡就是心烦意乱。

      典狱长取消了让他每日汇报的工作,他认为卢卡的心思太浮躁了,“与其现在用目光测量他人,不如去圣堂静心,先醒悟自己。”

      这导致他更加开始胡想了。

      是不是菲欧娜背着他说了坏话,变成了典狱长送出冰原的首选?又或则…那个女人认为出卖一些身体上的尊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卢卡知道下午三点是典狱长休息的时辰,也是菲欧娜去圣堂祷告的时间,但今日迟迟没有看见菲欧娜出门的身影。

      他思索着进入电梯,先是来到菲欧娜所在的房间,趴在门上没有听见任何动静,找借口喊了两声也无人回应。看来是不在屋内。

      于是他又返回电梯准备下楼,可紧接着他原地犹豫了几秒,按下了典狱长所在的楼层。

      刚来到这里,卢卡就感受到一阵寒意迎面袭来,那不是他的错觉,门把手上凝结的冰晶非比寻常。典狱长没有将门反锁的习惯,他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原本温馨的房间内宛如冰窟,墙壁的角落里凝出了许多堆叠的冰花,卢卡呼出的热气化为白雾飘起,他听见盥洗室里传来了典狱长的咳嗽声。他浑身一怵,条件反射让他险些就要出喊对方的尊称。

      他左右观察了一下,菲欧娜确实不在这里,这个怪物不知为何把房间变成了这样,还是先走为妙。可当他刚转过身去,就看见桌子上放置的那把外貌奇异的权杖。

      凭空转动着的蓝色球体,完全吸引住了卢卡的注意力,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还没触到,又在权杖的旁边发现了更奇怪的东西。

      在桌子上还放着四块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冰晶,里面每一块都裹挟着一只被封存的蝴蝶。卢卡感到诧异,在环境恶劣的冰原里,怎么可能会有蝴蝶?

      他刚刚拿起一块冰晶,想要弄懂这东西究竟是真的是假的,就听见身后传来严肃的发问声:“卢卡,你怎么在这?”

      “典狱长大人。”卢卡猛然转过身来,结果那蝴蝶冰晶太过光滑,被他失手摔落在地上。

      冰晶碎成了几块,里面的蝴蝶也掉了出来,典狱长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叫喊着“别碰”,可卢卡手快,已经弯腰将其捻在了手心里。

      绵软薄翅花纹素雅,应该就是真正的蝴蝶,卢卡刚想到这里,手中突然一阵剧烈的灼痛,幽兰色火焰烧了起来。

      他表情狰狞地将自燃的蝴蝶从手中甩出,那蝴蝶还未落地,便彻底化为灰烬消散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来自手心的灼痛好似一路烧到了胸膛里,卢卡莫名被这怪东西烫到,可他还来不及生气,手腕就被另一只手紧紧攥了起来。

      “谁允许你碰它了。”典狱长的眼神里好似凝结出了凛冽冰霜,他没有戴面罩,狰狞的伤疤围绕在他脖颈周边,攀上些许脸颊。薄凉的嘴唇因为压抑的愤怒而隐隐发抖。

      突然被人钳住手腕,卢卡也有一腔怒火想要发泄回去,可当他突然看清了典狱长那张脸时,怒火瞬间就像浇了一盆凉水平复下去,不由自主地语无伦次起来:“我、我不知道…”

      典狱长拿起手边的权杖,就在这时,那珠子里隐隐散发出了红色的光。卢卡瞬间回忆起了那日破冰船上顺着珠子滴落的粘稠血迹。

      典狱长重重地挥过权杖,他的表情万分阴沉,没戴面具的时候发火时更甚,像是碾死为非作歹的蚂蚁。卢卡的小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护住脑袋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允许再踏入我的房间半步。”结果典狱长只是将他赶了出去。

      卢卡又惊又怕,还带了一小丝意犹未尽。他揉了揉被对方捏紧的那只胳膊。心道,哼,为什么一个怪物要长的这么好看。

      卢卡巡监时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清点人数时少了两个人,找到时是在居民区被杀害了,胸口跟背上都有短刀留下的痕迹。

      但有一点令人匪夷所思,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在搬运尸体时,雪地上留下的血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也找不到他死亡前在其他地方移动或触摸过的任何痕迹。

      “已经死了四个人了,要不要地毯式搜索,把持有凶器的人找出来?”另一个帮卢卡替班的小狱卒向他提议,被卢卡狠狠瞪了回去。

      夜晚,他心烦意乱地躺在床上,手掌里的灼痛已经消失,心里却还惦记着关于典狱长的反应。他来到冰原究竟是为了什么?就连上一任的典狱长都是从囚犯里选拔出来的,根本没有人会好端端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不知怎么的,他联想到了来自典狱长的抚摸,他为自己扎起辫子时的小心翼翼,还有发红的耳朵跟生气时被抿得变了形的嘴唇。

      可紧接着,消失的船员,权杖上的血,冰晶蝴蝶…卢卡是个对恶意很敏感的人,审判钥匙的标准是依照道德,可谁能判断身边的人是道德的?他们一定充满虚伪跟欺骗,就跟那个叫菲欧娜的女人一样。

      说到菲欧娜,卢卡想起了那句话:“与其现在用目光测量他人,不如去圣堂静心,先醒悟自己。”

      云层太厚,冰原的夜空没有星星,他溜进教堂里,午夜两点并非开放时间。

      来到圣堂门前,背着风点燃煤油灯,从衣服里摸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铁丝,举起门锁试了半天,终于撬开了圣堂的后门。

      巨大冰晶样式穹顶,圣堂的墙壁上雕刻着许许多多的雪花纹样,听说历史上记载,这座圣堂在监狱建起之前就一直在这了,它被风雪前前后后掩埋了两次,又被挖出来两次。

      冰城的人需要信仰,他们小心修缮、维护了圣堂整整六七年。

      后门从侧厅开始进入,它的走廊让人有些不太舒服,入口居然呈微微弯曲的弧形白墙,在这打磨的极其光滑的甬道,甚至能上面看到自己反光的影子。

      等到他终于出去的时候,简直像是穿过了虫子的茧。在圣堂最中央的静心室里,有一块形状奇怪的雕像,有点像向上燃烧火焰。

      在它的底下刻着两行字:

      奔逃,不如净化。

      给予,不如瓦解。

      他呆呆地蹲在原地,这不就是他从冰原荒区来时看到的文字吗?看上去只是很通俗的文字,卢卡在嘴里反复地念叨这两句话,却没给出自己解析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直到他听见不远出传来一声咳嗽。

      他躲在墙壁后面,偷偷摸摸沿墙探到了圣堂的偏室,他伸出脑袋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屏住了呼吸。

      飞溅的血液像是一大片颜料挥洒在静心室内,某个分不清编号的囚犯的倒在地上,他胸口似乎被刺进了许多刀,内脏破烂不堪。

      典狱长手持权杖站在那尸体面前,他伸出,不知道做了什么,从那囚犯身上飞出一只素雅的蝴蝶。它只是用力地煽动了两下翅膀,便倒在了典狱长手心里。

      权杖发出“滋滋”声响,竟然从那灯芯中飞出了一只枯色的蝴蝶,它围绕着那颗球体转了两圈,蓝色的球体开始快速旋转,冒出蓝白色的光斑。待到它停下的时候,血液顺着那颗球体向下缓缓流了出来。

      典狱长仍旧用着他平日里让人心痒的嗓音,念道:“奔逃,不如净化…给予,不如瓦解。”

      卢卡到了这时才终于彻底相信,典狱长跟他猜测的一样,就是个杀人嗜血的怪物。

      他想起石碑上所诉,恶欲深重的邪神,通过囚禁来到此处的人们的灵魂,使之心中迷茫,执迷不悟,不分善恶,最终永远迷失在这,变成维持冰原上风雪的养料。

      所以什么心诚向善、洗刷罪孽,什么道德标杆,全部都是他虚伪的一面说辞。

      “还好我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他…”卢卡背靠着墙,握紧了拳头,心脏跳得“砰砰”作响,他明明也在冰原杀过人,可目睹典狱长动手的场面,心里却充斥着晦涩难言的复杂。

      阿尔瓦·洛伦兹,你跟我装什么好人。

      他手脚发软地穿过甬道,拿回提灯,跑到了圣堂外面,这时候他好像听见了一声呼喊。

      “卢卡,是你吗?”

      他戛然停止了脚步,回头望去,并没有想象中典狱长的身影,风雪太大了,大概是在幻听吧。他咬着嘴唇愤恨地往前跑,越跑越气不过,直到撞到了一个身材瘦长的男人。

      “呀,卢卡·巴尔萨,你怎么在这?”

      被撞到的那人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喊,还带着一丝没什么乐趣的调笑意味。

      卢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平时喜欢穿灰色风衣的男人是最先拿到B+,进入居民区的那一批。不知道他晚上在外面闲逛什么,而且也没有穿他平日里那件风衣。

      “杰克,这么晚了,我倒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跟我在圣堂认识的朋友们,进行了一番新的人生讨论,最后我们认为,在气温最寒冷的时候进行祷告,能看见最美丽的雪花。”

      杰克伸出手,一块雪落在他的手上,就像一只凋落的蝴蝶,随寒风而逝了。

      “杰克,后天就要选出能离开冰原的七个名额了,你有这个自信吗?”

      想到典狱长的真面目,卢卡向他这样问道。

      对方愣了愣,说道:“虽然我认为自己可以挤进这个名额,但我对最终获得者不抱希望。”

      “那倒不如。”卢卡上下瞥了他几眼,他知道杰克曾经是个杀手,就像面对杰克一样,他相信冰原里不会存在什么好人了。

      “那倒不如,跟我一起毁了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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