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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探情 ...

  •   这话听在耳朵里那种老夫老妻的味道就出来了,向云松心头便如被根羽毛撩了一下,一阵轻乱。好像有两股相反的力量在同时运作,一股是满足,另一股自然是不满。

      满足的是现状,总归要做成老夫老妻,现在就老夫老妻有什么不好?卫宁儿这话他要是努把力听成妻子等待晚归丈夫的问候,那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不满的也是现状,这种样子,跟普通兄死弟娶的叔嫂有什么区别?相敬如宾到简直抹煞他与她曾经那么多年的一起成长,和那晚他火热急切撕开一切隐秘的决心。

      向云松心里风起云涌,望着卫宁儿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去睡?”

      他没控制住心神,加之惯常就是快人快嘴,所以此刻的语气就变得有点像是责怪。

      卫宁儿望了他一眼,转脸道:“今日你哥四七,子时要烧夜路钱与他。”

      向云松这才发现卫宁儿身后,正厅里摆着两个铜盆,里面元宝纸钱和写着向云柳名讳的纸牌位已经备好。

      建州本地民俗,亡人七子前四子每子都要烧夜路钱给他,让他每次回去时可以用来打发挡道的孤魂野鬼,待到五七以后就不用了,因亡人此后再不会来了。

      那边淘春一拉向南,极有眼力见地悄悄出了正厅去门外候着了。

      向云松心头一阵难受,得,闹了半天,原来还是在尽忠职守于她的寡妇身份。她身上穿的素白根本就是丧服,那鬓边还戴着朵小白花呢。

      他望着卫宁儿回答过后就默不作声的惯常神态,卫宁儿现在不再与他保持对立的距离,看起来比过去更坦然,然而这种坦然在此刻的他心里却是越看越不舒服。

      向云松隐着怒气,“王氏呢,她怎么不来烧?”

      这下卫宁儿多少觉察了他的口气,再次看了他一眼,“二七三七时是她烧的。”

      言下之意,头七和四七就该轮到她。总共四个七子,两人对半分,还真是公平合理。

      向云松却是越听越气,这是哪门子的公平合理?吃肉没份挨打有份。

      这下真的忍不住,“我哥过去那么宠爱王氏,这些事不该都由她来伺候吗?”他在地上走了两步,看了那个铜盆一眼,右脚伸出去,临了又拐了弯,踢翻了旁边一个碍事的矮凳。

      卫宁儿看着那个无辜受害的矮凳,心里头一阵无奈。向云松终归是向云松,这种样子太熟悉了,他暗自开始头疼。

      向云松看卫宁儿默不作声,心里头更觉憋气,忍不住就想刺他几句,不过总归还是被他咬住话头摁回了心里,最后闷闷地挣出一句,“你去睡,我来烧!”

      卫宁儿没有动,两手交握着沉默不语。

      这种样子自然被向云松理解为不肯擅离职守而要等到最后的坚持。他没好气地撇了他两眼,“行吧,你想留下就留下。”

      转身将那个刚被他踢翻的矮凳又拯救回来,放到卫宁儿身后,又到正厅一侧给自己拿了一个。

      烛火哔啵,两人坐下来默等子时的到来。

      厅里灯火只亮了落地铜灯架上的两盏,光线并不明亮,但卫宁儿一身的细麻布丧服,还是将她整张脸都衬得清晰可见。之所以作为发妻穿的是细麻而不是粗麻,也是向老夫人认为向家向云柳亏待卫宁儿在先的结果,不仅她的服丧期短到只有一个月,就连丧服也是用的最轻的。

      丧服是没有外衫的,且不分春秋都是一个厚度。卫宁儿身上这一形制,上衫直接系进长裙里,腰带一封,就那么将一把纤瘦的腰身勾勒了出来。她坐在矮凳上,双肘搁在膝盖上抱臂侧头沉思。裙角洒了脚边一地,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朵被白浪包围的芙蕖。

      向云松看了两眼,转开视线,没两息又转回来,卫宁儿那姿态分明是冷了。他在心里暗骂了句傻瓜,起身在厅里四处望了一圈,“你衣裳呢?”

      卫宁儿回头,还没答话,向云松就又劈头扔了句话过来,“这么冷的天,怎么连件厚的都不穿?”

      他气急地看了卫宁儿一眼,干脆地开始动手解自己领口的带子。

      卫宁儿站起身刚想说她的披风正好好地搭在正厅门口的一张椅背上,就觉身周一暖,向云松那件暗蓝色的厚质披风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接着肩上受力,他又被按回矮凳上。

      一时间被向云松身上的气息包围,那是种男人的体味混着淡淡酒气,还有风中湿意的味道,卫宁儿不可避免心跳加快。抓着领口的系带想着要不还是还给向云松,过去拿自己的披风,可是不用想也知道这么做向云松肯定不高兴。

      还有十二天就要成亲了,再这样分别开来就太刻意了。他只能两手抓着系带尽量挺身坐着,坐姿就显得有点僵。

      向云松又把厅里用来烤火的暖炉移到面前,用火钳挑了挑其中的炭火,直到火光小小蹿起,才回身坐到自己的矮凳上。

      坐下来后眼角余光看向卫宁儿,就跟之前很不相同了。他的披风在卫宁儿身上实在太宽大了,一下就遮住了她穿着丧服的身体,只露出一根脖子加一个头,整个人被衬得特别清瘦可人。暖炉的火光跳跃在她脸上,照得向云松脑海里出现了一些字眼,“弯眉杏眼,小鼻子小嘴,白生生……脖子……削了皮的白萝卜……”

      他斜开视线,将暖炉的炭火来回反复地调戏着,看到炉前边那两个铜盆的纸钱和趴在上头的他哥的牌位,心里头一丝本已压抑下去的不平比他手底下的炭火更加快速地茁壮起来。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在外边茶楼听了一肚子自己跟卫宁儿的香艳故事,回家来碰上她,并肩同坐四目相对,结果却是守在他哥的牌位前等着烧纸钱。

      这是什么兄友弟恭,夫善妻贤的故事?

      要真是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卫宁儿这个傻瓜一天向云柳的好处都没得到,吃苦受累倒是一样没落下。

      脑中记忆随着火光闪了几闪,出现了几年前那晚卫宁儿下了他的床,当着他的面整理衣衫的情形。那次,他在床头烛火下由下往上看过去,印象最深的就是卫宁儿纤瘦柔韧的腰身,还有侧后方看过去那线条流畅的侧脸和颈项。

      记忆中,她很仔细地收拾着自己的头发,先拔掉簪子把弄乱的长发散下来,接着将长发拢到胸前用手整理好,再挽到脑后重新用簪子别住。

      灯火下卫宁儿低头挽发的体态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无法形容,只觉得胸腔里一阵磅礴鼓胀的躁动在横冲直撞。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的,好像一下子就野火燎原。

      最后,这股躁动兵分两路,一路冲向喉咙将他烧得口干舌燥,另一路则高歌猛进意欲不明。

      即使刚被他爹狠狠教训过的身体上的伤痛都无法克制这种躁动的发生,他受不了地背过身去,轻咳一声拯救自己快要被烧干的喉咙。

      其实,那时他有的是机会来改变。卫宁儿那时的一切,说有一大半掌握在他手里都不为过。他了解她,看她什么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会怎么做。

      只是,这个傻瓜别的不行,就是眼泪厉害,销魂蚀骨。他见不得她哭,也见不得她睁眼说瞎话。

      结果一时心软,就造成了现在的事实。

      卫宁儿,本来该是他的。

      向云松心头那一点不平,就如此这般地在回忆和现实之间腾跃着,直到忍不住冲破喉咙,“卫宁儿,你对我哥,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是喜欢吗?有多喜欢?

      话一出口,才猛然觉察到,之前拎着一木桶花回来的路上那些乱云飞渡的想法背后真正的症结——原来自己的喜欢之所以说不出口,是因为在意对方的喜欢。

      而在与向云柳的兄弟竞争上,他先天就失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把他哥当做了对手。

      卫宁儿意外地看向他。视线里向云松敞腿坐着,左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右手腕架在膝盖上,随意地拨拉着炉火,样子闲适无比,然而那微眯的眼神和慢条斯理的口吻,只能说又是来者不善了。

      只不过,这个问题对眼下的他来说已经非常地不是问题。“你想让我说什么?说是祖父定下的婚约,我只能遵从不敢违抗?还是说我什么都不懂,正如你过去说的,傻乎乎地做了许多白日梦?”卫宁儿摇着头,话说出去了,之前因着身上的披风而导致的身体紧张去了不少。

      向云松却并不满意这个答案,“那这种烧纸钱的活计,你怎么就那么舍不得放手?这样跟我哥亲近的机会不应该都留给王氏吗?他有多宠爱王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后面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卫宁儿在心里猛烈地叹气,向云松果然还是那个向云松。这话里那么冲的味道明着是在问他,实际根本就是……

      委屈冲上心头,他想立刻站起来干脆地说句“你说得对,那我走了去睡觉了”,然后头也不回把事情扔给他。

      可是,这样说话有意义吗?十几天后他俩就要成亲,他还指望他能忍着对他身体的恶心给他个孩子呢。

      卫宁儿侧过脸去平复了数息才涩声道:“那我要怎么把这件事情推脱掉?跟祖母说,跟婆婆说,还是跟王氏说?”停了停,“或是,等你回来跟你说?”

      向云松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自然此时的答案他是没什么不满意了,只是卫宁儿的话让他瞬间有点慌神,或者叫内疚。

      他收了原来的姿势,手举着铁钳无措地动了动,最后沮丧地一把将铁钳杵进暖炉里。

      看着炉里炭火受到重击火星直冒的样子,向云松直接开始后悔。自己都觉得像个小气的女人,过不去这茬了还是怎么的?

      他讪讪地摇着头,闷声道,“行吧,你就当我没说过。”

      厅里再次陷入沉寂。

      向云松偷眼看卫宁儿,见她似乎并没有听见刚才的话,只是侧头看着对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说句什么话来缓和一下,只是搜肠刮肚也找不见一句合适的,最后只能放弃。心里的问题没找到答案,反而差点搞砸了气氛,向云松多少有些郁闷。

      铜盆里的向云柳静静地卧在纸钱上,向云松想他哥莫不是在暗地笑他,就跟石墩子事件水落石出后,向云柳来床头看他时那个复杂莫名跟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和他摇头叹息的那句“还是要多读书”一样。

      想到此,他干脆转过身,就那么直接看着卫宁儿,捕捉她脸上哪怕一丝生气或伤感的表情,然后,决定见招拆招。

      只是心态这么一豁出去,倒是让他发现了之前许多被他忽略的东西。他问卫宁儿对向云柳是个什么状况,卫宁儿说的是一是祖父定下的婚约必须遵守,二是自己什么都不懂做的白日梦,没有说是喜欢或情爱;他质问卫宁儿为什么不肯放手烧纸钱这种活,她反问他要怎么推掉。

      所以这可以理解成她对他哥其实也没有怎样忘不了的深情厚谊吧?只是他听着卫宁儿一句两句说不中他下怀,就开始着急就听不进去其他了。

      向云松自觉想通了这层,心情顿时如同被拨拉过的炉火,顿时敞亮起来,坐在矮凳上一连换了好几个姿势。

      卫宁儿还在沉思,侧颜安静,几缕发丝散落在颊边,在灯火映衬下说不出的柔软动人。向云松看着她,想着他的披风包裹着她柔软纤瘦的身体,在铜盆里的他哥眼门前……

      这种想法不仅迅速抚平了他之前的不平,还让他脑子里那些本已沉寂下去的香艳形容直接起死回生,过不久还开始作怪翻腾,“长得精细,细皮嫩肉,搓掉皮……”

      他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清了清嗓子,这回是不敢再直接看着卫宁儿了。如同当年在床上背过身去一样,他侧过了脸,当做无事发生,再次取了铁钳去拨拉炉火。

      卫宁儿眼角余光里看见他的动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经过了怎样的一番思量。反正明天太阳升起,他俩怎么样的争吵都得放下,就别说眼前这点小小的口舌之争了。

      无论如何,一个孩子,他是一定一定要问向云松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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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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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文《情质》《情约》为江湖背景,讲述CP拆散重组,相爱相杀的爱情战争故事,如有兴趣可点作者专栏前往阅读。 请多多留言评论,您的关注和支持是我更文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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