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自己的情敌》酒濡纸醉

24、因噎废食

　　楚钰拿着手上的密报，那时跟随着顾淮的暗探上报的，上面详细的描写了顾淮和池清秋一同出游的事。

　　但顾淮和池清秋从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自己的缘故生出嫌隙，见面时常常冷嘲热讽他都是非常清楚的，可现在……楚钰再次将视线落在了那张密报上，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好到一起上求姻缘的庙？

　　楚钰皱了皱眉，将那份密报攥进手心，随后将它扔进了炭盆里。虽然已进春日，可天气仍然有些冷，他的身体虽然调养得和常人差不多，可那场本不该的生产到底还是伤了身体，既怕冷又怕热。

　　密报的纸燃烧起来，燃起一股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楚钰看着那团烧尽的纸，漆黑的眼眸像是酝酿着什么。但是繁忙的政务还是打断了他的思绪，最近和西晋的事情颇为麻烦，自己朝堂的政事也颇为繁琐，尤其是最近催他纳妃封后的折子已经快堆积成山了，如果不是自己已经有了楚辞，他们恐怕还要怀疑自己那方面是不是有问题。

　　但是楚辞的出生也让那群大臣们心中崩紧的弦被狠狠的拨弄了一下，皇长子的生母师出无名，不在任何阵营里，出身更是卑微，这对于大臣们来说简直是不能容忍的失察。

　　既然皇长子的出生出现了失误，那么嫡长子就变得尤为重要，尽管楚钰一再表现出自己对楚辞的生母念念不忘，痴情不悔的姿态来也没有什么用。

　　“陛下，您或许该挑选一位皇后了。”郁清看着楚钰拿起了一本被归类到那一摞被他分出来的关于立后纳妃的折子。

　　他知道楚钰喜欢男人，大约对女人没什么感情，但他是皇帝，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他需要一位皇后。

　　“皇后？你觉得我还需要皇后吗？”楚钰自嘲的笑了笑，他这样的身体怎么去碰那些女人？就算生理上可以，他的心理上也早已完全无法接受。

　　“陛下，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朕知道，可有了皇后他们就该期盼着嫡长子了，有了嫡长子他们就会盯着皇位。”欲望就像是落入棉絮的火星，一点便可燎原。

　　楚钰不想自己的后宫和自己的父皇一样，勾心斗角。尤其是在皇后的一手教导下他非常清楚一个后妃的阴私手段绝不亚于一个阴谋家，为了他千辛万苦生下孩子，他不能冒险。

　　“有奴看着，小殿下不会有事。”郁清清楚楚钰的顾虑，但是有一位皇后在中宫坐镇会比楚钰孤身作战轻松得多，郁清私下里还是希望楚钰能够有自己的女人的，他甚至希望楚钰能再有几个自己的孩子，当然得是女人给他生的。虽然因为楚钰的缘故他还是会最看重楚辞，可是这年头想要一个孩子平安顺遂的长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有不甚就有夭折的风险，如果楚钰有其他的孩子那么他的皇位就会更加的稳固。

　　而且皇后的人选若是挑得好也会给楚钰带来更多的助力，对于楚钰来说实在是利大于弊的好事。可同样的他也很清楚，除非迫不得已，楚钰是不会接受这个提议的。

　　楚钰当然知道郁清的想法，他想如果到了非娶不可的时候，等自己的孩子长大些，有了自保的实力他或许会考虑立一位皇后。

　　或许他该考虑给楚辞找可依靠的势力，当初事发紧急却没有考虑给楚辞找有背景的“生母”，而现在却只能让楚辞去交好那些大族，至少这样在未来发生变故时会有支持他的人。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需要顾虑的也很多，他甚至无暇再顾及顾淮，又或者说他有意的忽视顾淮，他曾在池清秋那里跌倒，不想一而再的倒在同一处，如果顾淮退却他也不会纠缠，楚钰一时有些庆幸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就连口头上也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们也很有默契的没有捅破。

　　只是故意忽视便能无视吗？那一封封的密报他却从不曾落下，对方每天做了什么，和什么人见了面，说了什么话他甚至记得比顾淮自己还要牢。偶尔他也会生出一股冲动，或许他该直接和顾淮说明，他不需要顾淮做他的手下，不需要他这样的谋士，他甚至不想去管什么纲常伦理，他只想要这样一个人陪伴在他的身边，在他彻夜难眠，手足冰冷时能为他带来一点温暖，这种心理上的需求与迫切让他有些惶恐，和自我厌恶。

　　大约是察觉到了什么顾淮也越来越少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自从上次英国公将他接回家后他就不再住在御书房的那件偏殿了，尽管那间偏殿被楚钰命人收拾得比自己的寝宫还要舒服，现在也只有那只送给他的猫住在那里。那只叫顾白的猫经常到处窜，以防他走丢或是被不知晓的宫人伤害，楚钰还给它带了块御赐的金牌，便放任它自由的出入宫中各处。

　　虽然顾淮不住在宫中，但他却从来不会忽视皇长子的成长，他几乎日日都要去安置皇长子的寝殿探望。

　　楚钰刚下朝便看到远处顾淮和池清秋同行出宫，二人有说有笑，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他们行径的方向却是往内殿，那边是皇长子的住处，行至内殿大门，外臣未经允许是不允入内的。

　　顾淮有他亲赐的通行令牌自然不怕，池清秋却是不能进的，二人在大门口分别，顾淮径直走了进去，池清秋却停在了门口，他没有离开，而是矗立在门口望着顾淮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道路尽头他才转身离开。

　　楚钰看着这一幕，不由的皱起了眉，他知道近日顾淮和池清秋走得有些近，可却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好到池清秋要看着顾淮的背影消失才离开的程度。

　　“陛下，可需要奴探寻一番？”郁清问道。

　　楚钰沉默良久才开口：“不必。”

　　“陛下，此事怕是有些蹊跷，奴担心……”如果顾淮和池清秋有所勾结恐怕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尤其是他们两人都是知道楚钰致命弱点的人，郁清心中很想将两人除之而后快，可他也非常清楚两人在楚钰心中的地位。

　　“无妨。”楚钰只淡淡的说了声便往内殿的方向走去。

　　来到大皇子寝殿的门口，顾淮便看到楚钰小心的牵着蹒跚学步的楚辞在庭院内行走，小小的楚辞手里还紧握着做工讨巧的拨浪鼓，在顾淮的牵引下竟然走得挺快，见到他来，便遥遥的叫了声“爹爹”，顾淮也抬起头见到是他便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抱起楚辞，便来到楚钰身边，小小的楚辞在顾淮的怀里便朝他伸出了手，楚钰便伸手将他抱了过来，小小软软的孩童便对着咧嘴笑了起来，用着刚长出点点白牙的嘴在他的胸口处追寻，顾淮熟练的从一旁的宫人手中拿出一个蜜罐，他从蜜罐里拿出一根包裹着白布头的银羹，将沾了乳白浆液的银羹放进了楚辞的嘴里。

　　婴孩立即吸吮起来，肉肉的小脸也变得静谧甜蜜。

　　“小殿下这么小便认得陛下了，奴看着殿下比一般孩子聪慧许多。”郁清不由的夸赞道。

　　楚钰的面容也舒缓了许多，他对这个孩子还是有些复杂，喜爱有之，亲情有之，可这亲情中还杂糅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抗拒，楚钰有许多时候都不愿意见到这个孩子，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了自己过去的不堪和阴暗，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不对，可他又无法控制，他大概做不好一个父亲。

　　一种对自己的厌恶油然而生，他将孩子又放回顾淮的怀里，原本想和顾淮说的话也没有了任何开口的想法，他只想离开这里，回到御书房面对成堆的奏折或许会更好。

　　他转身想离开，顾淮却伸手拉住了他：“陛下，留步。”

　　“何事？”

　　“陛下许久没有陪殿下了，今日便多留些时候吧？”顾淮那双多情的眼就像是抚琴的手，总是能轻易的拨动他心中的弦。

　　楚钰还是留了下来，他们进了殿内，因为楚辞玩累了睡着的关系楚钰干脆屏退了宫人，房间里就剩下两人和熟睡的孩童。楚辞真的是一个很乖的孩子，被他抱在怀里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睡着的模样像是一个精巧的陶泥娃娃。

　　他长得和楚钰十分相似，看着就像是楚钰的翻版，这也让他的出身更加坐实了几分，使得朝中对楚辞身份的质疑少了许多。

　　“陛下，是有话对我说吗？”顾淮为他沏了茶，才坐下问道。

　　楚钰却没有回答，他拢了拢怀中孩子的薄毯，过了一会才开口：“朕今日见你和池侍中走在了一起，你和他什么时候有了交情？”

　　“无甚交情，只是他帮了我些小忙，所以偶尔会有些交集。”

　　“什么忙需要侍中帮忙？”

　　“陛下不高兴吗。”

　　“……”楚钰终于抬头看向顾淮，顾淮也正看着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像是含着深沉的情意，楚钰避开了他的视线：“只是好奇。”

　　“陛下不喜欢，我远着他些就是了。”顾淮在他面前言语总是轻又慢，像是在奏一首舒缓的江南调，让人忍不住想听他说话。

　　“你何必如此，朕还不至于干涉下臣的交际。”

　　顾淮看着沉静的楚钰，似是想到了什么：“陛下微臣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陛下，我近日看中了一块异宝，便日夜思虑想要得到，可异宝的主人只愿借给微臣观赏，陛下你说微臣是借来观赏尔后再归还好还是…干脆将之忘却，免得见过后更加想要得到好？此时困扰微臣许久，陛下可否指点一二？”

　　“什么样的异宝会让你惦记？朕的库房里若是有赐你便是。”楚钰不明白顾淮是若有所指还是单纯的真的看上了什么异宝。

　　“不牢陛下费心，微臣只是觉得这样的抉择或许不止于此，想与陛下探讨一番。”

　　楚钰皱起眉，他思索了一会儿便开口：“若是朕选择自然是前者，正所谓勇者无惧，若是事事都因害怕结果而不敢尝试，不愿接触那与因噎废食的蠢物有何异？想要便去拿便是，拿到了才知是不是真的想要不是吗？”

　　“若明知会失去陛下也要拿吗？”顾淮看着楚钰漆黑的眼眸问道。

　　“……”楚钰此时才察觉顾淮恐怕不是想和他探讨什么哲学，他想到自己和顾淮这纠缠不清理还乱的关系，这才意识到拿与不拿确实是一件两难的事。

　　明知会失去还要拿起吗？

　　一定会失去吗？凭什么失去？他是天子、是皇帝，他为什么会失去？

　　“当然要拿。”楚钰不轻不重的说出了这四个字。

　　“陛下不会后悔吗？”

　　“我不会。”楚钰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平静冷静的说出这三个字。

　　是的他不会后悔，他从不曾后悔，无论是池清秋还是顾淮他都不会后悔，和池清秋那段过往他虽然痛苦过挣扎过，可他从未后悔，他的喜爱是真的，祈盼是真的，他付出的每一份感情都是真的。对于顾淮他怀疑、害怕、忐忑…可他还是怀揣着复杂往前行走，能让他退却的从不是那些困难，而是……

　　楚钰看着顾淮那双琥珀色恍如琉璃的眼眸，能让他退却的是对方的不坚定和拒绝。

　　所以，顾淮你呢？你会如我一样坚定吗？还是和池清秋一样因为其他事物而放弃呢？还是说……之前的种种全然只是你自保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