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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初窥天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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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间顾淮与楚钰抵足而眠,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起夜灯,楚钰在黑暗中看不清顾淮的脸,顾淮依旧像上次一样用身体替他暖手脚,楚钰觉得自己有些轻浮,但是也不知为何他总是很容易在顾淮面前很容易放下防备。
“好些了么?”顾淮感觉到他不安的躁动出声问道。
“……”
“陛下,让我做你的谋士吧。”对方的声音在黑暗中温润而泽。
“顾淮,你会背叛我吗?”
“不会,若我背叛你,我会死。”
“我信你。”
此刻楚钰不想再去顾虑其他,他只想遵循本能。
黑暗中又是长久的沉默,但楚钰有些喜欢这样的安静,安静到他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陛下。”顾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可信我,用我,宠我,可你不要……爱我。”
“……为何?”
“爱,太易变化,也太伤人,陛下不要再轻易爱上任何人。”
“你怕我爱上你?”
“我可以做陛下的剑,陛下的盾,可以成为陛下的亲人,朋友,甚至比爱人更加亲密,可顾淮不能成为陛下的心上人。”
“为何?”
“陛下只需知,顾淮此生为你而来。”
楚钰当然不明白,他不知顾淮的话是何意,他只知道他已经心动,且将越陷越深。顾淮,怎么能做到呢,除非你没有闯入我的生活,没有汲汲营营在我身边为我图谋,没有在我失意时费心陪伴,没有九死一生救我于危难……
更没有说你顾淮此生为我而来。
情欲来得如此汹涌,汹涌得好似他曾经的喜欢变得苍白虚无,他从未如此确定自己的心意,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池清秋,但却无比肯定自己会爱上顾淮,没有犹疑,没有彷徨,更没有恐惧。
就好像有神明在他耳边呢喃,是他,就是他了。
黑暗像是轻薄的面纱,遮掩着少年人的心悸。
次日宫中便传出消息,陛下感染风寒需要休息,一切政务都在寝殿处理,褚听白奉旨去了北边平反,新替上的却是年迈的英国公,这倒是让朝臣有些意外,虽然皇帝不上朝了可政事却是一点也不耽搁,一道道旨意下达很快平稳了京城的恐慌。很快这首都便又恢复了歌舞平生的模样。
这也让轻视楚钰的某些人暗暗心惊,这位年轻的皇帝成长的有些过于快速了。
池清秋自然也看到了朝廷这些变化,在这一道道旨意中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上一世铁血果决的戾帝手笔,有些旨意看似微小可实际上却起着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而上辈子的楚钰在此时绝没有这样的手段。
是谁在指点?池清秋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顾淮,他从不敢轻视此人,不仅因为他是一个变数,还有短暂几面之缘来自自觉的警醒。
且顾淮现在还在皇宫里住着,据闻顾淮媚上,哪怕重伤之下也日日坚持为陛下侍疾,乃是把蓝颜祸水的名头坐实了,更有传闻皇帝便是因为顾淮而不纳妃,而那位王美人也是因顾淮的嫉妒而难产丧命。
可池清秋清楚,楚钰不是一个为了男人而舍弃江山的皇帝,自己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他知道楚钰生产几乎日日上折子求见,只可惜没有一丝回音,最后只有郁清甩下一句话“陛下说了,当断不断,必受其害,想来池侍中也是知道此中道理,莫要纠缠不休,徒增烦恼。”
池清秋此时已经明白,他虽回来了,可终是晚了一步,一步错步步错,楚钰的决绝他上辈子早就领教过,如果不是楚钰早逝,怕年幼的太子成为傀儡,恐怕楚辞是自己的孩子这件事也是要被他带进坟墓里的。
“顾淮你究竟是谁?”池清秋呢喃着,他现在怀疑楚钰可能如他一般重生了,不然他行事不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但他更担忧的其实是身份不明的顾淮。
近日的局势变化他也看在眼中,他和顾淮一样对现在发生的事情和他记忆中的不同有相同的猜测,或许有人和自己一样也从过去回来了。池清秋对此有些忧虑,只是不可控制的事情也只能随机应变,而他今世既不会站在世家这边,也不会帮着皇帝对付世家,他仍想像上辈子辅佐楚辞一样在两者间找一个平衡点,让二者相辅相成,他依旧觉得楚钰过于偏激,作为皇帝可以有喜恶,但是绝不能全凭喜恶行事,他不否认楚钰行事有理,但治理国家又怎会那般是非分明?
但池清秋很明白,他说服不了楚钰,一如上辈子他们意见相左,渐行渐远,他想如果不是楚钰早夭,他最后的下场不是解甲归田,就是被楚钰赐死。
但池清秋活了一世,他自认上一辈子辅佐楚辞,且治国有方,国家虽说没有万国来朝的盛景却也是国泰民安,没有太大差池,因此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而楚钰身为皇帝站的角度,及考虑的问题自然更多,事实上世家对于皇权的影响在楚钰登基前已经到了一言堂的地步,上代先皇便是处于完全被世家控制,后宫的争斗也源于世家门阀的权力斗争,如果不是楚钰韬光养晦,且因为身体的缘故屡屡称病,行事小心的活到了最后,皇位还未必是他的。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这次罪己诏事件,世家是在逼楚钰低头,逼他做一个听话合格的傀儡皇帝,如果他不听话他们就会急切的想要再立新帝,这也是楚钰不愿意纳妃的一方面原因,他要改革就需要让那些世家门阀不能轻易选择,例如现在他们若是选择宁王,从名义上来说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如果世家门阀仅仅是控制皇权也就罢了,但是他们就像是一群蛊虫,自己人尚且相互蚕食,又在怎肯放过一丝一厘的利益?这些以家族为单位的门阀们几乎垄断了各个行业。
这些家族以政治为业,其教育传统,经济条件和礼法门风使得读书的族内子弟成为治国人才,练武者跻身武将,一干子弟几乎垄断官场。一旦有了权力,又岂会放过财富。
有几个官员的名下没有商铺田产?他们大肆收购田产土地,甚至于强买强卖,有将土地高价租赁出去,使得农户经年劳作还填不饱肚子,商业更是糜烂,京城有几家铺子不是官员名下?又有几家自立门户的不要私下上贡?仅是这也便罢,他们还要垄断民生之根本,丰收时压低粮价回收,天灾时哄抬粮价,使得百姓丰收时一斗米换不了五文钱,天灾时百文钱买不了一斗米。
更别说官僚派系斗争之下完全不顾国家百姓,他们掌握着国家的军队政治,却可以将国家的兵刃铁器可以走私贩卖给敌国,两国相战时可以贩卖粮草,大发国难财。国破家亡时他们不是带上丰厚的家私逃离,就是开城投降以迎新主,甚至为新主奉献家私以求功名权力。在他们面前没有家仇国恨,没有是非黑白,永远只有欲壑难填的利益。可以说每一代王朝的衰败都有他们的影子,每一代王朝都始于革新,败于世家门阀的腐蚀内斗。
可那些大世家哪个不是宣称自己宗族古老,底蕴深厚,只是这些却是在一代代王朝更迭,百姓身上盘剥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沾沾自喜……
最后只余一句,流水的皇帝,千年的世家。
北方的平反战已经开始,褚听白已经和宁王开战,是输是赢难说,京城外重新皮甲的英国公也开始整顿卫京军及招募新军事宜,禁卫军也开始加班次巡逻保证皇帝的安全,一切都开始按部就班,京城里重新恢复了表面的风平浪静,只是众人的焦点那位新出炉的大皇子却是一次次的开始传出病危的消息,御医一趟趟的跑,贵重的药材也不知开了多少,但小皇子依旧不见好,大病小病不断。
也正在此时京城却来了一位道教大能,这位道教的先生乃是京城外郊凌霄宝殿的观主,自称玄机子,也称玄机道人,乃是道教魁首,听闻他最善算人命运,偶有点化之举,受过他点化的无一不有大造化的,许多达官贵人不惜花费大量钱财捐钱修观以求点化,为愚昧迷蒙之人指一条明路,甚至于先皇都想聘请其为国师便可见一般。
只是这位玄机子不喜凡事浮华,常常云游在外不见踪影。哪怕是先皇相邀他也是也不予理会,但此次这位不屑权贵的玄机子却主动求见皇帝,说要为小皇子除秽赐福,倒是让京城里那些时时盯着的官员心下揣度万千。
有这样的好事楚钰自然不会拒绝,即刻召见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道,楚钰向来不信什么鬼神,但是他对这位玄机子却很有好感,因为他是一位干实事的道士,虽喜欢弄些玄乎其玄的东西,但他云游确实经常布施穷人,行医积德,楚钰不指望他能给楚辞赐福,但寄希望于他的医术能给楚辞的病情带来一点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