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松风其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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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是不是给你惹了麻烦？”聂星子把最近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讲到老和尚坐化的时候，才没忍住有些自责地叹了口气，“那两拨人刚一自报家门，我就觉得坏了。哪来这么巧的事，这边是神女台的，那边是少林的和尚……偏偏这两拨人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还是叫人用棋子打中要害毙命的。吕若存拜师之前天天闷在家里下棋，他哪能有什么仇家，我看这事里外不是冲他，是冲着迭字峰的。”
“哪里有什么麻烦的，要是昨晚这些事我们不知道，那才是真的有些麻烦。”鹿隐之看起来倒并不十分担心，闻言就搁下手上生了一半的小香炉，回身朝聂星子轻轻招了招手，“过来坐。怎么真的担心上了，昨天回来之后好生补眠没有？”
听自家师兄这般说，聂星子莫名其妙就真的放下了心，坐下就去喝鹿隐之杯子里的茶，一边喝一边点头，笑着回了一句“我这瞌睡哪能忍得住，白日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睡饱了就好。”鹿隐之见他跟喝凉水一样喝自己杯中的茶，也没忍住笑了，“方才问你要不要喝，你说不喝，就没给你泡，怎么现在喝得这么起劲？”
“哎呀，师兄。”聂星子眨了眨眼睛，“吃的喝的这些东西，自己的从来都没滋味，就是要别人的才好啊。”
“好好，你觉得好喝那自然好，只是别当水来灌，不然喝多了怕是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能叫我睡不着觉？”聂星子听罢反倒又喝了一口，“那这茶还真得有些修行。”
鹿隐之听了便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那它倒不见得有那么不得了。”
“不过，神女台这地方，倒是有些时日没听过了。昆仑那边与中原武林交流甚少，上次听人提起神女台还是因为……”
鹿隐之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偏头去看了聂星子一眼。后者也立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事，反应很快地瞥去了旁侧，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去接他的话。
“好巧啊，星子，上次你也是招呼都不打就跑下山去了。”
鹿隐之有意逗他，但聂星子显然早猜到他要说这些，闻言就只是轻轻翻了个白眼，嘀咕了一句“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再说那不是去做正事吗”。
“抱歉，你生气了？”鹿隐之仔细看了他一眼，“只是同你说笑的，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道什么歉啊……我还不知道师兄你！说得像我真被你气到过似的。”聂星子连连撇嘴，“得了，你就揶揄我吧，我能有什么办法，谁叫你是我师兄呢。”
“真的？”鹿隐之说着便笑道，“既如此，横竖眼下的情况也相似，就说说你那正事吧。”
然而聂星子愣了半天，这才不解地皱着眉问道：“……什么，怎么现在来说这个？师兄，你的生辰还有好久来着，怎么现在就来抽查我有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嗯？”鹿隐之颇有些哭笑不得，“什么生辰，我哪问这个了，星子是想到哪里去了！”
聂星子立时意识到他和自家师兄是想岔了，眨了眨眼睛才道：“师兄是要说什么？我当时是在准备你过生辰要送你的东西啊，不然我哪还能有什么别的正事？”
十五岁那年同鹿隐之回过临溪庄后，聂星子并未在外面过多游历，而是又和鹿隐之一起回了迭字峰。这自然和他们原本的打算全然不同，但此前许多年间都没人听见什么与天魔有关的风声，近些日子却猛地起了这些大街小巷都能听到有人议论的传言，他们不得不抓紧回迭字峰去把这些见闻禀告师父。又是什么天魔剑谱现世，又是什么六法器被盗，鹿隐之和聂星子自然知道是无稽之谈，但不相干的人却绝无机会知道其中情况，此事又向来隐秘，就更引得越来越多的人议论，内容也越来越夸大其词，渐渐离奇了起来。
然而即使心里清楚是一派胡言，他们也绝不能对外多说任何一句不该透露的东西，只得抓紧时间回师门去。
聂星子向来觉得自家师兄思虑周全，既然是鹿隐之决定先回迭字峰去，那他就绝无二话。但鹿隐之彼时也不过是尚未加冠的年轻人，眼下又是第一次碰见和师门隐秘有关的异常情况，他不好独自决断，第一反应自然是尽快回去请师父示下。
比之鹿隐之平日，这般行事确实显得有几分操切，郁道谦见他们两个没过半年就回来，还以为他们犯懒，想回迭字峰舒舒服服地趴着，张嘴刚要骂，鹿隐之连忙说，师父，我们这些日子在外面听见了些动静。毕竟和迭字峰有些关系，想着还是早点回来告诉师父好些。
郁道谦听鹿隐之和聂星子把这些事一五一十地讲罢，其间并未多说什么，只在聂星子提到林尽雪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嗯？”了一声。聂星子当即停住了话头，问师父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没。”郁道谦摆了摆手，“这小子我不认得，不过他师父是我以前的……倒也不是朋友，不过有些交情。”
说罢之后郁道谦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叫他们接着讲。郁道谦到底已经不是心急气盛的年轻人了，这许多事听完也只是神情寻常地一点头，示意知道了。
“再看看吧，不用急。你们一路上也是一通折腾，好好歇着吧，今天晚课和明天早课也都免了。”
郁道谦见他们似乎欲言又止，看起来仍是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就又道：“都成了天下人全知道的事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有听这些闲话的功夫，不如看看有没有人借此掩人耳目，偷偷摸摸地干点别的。这事你急，急有什么用？光闹心了，屁用不顶一个。”
聂星子偷眼去瞧旁边的鹿隐之，见自家师兄也少见地被师父几句话呛得没了动静，他便立时老老实实地一缩脖子，不再作声了。
然而留心许久，外面没见真有什么令人起疑的动静，却先有了林尽雪和觉尘六真法的消息。自觉尘六真法再度现世以来，这本传说中天魔剑谱就一直踪迹不明，且上半册和下半册分别在不同的人手中辗转，即使有人放出话来说自己得了这本秘籍，最后发现也不过是拿到其中半本罢了。
自从在扬州一别，别说是那半本曾经被聂星子从鹿定之手中夺下的觉尘六真法了，就连林尽雪这个大活人都再无动静，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大半年后才再度听说林尽雪的消息，他们却得知林尽雪已经不知从何处又搜罗到了另外半本觉尘六真法，这天下皆传是天魔剑谱的秘籍，如今已经被剑痴林尽雪整本收入囊中。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江湖各路人士齐聚锦峰山，不为旁的事，只是因为林尽雪疑似停驻在锦峰山之中的某处修习武功，闻讯赶来的人，自然是为了来争这本天魔剑谱。
锦峰山之争混乱异常，死伤颇多，众人还没等见到觉尘六真法，甚至都还没见到林尽雪人在何处，来抢秘籍的人就先彼此争斗起来。其中不乏习武几十年的厉害角色，动起手哪里是江湖上的这些小辈能够抵受得住的？
至于聂星子，他当时能全须全尾地从锦峰山回来，就已经是相当不得了的事了。
郁道谦平日里脾气着实不大好，他们师兄弟几个被师父骂上几句或是踹了一脚，这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郁道谦向来宝贝自己这几个徒弟，拜入师门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们别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平白搭上性命。旁的事不说，若是他们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郁道谦也绝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聂星子溜下山的时候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一走就是小半年。郁道谦发现聂星子偷偷下山之后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一摆手说，那么大的孩子了，不用管他。
聂星子没说要去哪，但鹿隐之向来了解自己这个师弟，临溪庄消息又快，没多久就知道了个大概。吕若存本来有点好奇聂星子去哪了，但见鹿隐之那段时间思虑重重，笑模样都少了，干脆就闭紧了嘴没问。
聂星子走时是偷偷走的，回来时也是悄悄上的山。他当然知道自己上山的动静不可能瞒得过师父，但他还是先去找了鹿隐之一趟。聂星子独自出门这许久，鹿隐之实在有诸般担忧，眼下见他平安无事地回了迭字峰，总算是心里一块石头放下，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聂星子就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布袋，放在掌心里托到鹿隐之眼前。
“师兄，送你的生辰礼物……虽然晚了点。”
鹿隐之有些意外地接过那个布袋，先同聂星子道了谢，才问他可不可以现在就打开。见聂星子点了头，鹿隐之便抽开布袋的绳，发现里面装着一条青色的剑穗。
“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哎。确实不值几个钱，师兄别嫌弃就好。”聂星子迟疑了一下，半晌才又道，“不过是我自己赚钱买的。不然花着师兄给的钱，再去买给师兄的礼物，那算怎么回事……对吧。之前看向师兄那柄东南风上拴着的穗子挺好看的，我就想，正好师兄剑柄上空着，挂这个应该是很好看的……反正我觉得应该是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师兄喜不喜欢。”
他见鹿隐之一直看着他没说话，目光就有些游移起来，愣是没和鹿隐之对上一下眼神。鹿隐之也没出言催促，聂星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补上了半句。
“主要是，平常的东西想来师兄也都有，用不着我送。本来是觉得难得有本我师兄没看过的书，寻来送你也算是个心意……”聂星子叹了口气，“反正是我学艺不精……没抢到。我在锦峰山真是把全天下的人都见了个遍，也算开了眼界。”
“你去和人抢觉尘六真法了？”
“没抢到嘛。只好换点别的东西送给师兄了。”
“星子，你真是……”鹿隐之叹了口气，“你想着我，我当然是高兴的，可是之前在扬州时你就和林尽雪打过照面，当时就已经十分凶险了，你怎么现下还往锦峰山这种乱处钻？你就不害怕么？”
“怕是有点怕的。”聂星子歪了歪头，“但畏首畏尾，能成得了什么气候？这也怕那也怕，又怎么是大侠的做派。”
他见鹿隐之仍是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就深深地吸了口气。
“师兄也不必说了……我待会就去见师父，他老人家肯定听见我上山的动静，知道我回来了。师兄要说的估计师父都会跟我说。”
聂星子说到这里才终于露出了一脸苦相。
“……这次死定了，师父肯定会骂死我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松风其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