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音》江南小荷花

3、中天界

　　中天界以南有如仙境，紫花如瀑，萤火若晖。有鲛人水居，如鱼，善织。其眼泣，则出明珠。————《浮荒录》

　　清风明月，雕栏画栋，红灯漫布，罗带招摇。中天界是凡人和灵族的地界，早在书里听闻，这里炊烟袅袅，整日人潮涌动，热闹至极。
　　其中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惜淮河畔。这里酒家相连，勾栏成片，美人云集，引来了许多的人。
　　夜晚红灯笼一点，莲臂轻招，再与那河中的莲灯交相辉映，诱人至极。
　　漓音一身男装，坐于二楼雅间，醉眼朦胧的望着繁华的街道，与身边一灰衣男子道:“池兄，这中天界果真是热闹，在东临妖界的时候，我从未见过这番景象，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那俊俏男子面容温和:“中天界的繁荣又岂止是这一片，以后你看多了，便也厌倦了。”
　　漓音打了一个酒嗝:“我如今是到不了那个境界了，我的志向可是游遍三千界，成为看遍三千界的第一人。”
　　俊俏男子低声笑道:“那这位第一人，今日见识了惜淮河畔，下一处准备去哪儿呀。”
　　漓音撑着头，仔细思考，不一会儿便憨憨地笑了起来:“听闻中天界南海之外，有灵族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她一激动，扯着男子的袖口，笑的眉眼弯弯道:“听说他们生活的地方，长着如瀑的紫色花海，其间有明珠点缀，夜幕来临，宛若萤火，还有还有，鲛人长得也极美，不少人南巡就为了见他们一眼。”
　　“但是可惜了，鲛人避世，从未有人真正的见过，熏池，你说鲛人是真的存在吗。”
　　熏池也不管被抓皱的袖子，笑道:“既有记载，必是有人见过，阿漓很想去看吗？”
　　漓音认真的点点脑袋。
　　熏池点头:“正好我也要去南边，不若我们一起去探寻一番，说不定真的能找到鲛人。”
　　漓音高兴的忘乎所以，兴奋道:“这是再好不过了，我初到中天界，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这一路还请多担待。”
　　说起和熏池的相遇，也是漓音那零零碎碎的中天界见闻闯出来的祸事。
　　初到中天界，第一个难关就是进不了城，待她一打听，原来是需要路引，具体是什么，她也不是很明白。
　　好在脑瓜子聪明，虽说中天界会压制法术，但瞬移这点小法术还是难不倒她的。
　　不过与没有路引这件事相比，城中的一切，才让她更头疼。
　　她到的地方大抵是一个集市，热闹非凡。有耍杂技表演的，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还有许多她不曾见过的吃食。
　　漓音迫不及待将腰包掏了出来，拿着荷包里的青色珠子就要和老板娘换吃的。
　　没想到老板娘竟不收这东西。漓音这才想起来，骷髅头说过，中天界凡人，他们交换东西的物什叫铜钱，长得圆圆的。
　　待询问哪里可以换钱，一男子见漓音穿着不凡，定是哪家不食烟火，偷跑出来的小姑娘，便给她指路去当铺，说是当铺可以换不少钱币。
　　等漓音找到当铺时，天色已晚，当铺门庭冷清，只有一个小乞丐垂头坐在门口。
　　漓音将那青色小石头拿给当铺掌柜看。这个掌柜竟是个识货的。这珠子乍一看，与一般青石无异，上手却有一股温和的凉意，那股凉意周转于手中，经久不散。
　　不一会儿，掌柜觉得自己劳累了一天的手竟格外的舒适。待拿到暗一点的地方，还散发着点点绿光。这可不得了。
　　掌柜瞧了漓音几眼，又细细看了珠子道:“不是顶好的东西，夜里的微光也不能拿来照亮，最多算个稀奇物件，顶多值十两银子。”
　　漓音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东西，浮荒多的是，对于浮荒人来说，只算个交换东西时的代替物罢了。
　　漓音点点头，掌柜兴奋地给她称碎银，这东西，要是献给那祖宗，他得到的好处可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待漓音拿到银子，漓音却不干了，骷髅头说铜钱长得圆圆的，怎么看手上这俩疙瘩也不像啊。
　　漓音不悦:“你是在与我玩笑吗，你拿这两个疙瘩给我作甚。”
　　“谁与你玩笑，我们方才不是说好十两银子的吗。”
　　漓音嘭的一声拍在柜台上，心里默念，二姑姑说过，遇见忽悠你的人，就瞪眼拍桌，这叫用气势让他不敢觉得你好欺负。
　　掌柜心里一咯噔，莫不是他看走眼了，天色闭合，这人是找由头黑吃黑的吧。
　　今日店里的伙计刚好出去办事，就他一个人，看着被漓音拍出裂痕的桌子，不禁咽下一口唾沫。
　　“女侠，这间铺子乃是祁王名下的，我劝你最好就此收手，不然，后果是你不能承担的。”
　　漓音皱眉，这人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她眼睛瞪得更圆:“我管你是祁王还是什么王的，我给你青石，你给我钱，这是说好的。”
　　掌柜有些腿软:“我不是给你了吗，你休要放肆。”
　　漓音将银子扔在柜台上:“就这俩疙瘩?别想骗我，我从不与人玩笑，你再骗我，我可是不客气了。”
　　掌柜左等右等，看店的伙计还是没有回来，只得咬牙道:“你等着。”
　　只见他到后面去抱了个沉甸甸的箱子来，漓音笑着打开，却傻眼了，一箱子的银疙瘩。
　　漓音生气，一巴掌又拍在桌子上，桌子竟然直接塌了下去，漓音被吓到了，怎就塌了，不过又想起二姑姑的教诲，调整好表情，道:“你这是觉得我傻吗，这和那两个疙瘩有何区别?”
　　掌柜直接跪下了，哭丧着脸:“姑奶奶呀，这铺子现有的银子都在这儿了，你要是嫌少，你告诉我你的住处，我明日再给你送去。”
　　漓音气急，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我要这疙瘩作甚，我要钱，铜钱，可以买东西，长的圆圆的钱。”
　　这下掌柜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呆在了原地，待他反应过来，连忙解下腰间的钱袋子，递给漓音看:“女侠要的，可是这个铜钱?”
　　漓音接过袋子，看着袋子里全是圆圆的铜钱，甚是满意:“你早给我不就好了，还让我拍坏了你的桌子。”
　　“这桌子无事，女侠高兴就好。”掌柜连忙道。
　　漓音又语重心长道:“骗人是不对的。”
　　掌柜心里突然悬空。又听漓音说:“下次可不能再用那个银疙瘩骗别人了，别人可没有我那好脾气。”
　　二姑姑说过，要是惹别人不高兴，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漓音高兴的拿着钱袋子，准备去买好吃的，刚走到门口，却见一灰衣男子挡住了去处，幸好她反应快，不然就撞上了。
　　漓音道:“这位朋友，可以让让吗，我要过去。”
　　灰衣男子站在夜色中，手上拿着一支笔，一卷玉简，神情严肃的慢慢书写。
　　被漓音打断一瞬，他竟惊愕地抬起了头。
　　漓音以为他没听见，又道:“劳烦，能让一让吗?”
　　灰衣男子这回侧身让她过去了。
　　那老板听见响动以为她又要干什么，却发现这姑娘竟对着空气说话，心下一惊:这人莫不是有失心疯，难怪如此，今日怎就给他撞上了。
　　漓音拿着铜板，买到了心怡的糕点，还顺便打听到了勾栏在哪儿，刚走到惜淮坊，就被人叫住了，是当铺门口的灰衣男子。
　　他给了漓音一荷包的银票，漓音刚想问他给她这么多纸作甚，灰衣男子便说，方才他在当铺门口将她和掌柜的话听了个遍，那老板知她不识银钱，便特地给她送了过来。
　　漓音觉着自己涨知识了，又有些懊恼，刚才错怪了掌柜，还将人家的桌子拍坏了。
　　灰衣男子笑道:“那老板如此下场也不算冤，平时他骗取了许多人的银钱，这回就当给她个教训。”
　　灰衣男子又问:“观你身负灵气，不似凡人?”
　　漓音见此人周身灵力纯净至极，面目和善，却也没看出她是何人，便道:“我是东临妖界青丘山下的一只小花妖，因整日听狐狸仙人们说中天界如何如何的好，便想来探寻一番，不料闯出了这等祸事。”
　　“无妨的，也不算是祸事，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男子问道。
　　漓音指指身后的惜淮坊，憨笑道:“狐仙们说这里的美人可多了，我想去看看。”
　　男子被逗笑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那狐仙说的没错，此地确实有许多美人，不过，你这幅装扮，怕是见不着美人。”
　　漓音急了:“那我要如何才能看到美人。”
　　“不难。”
　　经这一番，漓音得知眼前的灰衣男子名叫熏池，是惜淮河畔的柳树化妖，他一直生活在此地，对惜淮坊也甚是了解。
　　熏池一个小法术将漓音变成了男人的模样，顺利的进入了惜淮坊最大的勾栏。
　　骷髅头说的没错，这里真的有好多美人，云鬓飘香，甚是醉人，相应的，来看美人的人也多，漓音游玩了一圈后便喝得醉醺醺的。
　　熏池定了一个雅间，将漓音带了上去。
　　眼前灯火明灭，西淮河上有画舫划过，画舫上美人弹琴，一颦一笑，惹得岸上的郎君争相观赏。
　　漓音半眯着眼问熏池:“美人众多，美是美，却不知，是青丘的男狐狸更美，还是南海鲛人更美呢?”
　　熏池问道:“青丘男狐狸?”
　　漓音打了个酒嗝:“熏池，我悄悄告诉你，我见过比他们都美的人，他的眼睛很好看，就是被白绫遮住了。”
　　熏池拿酒的手一滞，听漓音继续念叨:“这么好看的眼睛，怎么就被白绫挡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