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 30 章 ...
-
姜皎一直等到日落,期间有几个凉州驻军从她面前经过,可她不敢乱动。
凉州夜间微凉,不知是不是心中忐忑,姜皎浑身发冷,和众人失散的惶恐如同潮水般袭来。
“不知道杀手解决得如何,会不会很棘手,那些人看上去都是见过血的,希望不要滥杀。”姜皎暗暗祈祷,手心一直抓着签文。
身后的院落里传来走动的声音,脚步越来越逼近姜皎的藏身之处,隐约可听见男子的辱骂声。
姜皎的心渐渐提起,咬着下唇让自己冷静,然而她很清楚,一旦被脾气暴躁的男子发现,闹出的动静一定会吸引到暗处的杀手。
难道要离开吗?
男子推开门,打了个酒嗝,一眼看见夜色的人影,顿时不悦出声,“谁躲在那里?”
姜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然而身后响起一声急促的惨叫,就像人想要尖叫但是被捏住喉咙一样。
然后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陆枫将男子踢到旁边,看着角落里蜷缩的人影,深不可测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他飞快移开目光。
不料姜皎突然扑过来,双手抓着他的手臂,含着水光的眸子仿佛是受惊的小鹿,整个人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你找来了,萌萌呢?”
姜皎听见身后的动静,心底生出一抹希冀,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看见陆枫时,只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地。
陆枫垂眸,视线在姜皎的手上一扫而过,“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走。”
姜皎的腰侧突然箍上一条温热的铁臂,然后身体骤然腾空,凉风也骤然猛烈,吹得她睁不开眼。
她只好紧紧闭上眼,心脏跳动得让她几乎晕眩,只有身旁的气息给她安全感。
两人很快离开集市,身形在夜色穿梭,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陆枫才停下来。
“到了吗?你要不要停下来歇会?咱们是不是飞到半路掉下来的?”姜皎整个人挂在陆枫身上,双腿直发软。
陆枫瞧她一眼,又狠狠闭上,手臂传来的触感也像灼人一般。
姜皎为了假扮醉汉,身上的衣服撕裂好几块,头发也弄乱遮住脸颊,她在别院大抵见过醉汉,连头发上的树叶灰尘都带上,可刚刚一通赶路,姜皎的发髻彻底散开,乌云般的发丝堆叠在脸庞,如水般的月华倾泄其上,美得像一只妖精。
陆枫不敢多看,猛地抽回手臂。
不料姜皎双腿直打飘,差点跌倒,这次结结实实扑进陆枫怀里。
四目相对,姜皎又一次感到心悸。
陆枫率先开口,“这次来的人有些棘手,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臣先令侍卫分散,杀手势必跟着分散,如今敌众我寡,臣不想多惹血光,便先带公主来此,穿过连营,三日后和车队会合。”
姜皎问道:“那萌萌呢?她现在情况如何?”
陆枫仍不看她,抬头看了方向,淡声道:“她已经解决了杀手探子,如今和陆伯在一起,你无需挂念。”
姜皎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顿时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一件披风兜头盖下,姜皎眼前一黑,手忙脚乱地想要挣脱。
陆枫静静瞧着,蓦然笑了,等姜皎整理好披风,就见陆枫看着她,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
她看看自己,恍然,陆枫绝对在笑她出丑,姜皎气势汹汹地瞪过去,“虽说刚刚不好看,但是那身打扮能保命呀,我没你和萌萌那种身手,狼狈一点很正常嘛。”
陆枫道:“公主此举,倒像是地痞使出来的招,是刘涵教你的?”
姜皎一噎,“哪有,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我虽说不出门,可却听过醉汉会打砸东西不讲理,没人喜欢和醉汉来往,与刘涵有何关系?”
“做得很好。”陆枫收敛笑意。
“臣以为公主性格仁善,碰见杀手会顾念情谊深厚的丫鬟而头昏,想不到公主一眼看出破局之法,只有你逃走,他们才能不被杀手盯上,擒贼先擒王,杀手更不会浪费精力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姜皎第一次被陆枫夸奖,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她得意拿出签文,在陆枫面前晃,“这可是高僧送的签文哦,我们果然可以化险为夷。”
说了几句,姜皎才感觉到饿,她四处张望,发现此处不远有一个村子,陆枫抬步往前,他们今晚只能在此过夜。
姜皎跟在后面,发现陆枫没把她往村子里带,毕竟来过就会有痕迹,他们不进村子反而在保护村民。
两人到了村外的一处树林,陆枫很快伐出来一块空地,收拾一番后,两人便有了一个用木头搭起的藏身之所。
姜皎欲言又止,看着陆枫像一个普通木匠,娴熟地扎起木屋的架子,终于忍不住问道:“陆枫,其实咱们找个背风处就行,凉州大多是南风,南边的林子更密,不如咱们去瞧瞧?”
“公主怕臣学艺不精,半夜让树砸到您?”陆枫回头,笑问一句。
姜皎连忙拒绝,“没有这个意思,您对我的安危有多上心,我是再清楚不过,只是您这一天下来,又是杀手又是寻人的,怕是也没时间进水米,我怎好再让您做苦力活。”
“无妨,进来吧。”陆枫拍拍棚子顶,才招呼姜皎进来。
姜皎进来,发现地上放着一个包裹,里面又不少吃食,一看就是陆萌萌的打算。
她忍不住笑了,放下包裹出来,抱起脚边的树枝,帮陆枫一起把棚子四处堵上。
陆枫倒也不客气,两人很快收拾利索,坐在棚子里时,姜皎长出一口气。
“这里真暖和,而且不会被风沙吹开,陆枫,你怎么想到的?”姜皎咬着酥焦的炊饼,对着火堆,浑身都暖和得发懒。
陆枫挑着柴火,为了不被发现,他将柴火埋在土坑里,只剩下一点透风口,装着吃食的包裹放在土坑上面,一看就是在凉州待过许久的人。
“臣在凉州时,经常许久不回军营,凉州能够藏身的地方很少,山林里大多有蛇虫,所以只能自己动手搭建容身之处。”陆枫将番薯扔进土坑煨着。
姜皎试了下吃食,见已经温热,递给陆枫,她好奇道:“您瞧着年岁不大,怎么像个老兵似的?”
明明在逃亡关头,两人都不觉得紧张。
陆枫不答,只道:“今日庙戏,公主觉得他演的是真是假?”
姜皎点头,“当然是真的,陆是陆家军,陈是谁?”
“是梁国陈元帅,当年他买通凉州太守,疏忽粮仓守备,才有后面的围城之战。”
陆枫单手支着膝盖,“梁国有望继位的皇子有三,陈元帅便是大皇子派,其女便是大皇子正妃,当年陈元帅一味进攻,也有大皇子的意思,一旦陈元帅击垮陆家军,大皇子的筹码远胜其他皇子。”
姜皎咬饼的动作顿住,半晌才道:“所以大皇子不想让我们入梁,这次的杀手是他派来的。”
陆枫笑了,“为什么不怀疑陈元帅?”
姜皎叹气,“直觉吧,陈元帅既然是您的老对手,一出手必定见血,就像您痛恨梁国人一样,陈元帅也不会放过一个庆国人。”
姜皎看向陆枫,她没说的是,方才她感受到陆枫的情绪,那是一种不屑,所以出手的必定不是陈元帅。
“十年。”陆枫突然道。
姜皎不太明白,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陆枫,对方的侧脸线条优美,盯着火光时眸子深如静潭,姜皎很爱看。
“臣十岁入凉州,和陈元帅交手十年,对他的作风再了解不过,之前陈元帅被我父重伤,激起旧伤,已然再难提枪上马,但凉州附近仍然是陈家的势力,这次的行动拖泥带水,但究竟是谁的手脚,尚且无法确定。”
陆枫用树枝扒拉出番薯,“公主现在知道有人图谋您的性命,不知作何感想。”
姜皎连忙撕下破布条,接过滚烫的番薯,用力咬下,隐隐发疼的胃部得到暖意,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还能有什么想法,当然是好好活下去咯,今天我才知道陆侍卫有多劳心劳力,先放一下,吃完东西再说。”
姜皎将其余的番薯扒拉出来,用指腹按按,挑了最软和的,“尝尝,别看它个头小,烤出来的反而更甜呢。”
她抬手时,手臂从披风伸出来,一截藕白在火光下格外显眼,
陆枫没接破布条,单手拿过番薯,“公主的胆量着实可以。”
姜皎笑,“这不是有你嘛,我怕什么?”
正说着,姜皎似乎听见什么声音,在庄子上住了多年的她,一下子认出来是蛇吐信子的声音。
她脸色一白,儿时被仆人往床上扔蛇的经历浮上心头,蛇成了她最大的阴影。
姜皎整个人弹起来,慌张查看脚下,双手攥在一起捏得发白,可木棚有不少角落,姜皎没看清蛇究竟在哪,雪白刀光闪过,准确刺入一个缝隙。
与此同时,平静的黑暗被打破,姜皎清楚看见那条蛇的纹路,她脸色霎时白透,顾不得多想便抓住陆枫的手臂,“怎么会有蛇?”
没人回答。
姜皎这才看到陆枫腹部的湿润,鼻尖的血腥味更加明显,而一贯冷静守礼的陆枫却一声不吭。
姜皎彻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