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多娇》心意绵绵

14、投喂

　　山雨来势汹汹，顷刻间结丝成帘，车队被侍卫护着缓缓前行，时而有雷鸣压过外面的马蹄声，声势唬人。

　　山路上多了不少泥泞，毕竟是土石路，哪怕夯实了，也有软陷，甚至有些从山上冲刷下来的石头拦路，马车也开始不稳，姜皎只得紧紧扒这马车壁，逢春和觅夏也挤在一起，抵御山路的颠簸。

　　陆枫戴着斗笠，雨水顺着蓑衣不停流下，隔着雨幕辨认前路，这片林子很大，但因着是官道，或许前面会有歇脚店。

　　陆枫夹紧马腹，身子微微离开马镫，竟然在山道上疾驰起来。

　　姜皎耳朵动了动，问觅夏，“外面有人跑马，谁这么大胆？”

　　觅夏想了想，“应该是侍卫队里面打前锋的，就像话本子里面说的斥候，山路的弯绕太多，还会落碎石，还是提前探明地形更稳妥些。”

　　山雨稍微收了唬人的阵势，车队停下来检查情况，走山路最怕的就是车轴出差错，尤其是带着辎重的马车，一不留神便会出现车坠山崖的惨剧，姜皎甚至想过若是和亲公主在途中出事，庆皇又会派哪位金枝玉叶前去。

　　陆枫逆着车队赶回来，身上的蓑衣流了不少泥水，显然前面的路况不好，他正想敲开马车车窗，向姜皎回禀，后面一辆梁国马车开了窗，张随行官喊道：“前面的路什么情况？有歇脚的地方吗？”

　　陆枫眉眼瞬间凌厉，唇角却上扬，“臣往前探了十里地，未曾见过歇脚店，不过前面有小路常有人迹，沿着小路可见一道沟渠，里面有不少窑灰，大概离窑场不远。”

　　张随行官皱眉，“窑场哪是人住的地方，里面乌烟瘴气的，也不怕被老鼠啃了脚趾头。”

　　他朝前面一指，“再探，就算没有脚店，能找到山里的猎户人家也好，回头派几个勇士去打点野味，委屈不了他。”

　　这倒是个有点以物换物常识的梁国人，陆枫的马匹大概是嫌雨水湿润，甩甩鬃毛，却在察觉到陆枫收紧缰绳时停住，只小步在原地踩踏。

　　“张大人有所不知，这清琼山的砂土素来耐烧，是晋瓷的上好原料，附近都是晋城刘家的地盘，怎会有寻常猎户的踪迹？”

　　张随行官一听，竖起眉头，“你说得轻巧，穿过这片山少说也要半个月，难不成要让蒙若公主一直睡在野外？既然找不到猎户，那便让晋城刘家的人想办法，使臣驾临绵阳郡，总得像样地迎接。”

　　陆枫眉目渐冷，恰巧此时姜皎推开窗，探出脑袋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刚打开窗便见陆枫脸色不豫，手上缠绕的缰绳还在渗水，显然是那只手太过用力，她有些惊讶，压低声音道：“您别理会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到不了梁国，受责备的还是他们，哪里真敢把咱们欺负狠了，您让我去和他说。”

　　说着她就要探出头吆喝，不料陆枫伸出手，按住姜皎的头将她推回去，似笑非笑，“公主慌什么，他那口铜牙也咬不到臣，外头露水重，弄脏了行头可不妥。”

　　姜皎暗自嘀咕，她一个女子尚且不关心这个，陆枫居然会想到这些。

　　不过他说的也对，自己虽说不是什么秀外慧中的公主，但陆枫总能想到这些，维持住她的体面。

　　马车休整完，接着往前走，这次难得没下雨，姜皎便抬起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好多没见过的树和野草，还有不知名的花，姜皎近乎贪婪地看着，很是珍惜自己难得的自由。

　　“逢春，那边是不是你说的梧桐树？上面站凤凰的那种？”

　　姜皎指着碗口粗的大树，上面挂着巴掌大的树叶，她说不出为何会关注这棵树，明明树根的紫花开得更美。

　　紫花？

　　姜皎眨眨眼，为了看清楚甚至探出身子，这次瞧清楚了，真的是女子用来染蔻丹的凤仙花。

　　奇怪，深山之中，哪来的女子在路边摘花？窑户更不可能，这里远离集市，他们不会无事来这边。

　　姜皎抬起手掌，遮住扑面的薄雨，而陆枫只比她多出半个马身。

　　姜皎从未离开过庄子，对骑马好奇得紧，只见陆枫修长的双腿踩着马镫，轻骑缓行，看上去很是惬意，不管马身如何摇晃，陆枫的腰身始终挺拔。

　　她不停劝说自己莫要生事，山路难行，惊了马可是要出大事的，可是，这匹马足有一人高，臀、部便能碰到车窗，毛茸茸的......

　　“公主在看什么？”陆枫未曾回头，淡淡问道。

　　姜皎刚刚把手探出窗外，放在马尾能够甩到的地方，这样一来便是马儿主动碰她的手掌，不料还没尝到甜头，便被陆枫发现，

　　她一囧，手腕一翻，白皙小巧的掌心顷刻洒上雨点，“哈哈，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接些雨水洗手，马车里还有一些芙蓉糕，陆侍卫要不要来点？”

　　说着她飞快用帕子包了几块糕点，递过去，眉眼弯了弯，显然很是期待。

　　陆枫瞥了眼糕点，复看向前方，“公主可曾见过有侍卫在值守时，嘴里还噙着糕点？”

　　姜皎讪讪，“那倒不曾。”

　　陆枫笑了下，“臣这下是信了公主的宽和了。”

　　姜皎想了想，是夸奖没错，但听着怎么那般别扭，不过她向来随性，她听逢春这个万事通说过，侍卫都怕值守时碰到五谷之事，像那御前轮班的侍卫倒还好，每半个时辰都能去解决一下，但陆枫明确要求过，随行车队每餐都是一碟肉菜、一碗粥，连个馒头都不许吃。

　　她视线微妙地移到陆枫的腹部，外表看着高冷俊美强悍可靠，该不会肚子在咕咕叫吧？

　　于是她招招手，示意陆枫靠近些。

　　陆枫眉头微耸，但一想姜皎向来知道分寸，便拨转马头靠近姜皎，低头前他很好地收敛了眉目间的凌冽，露出恰到好处的乖顺，“公主有何吩咐？”

　　不料下一刻，一张素娟帕子捂上他的嘴，口鼻处顷刻都是芙蓉糕的香味。

　　陆枫双眸睁大，他已经很多年没遭过别人的暗算了，在边关时跟着父兄，虽说他因着自幼体弱，比起其他陆家儿郎不见长，那也是终年习武练出来的体魄.

　　自己竟然对姜皎不设防至此了吗？

　　“陆侍卫，你张嘴啊。”姜皎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除了这个办法，也想不出更好的了。

　　见陆枫始终不张嘴，而马走动时有些颠簸，姜皎感觉帕子里的糕点估计，咳，揉碎了吧？

　　陆枫蹙眉，看向姜皎，那一瞬间他想过很多可能，千回百转，无一不是围绕姜皎是否生了二心，为了躲避和亲想要拉自己下水。

　　他垂眸掩下戾气，接过帕子时无可避免地碰到姜皎的手背，陆枫手指一顿，继而手腕翻转将糕点塞进怀里。

　　“公主的赏，臣不该领。”陆枫直视前方，脸色沉沉，攥着缰绳的指节发白。

　　姜皎一门心思都是刚刚的糕点是不是把陆枫弄成了大花脸，此刻正憋笑憋得肚子疼，又好奇得紧，心里像猫儿抓似的，很难想象陆枫沾了糕点屑的模样，想必狼狈中又有点烟火气吧？

　　但陆枫没给她这个机会，后脚一踢马腹，很快赶到队伍前面好远，姜皎愣愣地看着他离开，这才想起帕子，倒不是当真觉得送帕子会有寓意，只是心里可惜。

　　“陆侍卫怎就把帕子收了？我还想留着接着用。”姜皎懊丧地趴在窗棂上，无声叹气。

　　陆枫越过车队马头之后速度不减，自从回到京城，被太傅收为养子之后，他便很少情绪外露，每日跟着太傅读些经史子集，把边关那个莽撞暴躁的陆枫埋葬在心里，可刚刚的场景还是让他心绪翻滚，只盼着天上来一道闷雷，能让他痛痛快快地淋一场才好。

　　眼看着马因高速在山路上奔跑而惊叫出声，陆枫才勒紧缰绳，呼吸渐渐镇定下来。

　　如今这段山路是清琼山外围，陆枫拿出装着舆图的竹筒，借着分析地形平静心绪，如今他带的人手大多是大内侍卫，训练无素且愚笨懦弱，之后还要换成自己的人手，这么一支陆家军想要进入梁国，必须避开梁国使臣的眼睛。

　　否则到了梁国再召集他们，细心探查很容易出差错。

　　如此这般，梁国使臣最好无暇顾及他们，陆枫按了下眉心，再睁开眼，面上又是一派和顺。

　　到了夜里，车队仍然没到歇脚店，陆枫寻着窑场的车辙印找过去，路上倒是意外碰见一户小院，大概是那些老窑工的住处。

　　陆枫停下，朝后比了一个手势，很快有侍卫上前打探，陆枫则朝身后的马车看了眼。

　　心头的躁意逐渐蔓延，这种棋子自作主张的感受，他在边关见过太多次。

　　早年边关常有梁国士兵进犯，也有禁不住敌人激将的士兵擅自迎敌，最终只会暴露主帅的部署。

　　失控只会变糟。

　　侍卫回禀，“这户小院住的是是刘家窑场的老窑工刘大福的家眷，总共三进，也会接待过路人，如今里面还有六间空房，约莫可以住下咱们的人。”

　　陆枫淡淡道：“安排公主和使臣入住，尔等彻夜巡逻，一个时辰换八人，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