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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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喝醉的人格外重，可这小子却比想象中轻，不仅轻，还特别乖巧，齐楚秦一度怀疑他在装醉。
可掐着他下巴摇晃了半天，这小子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确实不像装的。
齐楚秦又不能把他扔路上。本打算在小区附近找家小旅馆把他丢进去，可也不知这臭小子是不是成心，一进门就给人大厅里吐了个五彩斑斓，店老板当即变了脸色，直接开始轰人，连借口都不用费心想——“房间满了”。
齐楚秦耐心尽失，有气没处撒，提溜着他的后脖子往家走。
这回真成了臭小子，混着酒气的呕吐物差点没把齐楚秦熏晕过去。
好不容易把这他拎到三楼，直接往沙发上一丢，这货倒是不挑，安安静静找了个窝蜷缩了起来。
齐楚秦气不打一处来，照着他屁股踹一脚。踹完闻了闻自己身上，似乎也沾了味道，随即几分气急地把上衣脱下，胡乱丢在他身上。
折身朝卧室走的时候，齐楚秦脚步突然顿住，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一副菩萨心肠，竟把这妄图碰瓷的臭小子主动带回了家？
“真他妈脑残……”
这次他是在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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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还没亮透，屋里的光景却已经清晰可辨。
齐楚秦被客厅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猛地睁开眼。
倏忽想起昨晚的事，而那声音的来源或是客厅沙发的少年，齐楚秦因戒备而紧绷的神情松缓稍许，只是眉却仍皱着，颇觉得头疼。
昨晚破例收留了这小子，今儿个还得丢出去……
烦。
他兜头套上一件黑色卫衣，趿鞋走出卧室。
沙发上的人已经醒了，可又似乎没有醒透，眼神如同此时的天色，带着几分朦胧和静谧。
听到脚步，他目光迟缓地移动，直至定在齐楚秦身上。
那双眼眸顷刻睁大，直至瞪圆。
齐楚秦想起小时候玩过的玻璃弹球，透明的，里面点缀着花花绿绿的线条，而他的这双眼睛却点缀着些许橄榄色，比弹球更好看。
“你混血吗？”齐楚秦突兀地问出这么一句，问完就想扇自己两巴掌。
太他妈八卦了，而且有点像唠家常。
如此再开口撵人走，就显得……有点精分。
然而对方的回答却瞬间把他的懊恼打消，“混血是什么？吃的吗？”
“…………”
这小子天外来物？
这么白痴的问题齐楚秦还没想好要不要回答，他又开口道，“我肚子饿，要吃东西。”
靠。
齐楚秦抬手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从卫衣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给，自己买去。”
他眼眸一亮，从沙发上跳起来。
齐楚秦发现他动作总是那么轻盈，而且极具弹跳力，不当运动员倒是可惜了。
他欢天喜地接钱出门，齐楚秦目送他离开，心道买完可别回来了。
齐楚秦回卧室睡回笼觉，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他知道肯定是那傻小子，没理，蒙头继续睡。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大亮的时候，再度被敲门声吵醒，这一次还伴随着喊话声，却是韩明。
“齐楚秦，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你出来咱谈谈！兄弟一场，你不能不讲义气！”
“老齐！！”
韩明在门口嗷嗷喊，嗓门挺大，大有喊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齐楚秦额角突突跳，起床气轻易点燃暴躁，他跃身而起，黑着脸去开门。
拍门的手刹车不及，险些招呼到齐楚秦脸上，韩明不禁倒吸一口气，手讪讪收回。
他可知道这大少爷的臭脾气，干笑着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找到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挡箭牌。
“你说巧不巧，这个小帅哥也找你，在门口等着愣是不敢敲门，得亏我来了，要不然人都冻坏了。”
齐楚秦脸上凝着冰霜，余光里的身影却令他愣了一瞬，下意识转头。
少年不知是要站起来，还是要蹲下去，目光被锁定的瞬间，动作和呼吸同时顿住，像摁下暂停键似的，静止了。
齐楚秦眉心蹙起，眸中冷意掺进几分烦躁和无奈，刚才迷迷瞪瞪被韩明吵醒，竟忘了这个碰瓷的主儿。
场面一度尴尬，向来聒噪的韩明不明就里，眼神在两人身上瞟了几个来回。
恰在这时，对面的门打开，探出一张躁怒的脸，“你们扰民了知道吗？还有完没完？”
三人齐齐看过去，神色各异。
齐楚秦仍是黑着脸。
少年猫着腰一脸懵逼。
韩明则挂起笑容，一迭声道歉，“不好意思，这就走，就走。”
说完推齐楚秦进屋，齐楚秦反应不及，往后退半步。正是这个间隙，刚才还在懵逼的少年却先两人一步，从他身侧窜进了门，等到他反应过来返身去看，那少年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齐楚秦：“……”
韩明顺势把他带进房间，反手关上门，吁道，“可算进来了。”
似乎好奇少年的身份，韩明饶有兴趣地问，“这位小帅哥是谁？你亲戚？”
齐楚秦没理他，转头看向沙发，只见这位小帅哥正抱膝坐在沙发一角，手中悬拎着一个袋子，里面大概是早饭，暗黄色纸袋微微透着略深的油色。
他也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心虚，齐楚秦总觉得那眼神有些幽怨。
韩明被晾着也不尴尬，咧嘴笑起来，他皮肤偏黑，嘴又大，一笑满嘴大白牙，“老齐，瞅你把人吓的。”转过头又对少年露出自认为极具亲和力的表情，“老齐性格真差劲，一点都不友善，你说是不？”
少年专注地听他讲完，显然知道他是在说齐楚秦，可后面的话他似乎没听懂，不过见大白牙笑得这么开心，想必是在夸齐楚秦，便迟疑着点了点头。
韩明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屁股坐到他身旁，搭肩熟稔道，“还是咱俩有共同语言，知音啊！”
他眨巴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一脸懵。
齐楚秦闭目深吸一口气，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一块狗皮膏药就够他头疼了，这下倒好，俩。
他决定先打发韩明。
“你怕不是来攀亲戚的吧？不然把他带走，你俩慢慢聊？”
少年急急摇头，“不跟他走……”
韩明一听笑得更欢，手大咧咧拍着他的肩，“你是哪儿来的活宝儿，这么逗！”
似乎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得不清，少年猛地跳上沙发扶手，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的大白牙。
齐楚秦实在受不了韩明那张牙舞爪的笑，冷声打断，“你有正事没？没正事就赶紧走。”
“有正事有正事！”韩明这才收敛几分，清了清嗓子说，“我这不是来催画稿吗？你不回微信不接电话，我只能亲自来。”
齐楚秦当然知道他的来意，冷漠道，“我不画，北都那么多画画的，你另找他人吧。”
韩明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赶紧低声劝，“我不是没找过别人，可画出来的总差点意思，再说动画原型本就出自你手，你舍得让别人魔改？”
“一只猫而已。”齐楚秦语气平淡。
“谁不知那只猫是你的爱宠？只有你能抓住神韵。”韩明走到他面前，巴巴看着他，“齐哥，你就画吧，开弓哪有回头箭啊。”接着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让你当时交那几幅画呢……”
齐楚秦眼眸动了动，提步朝卧室方向走。
韩明跟上去，鼻观眼眼观心，“不然这样，你先画，咱看效果，效果不好就拉倒呗。”
“那要是效果好呢？老子就得天天给你卖命？”
韩明连忙辩解，“这怎么是给我卖命？你可是原创画师，我得围着你转！”
齐楚秦冷哼一声没再反驳，他驻足立在卧室旁一间关着的门前，韩明知道，他平时都是在这个房间里画画的。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韩明突然叹了口气，“老齐，我知道你不在乎钱，可是，咱总该有点奔头。”
他鲜少这么正经深沉，齐楚秦顿了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韩明却随即露出一口牙，又是先前混不正经的模样，“你就当可怜可怜小弟我，带我装逼带我飞呗。”
齐楚秦神情无波无澜，胸口却卸下一口气，作势要捣他一拳，韩明大笑着跳开，贱兮兮道，“哎嗨，打不着。”
齐楚秦：“……”
停顿须臾，他收回视线，旋动把手，打开那扇门。
其实说起来，这个房间才算是主卧，空间更大，阳光也更充足，可是这里堆积着太多涂鸦痕迹，墙上，画布上，纸上，画板架上，电脑硬盘上……
满满当当，挨挨挤挤，甚至放不下一张单人床。
韩明也是第一次进这房间，看到这些“杰作”，不禁发出表示惊讶的国粹，“我艹！”
膜拜着环视一圈后又说，“反正你也没闲着，还不如正经画起来，还能多赚点钱！”
齐楚秦没作声，凝视着墙上的一幅画，微微出神。
他当然知道怎样能过得更好，只是，他好像失去了好好生活的能力，余生的每一天，不过是度日如年的苟且。
韩明是他初、高中同学，这么多年来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韩明在一家名为“GP”的漫画工作室做运营经理，半年前的一次，他没协调好画师，差点误了大事，只得找齐楚秦帮忙。
齐楚秦从小手绘功底就不错，出于兴趣又自学了各类绘画软件，大学时主修建筑设计，绘画技能一直没撂下。
突遭变故之后，他过得浑浑噩噩，却唯独爱用涂鸦释放压抑的情绪。韩明找他帮忙，齐楚秦断没有不帮的道理，便随手给他一幅现成的作品让他交差。
那次之后，韩明时不时就来找他画画，当然也不是义务劳动，韩明对自己的老同学还是很局气敞亮的，费用都尽量按最高档给他报。
一来二去，齐楚秦成了漫画工作室的编外画师，没错，编外，自由度极高极高的那种。
齐楚秦可以说是相当任性佛系了，接不接活儿，交不交作品，完全看心情。有时候被韩明黏烦了，就从自己储存的文件夹里翻出一幅差不多的交差。
虽然产量不高，可他画技卓然，画风独特，一年下来竟收获了一众粉丝。
前阵子韩明告诉他，这些粉丝里有七八成是冲着他画中那只猫来的。
齐楚秦没想到，那只不知去向的缅因猫，竟以这种方式在漫圈走红。
他常常信手涂鸦，可无论画什么，都会下意识添上一只猫。有时在画面正中，有时在角落一隅，有时霸气傲然，有时慵懒闲适。
谁能想到，他的随心之举还能引发现象级圈粉现象……
随着粉丝呼声越来越高，工作室看到了其中的商机，有意以这只猫为原型出品一部漫画作品，于是韩明开始不间断地“骚扰”他。
只是齐楚秦始终没有同意。
……
“哟，小帅哥也来看画儿？”韩明突然出声。
“什么？”齐楚秦从愣怔中回神，问完才意识到韩明压根不是在跟他说话。
那就只能是……
他猝然朝门口望去，果然看到那少年。
齐楚秦皱了皱眉，正要出声把人撵开，然而目光落在少年脸上，却又鬼使神差地闭了嘴。
这间卧室无疑是整个屋子里光照最充沛的房间。大片的窗户容纳着大片的阳光，玻璃上污秽的斑点，反而成了阳光下最灵动的花纹，它们随光斑闪烁着，跳跃着。
少年被阳光笼住，偏灰调的头发上有光，冷白的皮肤上有光，橄榄色的眼睛里，也有光。
他专注地盯着某处，仿佛入了神。
齐楚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墙上。
那是一副三尺斗方的画，是刚搬来不久时，他凭记忆画下的，他的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