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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你还记得你姐姐么?”
      “如何不记得?到了姬府,我虽才五岁,已得跟着其他仆侍学做事,一个做不好便有大嘴巴煽过来,罚跪挨饿。姐姐因为作嫡长女的贴身侍女兼伴读,日子好过些,虽与我不在一个院子,每逢得了夫人或嫡女赏块点心或果子,便想办法溜到我的院子来,偷偷塞与我。我那会儿见到姐姐的身影,真比见到亲娘还亲呢!”
      姬倡的神情终于不再麻木,眼里有了些光彩。
      华莠仿佛见着了久远前的那一幕:八岁的小女孩,一边服侍刁钻任性的主子,一边还得想方设法拉扯幼小的弟弟。
      弟弟依靠着她,可她又能依靠谁呢?
      华莠脸颊又现出一条咬肌。
      姬倡轻叹一声继续道:“有姐姐这般照顾着,虽然苦些,好歹倒都活下来了,待来到国君府一载,她便生下了儿子,我以为她终究苦尽甘来了,哪想到……”姬倡垂了眼,一脸悲戚。
      华莠心里忽然升出一个疑问:娘当年身为一名仕女,是如何有了自己的?这些宫闱密事,他以前从未想过深究,此刻却不由有了好奇:父君,娘,国君夫人,当年究竟谁负了谁?
      可是母亲的私生活,如何去向一个外男询问?
      是以这念头转瞬也便消失了,华莠沉声问道:“你知我是谁罢?”
      姬倡第一次抬了眼,正视着华莠,跟中波光闪动:“如何不知?储君乃我姐姐独子,若她有福气活到今日,该是何等神气风光……”声音渐低,闭上眼抬起脸,两行清泪直挂下来。
      华莠亦眼中一热,还有人比他更盼娘活着么?他在梦里头都期盼在得意之时,依旧能快活地高喊一声:“娘,看我!”
      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比母亲笑盈盈的目光更令孩子安心的呢!
      华莠叹息一声,对舅舅道:“以后若有难处,可以来找我。”
      望着姬倡躬身退出去的背影,华莠的黑眸里透出一丝柔软的光来。若娘在天有灵,仍在为这个弟弟牵肠挂肚罢?代替娘照顾他,是他能为娘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两日后,物资补给队伍终于抵达了,此次运来的既有粮草,又有冬季戎装,几百辆大车将营寨装了个满满当当。各将领分工协作,登记造册,开仓入库。营寨内人头攒动,却是忙而不乱。
      华莠营房内,公孙佑向他汇报已将公孙燕送至灵音寺,待他们回都城时,再顺路接她同回。
      公孙佑刚出去,谌方走进来,他顺利完成了押运任务,本该第二日便带队返回,此刻却来找华莠通融:
      “储君,能否让我留在清江?当时去宋国组建联军,我便没能去成,未真正打过仗的还叫啥军人?你把我留这里摔打摔打罢!”年轻人一身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满眼恳求地望着华莠。
      “你先回去带兵用心操练,”华莠期许地望着他,这皆是战场上的明日之星啊,“有勇有谋有能力方能成大事。”
      不由谌方分说,命他搬运完物资后,先带兵士们稍事休息,一路长途跋涉,这些人甚是辛苦,待晚上为他们接风洗尘。
      谌方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十石走进来,后面两个兵士费力地拖进来一只大袋子,华莠一瞧便知道,这是车队带来的兵士家书。
      只见两个兵士拎着袋子底角往起一提,家书立时倾泻而出,小山般乱糟糟堆了一地,兵士蹲在地上开始分捡,十石两眼放光道:“瞧瞧有没有我的。”
      这书信小山令房内空间愈发局促了,华莠便走出来,在营房门口放眼一望,物资已收得差不多了,只零星几个库房门口还有兵士在核对数据。卸完货的马车都赶到大营一侧,卸了马,车子整齐的排列着,马牵到马圈统一伺喂。运货的兵士们陆续去营房休息,刚刚热闹一时的营寨变得岑寂下来。
      华莠想起华飞说的,梁君要他与自己共同分发物资,鼓舞士气,便折身回来,对十石道:“华飞又跟着忙活什么呢?一会儿你去与他说,晚上宴请押运将士,便由他来慷慨陈词,我倒瞧瞧他能否把人鼓动得热血沸腾。”
      十石嘿嘿一笑,“文章能得先生夸奖,想来口才是不错的了。咦,我倒有一会儿没见着他了。”说着往前凑了一步,压低了声音,一只眉毛一挑,“储君,通融一下告个假呗。”
      “做甚?”华莠往旁边倾了倾身子。
      十石将手中的家书一扬,脸红仆仆的,涎脸一笑,“回家娶媳妇!我爹说跟小清娘商量好了,只待我回去,即刻便成亲。”
      他回头瞄了一眼那两名兵士,又往前凑了凑,胳膊肘一捅华莠,脸上作着夸张的哀求状:“你饱汉子也可怜可怜我这饿汉子呗。”
      华莠伸手一推,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嗤笑道:“这猴急的样子,莫把人家姑娘吓着。成,下次搬师回都城,我亲自跟十师傅帮你操办婚事。”
      “你说的啊,我可记着了!”十石露齿一笑,开开心心出去找华飞了。
      华莠这才回过味儿来,心里怅然道:谁是饱汉子啊,我也饿着呢。
      华莠走出营房,唤侍卫牵来踏月,带着几人又亲自巡视了一圈大营,以防今日人多纷乱,防务有所疏漏。
      在大门处,眺望着宋军驻扎的方向,华莠不由的带住了马缰,宋军大营只在清江外十余里处,可谓近在咫尺,但他清楚宋陨贵为国君,是不会轻易再来这边境之处了。
      华莠心中惆怅,便想唤十石一起去清江镇里转一转,这里曾经是宋陨的治下,踏在他的土地上,心里也能得到些慰藉。
      尚未来得及吩咐侍卫去找他,却远远地见十石飞跑过来,他一把抓住踏月的辔头,喘着气,脸有些发白。
      “储君,华飞不见了!”
      华莠瞳孔一缩,倏地跳下马背问道:“不见多久了?”
      “我问了公孙晏等几位将领,皆一直各自忙着手头事务,以为华飞跟别人在一处,已有一个多时辰未见着他了。”
      此时公孙晏等将领也急匆匆赶过来,听闻华飞不见了,个个惊疑,又安慰华莠道:“储君莫急,已派兵士满大营寻找了。这营里跟个铁桶般,绝无外人能够进入,小公子必不会有事的,想是去哪里玩耍了,一时没找见而已。”
      华莠心中却甚是不安,紧蹙着一对剑眉,凌厉的目光扫视着整个大营,沉声问:“他的近侍跟伴读呢?这两人也不见了?”
      正说着,远远的看到一个兵士带着伴读文姚飞跑过来,那文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近前躬身撑着膝盖白着脸,气喘喘地问华莠:“小公子可找着了?”
      “你没与华飞在一处?”华莠紧盯着他。
      “一个时辰前,小公子唤了我来对我说,他的弓用得久了,磨损得厉害,水牛角片都松动了,要我找军营中的杂造局给修理一下,还叮嘱我便在杂造局盯着,要他们快些修好,稍后他要习射的。我便一直在那边守着,这才修得差不多了,忽然有兵士找到那边说小公子不见了……”
      “最近华飞有没有提及要去哪里?”华莠面沉似水地问道。
      文姚有些茫然,“不曾提及啊。”
      “他谴你去修弓时,身边可还有其他人?”
      “有,近侍姬倡在。”
      众人这才发现,姬倡也不见了。
      搜找的兵士陆续来报,未找到小公子。华莠脑子飞速转着,华飞可能去哪呢?想到他曾几次跟自己提出要来战场,为……父亲报仇?
      华莠心一跳,黑沉沉的目光落在营盘大门处——这铁桶般的大营,外人是进不来,可若是里面的人主动出去呢?
      “可有人给了华飞通关令牌?”华莠的声音冷得众人一哆嗦。
      “他一个小孩子,谁敢给他?他只是好奇问过我,我可没……”
      公孙晏边说边去拍挂在腰间的令牌,却一个激灵手僵在了那里——停牌不见了!
      华莠眼中精光一闪,众人也似乎明白过来,大家一齐涌向大营门口处的守卫处。
      还未来得及询问守卫,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尚未见到人影,已听到一阵哭喊之声,众人惊疑地望向大门处,三匹马转瞬已到近前,为首的正是披头散发的姬倡。
      华莠一挥手,阻住拦截的门口守卫,姬倡几人冲进大营,几乎是滚下马来,连滚带爬来到华莠面前,跪在那里满面泪痕:“储君,快去救小公子,他让宋军给抓走了!”
      众将听闻,皆惊得呆了。华莠厉声问:“在何处?”
      姬倡爬起来道:“就在清江镇外五里处左右,我给储君带路!”
      十石公孙晏等立时调度人马,准备出战,一时大营内杀气腾腾。
      华莠马已冲到门口,又稳稳心神,拨转马头道:“十石带二百人,随后赶来;公孙晏留守大营,严加防守,莫着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说罢一踹马蹬,奔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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