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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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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条线索,在吕国与河曲之间,有一伙神秘人在挖洞,是什么人、在做什么均不知晓,不知是否与周宓有关。”
唯姜顿时眼睛一亮,忙追问地点,华莠详细告知了,劝道:“我已派了人进去打探,你不妨等等消息再做打算。”
唯姜摇了摇头,“不,我要尽早去看看,以免夜长梦多。”
华莠再三叮嘱她切勿硬闯,避免打草惊蛇,若真是周宓,倒莫要置于他不利云云。二人直商议得亭角灯笼内的烛火熄了,方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华莠身体虽未痊愈,仍坚持上路,是以两拨人分道扬镳:唯姜一伙人一路向南,奔向河曲方向,华莠又派了几名侍卫助她,为她带路,自己则带人向东北清江方向进发。
他本想派几名侍卫单独护送公孙燕,可侍卫给了唯姜几个,剩下不足十人,已无法分成两拨,只得连女人带御医一齐上路。两辆马车甚是影响行进速度,华莠忧心清江局势,心里说不出的焦躁。
日间在一处小店打尖,公孙佑看得出华莠心情不爽,忧心他怪罪到妹子头上,趁着店家准备饭食,便与他闲聊开解,转移注意力。
“先储君夫人这般不辞劳苦,是在寻找何人?”
华莠想了想道:“曾经的周国公子,国破后待过几个国家,后来做了唯姜的侍卫队长。”
公孙佑闻言,摇了摇头道:“可惜了,一国公子,竟沦落至此。”
“他自己不醉心功名,不然凭他的本事,必能建功立业的。”
公孙佑却怅然一叹道:“储君可知元超否?”
华莠一顿,“如何?”
“元超乃早年齐国的一员猛将,他本是燕国人,少年时期流落到齐国,拜师学了艺,因身材魁伟,力大无穷,在战场上甚是骁勇,相传人也长得漂亮,相貌堂堂。在早年的齐国征战中,他立下无数战功,官至上卿。可正因他威名太盛,受君主赏识,引起了一些朝臣的嫉恨,便在齐君耳边鼓噪,说元超暗中尚与燕国有往来,恐有异心。进言得多了,齐君也生了疑,恰好此时齐国准备对陈国用兵,元超认为时机尚不成熟,提出了反对意见,于是便有人挖出,元超妻子乃是陈国人。”
此时店家端上了饭食,热腾腾地冒着热气,令清冷的小店里有了些许暖意。公孙佑见储君似是听得入神,并未拾著,便继续道:
“于是朝中议论纷纷,都道元超是因有私心不肯出兵,连齐君也给了元超脸色看,元超气不过,竟回家斩杀了自己妻子,以证清白。后来元超虽仍出了兵,只是君臣之间终究有了嫌隙,齐君一边想用他,一边却又忌惮提防他,元超最终心灰意冷,绝然叛出去,回了燕国。”
眼见饭食要冷,坐在旁边案几前的公孙燕未免焦急,偷偷给兄长使了个眼色。
公孙佑会意,一笑道:“储君先用饭罢,要冷了。”将箸双手奉上。
华莠接过,沉声道:“你继续。”
公孙佑无奈,扫了公孙燕一眼,意思是这可怪不得我,便继续道:
“哪知元超回到燕国后,亦被人议论,说他在齐国生活了这许多年,还能对燕国有几分情意?怕不是齐国派来的奸细罢?如此一来,燕君亦不敢重用他。如此这般,元超没几年终至抑郁而死了。”
华莠伸箸到一个菜碗上,却僵在了那里,他想起在宋陨寝殿听到的相邦胡殄的那番话。
“唉,一代名将,未能死于战场,却这样枉死在了猜忌诋毁中。”
“是那些君主无能,不能明辩是非,选贤用能。”华莠缩回手放下箸,语气有些阴沉。
“非也。”公孙佑摇着头,“这般的事情并非少见,虽如今小国林立,士无定主,然人心幽微,在打江山时,或可对这些外来的能人异士加以利用,然用完了,守江山时便会清理打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份猜疑与提防,是深入骨子里的,不可消除啊。周国公子不醉心功名,只怕是看透这一切罢了。”
华莠只觉周身一阵发冷,心直沉下去。对于未来,他并非没有设想,然而,他与宋陨生在两国,他便能横扫千军,却如何扫去这人心的樊篱?
华莠放下碗筷,猛然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小店。
公孙佑直愣愣盯着储君背影,不明白自己想闲聊给储君解解闷儿,怎么倒把储君说得更郁闷了?
公孙燕亦不明所以,但毫无疑异是兄长惹了祸,心里心疼储君,一双美目将兄长一瞪。
公孙佑心力交悴的一耷拉眉毛:得,又把两人都得罪了。
一行人行到第二日上,前头探路的侍卫跑马回来禀报,前头竟遇到都城前往清江运送物资的队伍了。
华莠一听大喜,遇到自家大军,那便有了人,自己不用再跟着这几人一道磨蹭了。
他策马前行,果然很快便见到都城方向的路上,望不到尾的马车如游龙般蜿蜒而来,押运的正是前不久被自己提拔的名叫谌方的年轻副将,见路遇储君,忙飞马上前参见了。
华莠一望到他身旁,便愣了神儿,谌方旁边的马上,竟然是华飞,正有些拘谨地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华莠皱了皱眉。
“祖父允我来的。”华飞眼巴巴望着他。
梁君甚是宠爱这唯一的孙儿,如何竟放心让他来战场?华莠满心不解,此时也不便细问,便要公孙佑兄妹及御医随大部队同行,自己带护卫要先行赶往清江。
谌方哪里放心得下,忙又派了若干兵士护佑。华莠望望华飞道:“你也与我同行罢。”
侄儿离了宫闱,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安全些。
华莠一行快马加鞭,立时将大部队甩在身后。
天黑打尖住店时,华莠方才问出来,原来华飞进学时做了篇好文章,被先生在梁君面前大大表扬了一番,梁君甚悦,要赏赐孙儿以示奖励。不想华飞听闻要去清江送物资,便一心要跟随前往前线。梁君哪里肯答应,华飞又去苦求梁君夫人,淌眼抹泪说要去前线长长见识,将来好替父亲报仇,祖孙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国君夫人这才替孙儿说了话。梁君想到如今清江还很太平,二来华莠也在那里,必能护侄儿周全,这才答允。
“祖父还命我与叔父共同给将士分发物资,鼓励士气呢。”
华飞目光亮闪闪的,压抑着兴奋与期待。
华莠在心里摇了摇头,也不知这个侄儿为何对战场如此有执念,打仗很好玩么?
“去了前线,务必要听话,听到了?”华莠声音柔和许多。
“嗯。”华飞乖顺地点点头,许久不见的梨涡终于又出现了。
华莠想起国君夫人的话,不由留意了一下跟在华飞身边的两人。
一个是甚有朝气的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叫文姚,是华飞从小的伴读,对于能来边境军营甚是兴奋的样子。
另一个叫姬倡的,三十四五岁左右,容貌竟还甚好,总是半垂着眸,神态沉静,虽如影随形地跟着华飞,却又令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这人便是娘的弟弟,自己的舅舅了?华莠暗暗打量他,在他身上寻找着娘的影子,想到他与娘一奶同胞,许是娘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心里不由暖暖的有了些亲近之意。
华莠一行人到达清江后,见一切正常,并无意外发生,一颗悬着的心方才放下。在听取了公孙晏、十石等将领的军情汇报后,又骑马仔细检查了一遍军事防务,见一切都做得妥妥当当,才彻底放了心。
然现下并非太平盛世,还有着重重迷雾尚未拨开,是以华莠提醒务必时刻警醒,不得松懈。公孙晏等领命,每日不辞劳苦亲自巡视,哨楼亦增派了人手,出入大营皆严查令牌。
华飞央了华莠,也跟着将领们忙里忙外,兴致甚高。华莠只待物资运到,便命谌方护送他回都。
这日夜间,华莠将姬倡请到自己房内,两张小竹案相对,只有简单的军中饮食,依律也并无酒。
见华莠请他相对而坐,姬倡含身连说了几个“岂敢”,见华莠坚持,方侧着身子在案后坐下了。
“来国君府多久了?”侍卫为二人斟完水,华莠便将人打发出去了,想与他独谈。
“二十四年了,姐姐陪姬家嫡长女嫁进国君府时,便求姬家让在下也一并跟过来了。”姬倡一贯地半垂着眼,谦卑地回道。
“咱们私下谈话,你不必拘谨。”华莠惯在军中,军人只服从命令,并无奴才样,姬倡这样子令他有些不舒服。
“你亦很小便到了姬府么?”
“与姐姐一齐被带去的,那时她八岁,在下五岁。”
“到底因何缘故?”
“唉,那时在下太小,只知从父母疼爱锦衣玉食,一夜间变得没爹没娘沦为奴仆,大一些才从旁的仆侍口中得知,好像是被什么谋反案牵扯,未被满门抄斩已是万幸。”姬倡的声音有些沙哑,无甚波澜,似是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