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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   门吱呀一声开了,公孙佑以手掩着灯火走进来。华莠这才看清,自己榻前坐着的,竟是位端雅秀丽的陌生女子,羞红的脸庞掩在雪白的狐尾衣领中,此时站起来,侧了身,半遮粉面,一声不言语。
      刚刚自己额上掉落的,是块湿帕子。
      华莠惊疑的目光在公孙佑与女子之间转了转,又落在公孙佑身上,等着他给个解释。
      “储君醒了?可好些了?”
      公孙佑稳稳当当放好灯火,这才走到华莠榻前,一指女子道:“这便是舍妹公孙燕,因要去往清江附近的灵音寺,家里便让她随御医一同前来,由我顺便护送她一程。君主亦知此事,还特意嘱她照顾病中的储君一二呢。”
      那边公孙燕福着身子见了礼,华莠却冲口而出一句“胡闹!”神情甚是不悦地皱起了浓眉。
      他一个大男人,让个士卿大夫家的闺阁女子照顾算怎么回事?于情于理皆说不通,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御医来时见储君睡着,未敢打扰,这会叫他进来给储君请脉罢?”公孙佑转移话题,说着便要出去。
      华莠见女子羞怯地站在一旁,自己不便发作,便一把掀了被子,起身下床,随手抓了件大氅披在身上,沉着脸对公孙佑道:“随我来。”径直出了房门。
      公孙佑看出了华莠的怒意,回头瞧了妹妹一眼,硬着头皮跟出来。
      华莠立于院中,背影笔挺,浑身散发着阴森冷气,连夜色都掩盖不住。
      公孙佑头皮一紧,心知自己惹恼了储君。
      唉,他也是没法子不是?听闻君王对储君的婚事有半年之限,他几次旁敲侧击,储君皆不正面答允,他只好趁着储君病中脆弱,冒险让妹妹亲自出面了。
      在公孙佑眼中,自己妹子是真不错,必能凭着出色的容貌性情,打动储君那颗裹了盔甲的心。
      关键是,这亦是梁君的意思,他巴不得小儿子马上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令华家子孙兴旺呢。
      可是……看这情形,是没打动?公孙佑有些揣摩不透华莠的心思。
      听得公孙佑脚步声近了,华莠偏了头冷冷道:“是你怂恿君主让令妹前来的罢?”
      梁君无缘无故如何会想到让士卿家女子前来照料她?必是公孙佑在去信时私自提了建议无疑。自己原敬他多谋善算,一心为国,如今他竟把手段用到自己身上,岂能容忍?
      况且想到自己梦中情景,不知可有何动作言语落到那女子眼中?想到此不由更是焦躁羞愤。
      公孙佑第一次感受到华莠身上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冷意,这才想起这是位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主儿,手心登时见了汗。
      “储君,这委实是君主的意思,”公孙佑的声音降低了好几分,“君主有信来,尚未来得及为储君呈上,储君见了便知。请储君先回房吧,外面寒凉,莫再着了凉。”
      “你将令妹安置好,我不用她照料。”华莠硬梆梆扔下这句话,大氅一甩,转身走了。
      也不回自己房,去了旁边侍卫的房间。
      公孙佑僵立在那里望着华莠的背影——他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华莠进了侍卫房间便吩咐,明日一早分几个侍卫单独护送公孙燕去寺庙,他才不要带着个女人赶路行事,不习惯。
      侍卫们纷纷出去准备,华莠独自坐在案旁。睡过一觉,身子轻松了些,头却依旧沉重,他支着额头闭上了眼睛。难得做个美梦,竟被乱糟糟地打断了,此时回味起来还甚是恋恋不舍,恨不得将梦继续做下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公孙佑领着位年老御医走进来,公孙佑站在门旁,没敢往前凑。御医趋步来至案前,见了礼跪坐在对面问道:“储君现下觉着如何?”
      “无甚大碍。”华莠说着,还是配合着御医,将手腕放在脉枕上。
      公孙佑见御医三指搭于脉处,微合了眼细细脉诊,自己便轻轻退出房门,赶紧找到妹子,就晚膳一事交待了一番。
      待回到华莠处,御医已诊完了脉,正絮絮叨叨嘱咐储君虽无大碍,亦要卧床几日,多加休息云云,华莠敷衍地点着头。
      公孙佑听说无大碍,也放了心,带着御医下去煎药。
      华莠头重,便又撑着头闭了眼休息。过了一会儿,门又一响,华莠不奈烦地撩起半边眼皮,见是公孙燕走了进来,后面的侍女手中漆木托盘上托着碗盏。
      华莠心中甚是不爽,但不好给一个女子难堪,便坐正了身子,并未开口。
      公孙燕袅袅婷婷来至案前,跪坐在华莠对面,伸出青葱玉指,将盘中的饭菜一碟碟摆于案上,又双手将著放在华莠面前,这才微垂了一双含情目,轻声道:
      “按御医吩咐,备了些清淡饭食,储君将就着用些,待痊愈了,停了药,便无这些禁忌了。“
      声音柔和温婉,带着一丝羞怯。
      华莠哪里习惯由女子这般服侍,并未拾著,只沉声道:“公孙姑娘不必为我费心。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姑娘去灵音寺。”
      公孙燕诧异地抬起脸庞,一双黑白分明的秀目愣愣地望了华莠一眼,又垂下头去,浓密的长睫上倾刻挂了一颗泪珠。
      这公孙燕出身名门,又因貌美才高,一直倍受世人赞誉。虽兄长常常夸赞储君,然此次这般自降身价的前来,她并不愿的。无奈此乃父兄之意,又有君王之命,身不由已。
      及至见了储君,竟是这般铁骨铮铮的英武男子,心里早油然而生一腔柔情蜜意,芳心已然暗许。
      可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储君连一个笑脸不给,方才拂袖而去,这会儿更是直接冷冰冰地拒绝她照料,这赤裸裸的嫌弃之意公孙燕如何受得?又羞又愧之下,颤声应了一声“是”,起身快步离去了。
      华莠呆愣愣望着公孙燕背影,不明白怎么一句话便将人眼泪说下来了。
      他这辈子打过交道的女人只有唯姜,那是个神鬼不俱的主儿,只有让别人流眼泪的份儿,打小便令他头疼不已。
      这会儿他才发现,这动辄淌眼泪的女人同样令人头大。
      他虽于公孙燕没情意,可也不想伤个姑娘的心,又不是她自己要来此处的,他便怪,也怪不到她头上。
      华莠烦恼地搓了搓额,心说女人可真麻烦,亏得他不打算讨个女人做老婆。自己与子珺之间,便从来没有这般罗嗦事。
      华莠忘了,当年为送宋陨一副护腕,他曾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初明自己心意时,更是神思恍惚,心神俱碎。
      世人便是如此——入了眼入了心的,便为他受苦受难也甘之如怡;未入了心眼的,就只剩“麻烦”二字了。
      呆坐半晌,华莠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把女人弄得哭唧唧的未免有失男人风度,遂起了身。一出房门,便见公孙佑正在两处房门之间来回转着,颇为难地搓着手。
      一见华莠出来了,他立住脚,苦着一张脸,无奈地望着华莠。
      华莠瞟了那房门一眼,公孙佑轻声叹口气:“在里边哭呢。”心里着实憋屈,本想借此行玉成二人美事,不想储君与妹妹都怪了他,弄得自己两边不是人。
      华莠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公孙佑忙提高了声音向门内道:“储君来啦。”
      里面门拴一声轻响,侍女打开了门,公孙燕以袖半掩芙蓉面,低垂了一双水润微红的眼,侧身立于门内。
      “时候不早了,一道用晚膳罢。”华莠对公孙兄妹道,自己负着手,先往用饭的室内走去。
      储君给了台阶下了!公孙佑长出一口气,忙命人摆饭,对妹妹使眼色,又着人去请御医。
      正这时,客栈门口传来一阵杂踏的马蹄声和招呼掌柜开房的声音,显然又来了客人。
      公孙佑立即示意侍卫出去探个究竟,储君在此,所带之人又不多,自是格外警惕。
      膳房内摆了四张木制小几,尊位之下,公孙兄妹及御医三人分坐两侧。趁着店家上菜,公孙佑将梁君的信件呈上来。公孙燕在一旁低声吩咐将储君的饭食拿去热一热来。
      信中梁君对儿子抱恙甚是忧虑,千叮咛万嘱咐他好生将养,切莫急于料理事务,冬季补给物资已在路上,不日将到达清江,一切勿虑。又提及公孙燕将前往照顾于他。
      “前几日公孙燕随母亲进府拜见国君夫人,夫人甚是喜爱,已叫叩了头收作义女。她与你有义兄妹之名份,照顾你亦在情理之中,吾儿不必过虑。若中意此女,父君即刻为你大婚!”
      华莠暗叹了口气,老父为了让他早日娶媳妇,真是费尽心思,什么手段都用啊!心中无奈,面上不动声色地收起信件。
      这时忽听得院内起了争执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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