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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   听到对面人说自己说谎,青年眼睛一直。
      “你虽然全身都湿了,但只膝盖以下及鞋上沾满泥巴,显然不是摔倒造成的;马棚边倚着一把木耜,我们刚来时并未见着,想是你才带回来的,由此可以推断,你并非走亲戚去了,而是去泥地里劳作了。”
      青年满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公孙佑。
      “你做什么去了,与我们本不相干,却为何要哄骗我们?”华莠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压迫感。
      老者又要上前答话,被青年一把拉住了。这青年机灵,眼瞧着这两人不好胡弄,忧心老爹不小心惹恼这二人,引来大麻烦,牙一咬,腰一挺道:“我是给人雇去干活了。”
      “干什么活?”
      “挖洞。”
      “挖洞?在哪挖?何人雇你?”公孙佑与华莠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追问。
      老者凑上来蹲在二人面前苦着脸道:“军爷,我们若说出这事儿,只怕大难临头啊!”
      公孙佑带笑不笑慢条斯理道:“若是不说,不怕现在便大难临头?”
      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便是前些日子,有人上门来问想不想挖土赚钱。我们农人,整日挖土刨地的,这算个甚?有钱赚自然便应了。老三便这么着跟他们挖土去了,这村里去了好几个呢,只是告诫我们莫要跟外人说起。”
      “在什么地方挖土?挖土做甚么?”华莠沉声问。
      青年接过话头道:“在此处往北五里左右的地方,也不知做啥,只让大伙在地底下不停地挖,若挖到黑色的石头便装起来运走,我们也不知运到哪儿去了,我瞧着象是在找什么东西。”
      “领头儿的是甚么人?”
      “不晓得,那些人什么都不许问,也不许干活的人相互搭话。”
      “这洞挖了多少时日了?有多少人?”
      “我才去了五六日,也只见着现下正挖的洞,但瞧着那洞套着洞,压根儿不知道通哪里去了,定是挖了许久了。有四五十号人在干活,除了我们村的几个,其余的都不识得。”
      老者转着一双小圆眼瞅瞅华莠,又瞅瞅公孙佑,怯怯道:“军爷若觉得这是非法的勾当,我便不叫老三做了。”
      华莠凝神想了想,偏过头问青年:“那边可还需要人手?明日你再带两个人过去,就说是同村的想赚钱。”
      青年愣愣地眨眨眼,“我担心我爹一人在家,今日偷偷跑出来的……军爷既这么说,明日我再回去,带他们过去试试?”
      华莠望了公孙佑一眼,公孙佑会意,从侍卫中挑了两个机灵的唤进来道:“明日,你们跟这年轻人走一遭。”
      说罢将两人拉到一旁,轻声细致地嘱托了一番。
      正这时,外出打探的侍卫也回来了,低声对华莠禀道:“这村里另有两户也得了马,有的是在家附近得的,有的是在田里劳作时捡的,都不知这马是打哪来的。我们细瞧了,便是军中丢失的那批马。”
      华莠点点头未作声,待晚上安歇下来,在黑暗中对公孙佑道:“那伙人劫了军马却并未带走,任其随意跑散了,显然意不在马,那晚是想利用马蹄声制造混乱,让宋军误以为是梁军大举进攻,诱使两军开战。”
      “如此看来,便是我们推测的第二种可能性了。”公孙佑在黑暗里轻声道。
      他明白华莠的意思:那事并非宋军干的,与宋陨无关,幕后者另有其人。
      那么,挖洞的这伙人又是什么人?到底在找什么?
      公孙佑明知华莠对宋陨甚是维护,但心里的疑惑还是不能不讲出来——
      “储君,这挖洞一事,我有个猜测——青年说挖到黑色石头便运走,像不像是在寻找某种矿脉?你可记得张哼提过,宋兵说他们在制一种新的武器……”
      黑暗中听得华莠呼吸声一顿,稍倾才出声,声音甚是平静:“且看看派进去的人能打探到些什么。”
      看来这片土地远非表面看到的这般平静,背后暗潮涌动,尚不知有几股力量在暗中行事。挖洞这伙人必大有图谋,华莠有心想亲自去看看,但明知出于安全考虑,公孙佑等人必拼死拦着,况清江那边局势未明,事关重大,华莠着实牵挂,这边也只得派人前往了。
      “留两个人在村里,照应进去的二人,有消息即刻到清江报我。”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两个侍卫便随青年出发了,华莠一行人则继续向清江方向行进。
      不想华莠淋了一场雨,湿衣穿得久,最近又劳碌奔波,不得休息,况回梁国以来诸事繁乱,忧思过度,这次竟面目赤胀,周身酸痛,一场高热劈头盖脸而来。
      华莠还想挣扎赶路,公孙佑与众侍卫眼见一场大病来势凶凶,哪敢再让他奔波劳累,忙找了一处客栈下榻,强行按下他休息。
      储君病倒,岂是小事。此地虽离都城平夷已不甚远,但储君不宜移动,公孙佑便忙写信给梁君,请求速派御医前来。华莠拦不住,也只得由他了。
      华莠亦口述了封信,由公孙佑代笔,向梁君汇报了河曲现状,并告知自己下一步的打算。途中遇到的挖洞一事,因尚未调查清楚,信中也未提及,恐父君忧虑。
      在简陋的客栈内,华莠头痛欲裂,周身不适地躺倒到榻上,还欲与公孙佑分析探讨当下形势。
      公孙佑一摆手制止住,先伺候他服下煎好的药,又用厚被子将他严严地盖了,不由分说道:“储君这会儿万事不要想,放空神识好好地睡一觉,这病便能去个八九分了。待好起来,随储君怎样,臣必不拦着。”说罢自己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万籁俱寂,风从窗棱透进来,带着初冬的肃杀之气。
      华莠这辈子都没这般病卧过,只少年时在齐国被齐环扬揍了一顿,卧床了几日,可那时有宋陨在身边呀!
      回想那有宋陨相伴的遥远的少年时光,华莠心一暖,眼中一阵温热,嘴角噙着一抹苦涩,微微地翘了。
      当年只道少年苦,如今唯恨不少年。
      若时光重来,他宁愿抛却当下一切高贵尊崇,重新作回不受待见的质子,回到齐国琅苑的桃树下,与宋陨惊鸿一瞥,从此相伴,不再长大。
      小时以为自己太小,有诸多无奈;大了方知,长大成人后,有更多的无奈。
      朦胧中华莠竟真的重回了琅苑,灼灼桃树下,少年宋陨手支额角,微垂双目,面前案上横着一张古琴。
      花瓣似雨,在他周身飘洒,可他皎月般的容颜,令那世间最娇美的花也失了颜色。
      华莠看得心痒,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子珺,给我弹一曲《离殇》罢,好久未听到了。”
      宋陨姿势未变,微启眼眸,斜睥着他,带笑不笑道:“叫哥。”
      这眼神撩得华莠心里像被小猫轻挠了一把,他凑过身去,贴在宋陨耳边,呵气如兰叫了一声:“好哥哥!”
      宋陨笑了,如春风吹动一池碧波,盛世美颜恍得华莠心神乱颤。宋陨坐正身体,悠然抬起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停匀,却是一双成年男子的赏心悦目的手。
      那双手尚未抚到琴上,却又突然拈上了药膏,似在帮他涂药。华莠感到自己正卧在塌上,裸着上身。成年宋陨坐在他身旁,俯下身来,清凉的指尖滑过他的腰腹,药带着宋陨的体温均匀地涂于身上。
      华莠全身激起一阵舒适的战栗。
      他喉节滑动了一下,坦陈着四肢,将自己的躯体毫无保留地交付于他的指尖之下。
      他痴痴盯着宋陨那张冠绝天下的脸,这人是他的,身心皆是他的!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心得意满的事么?
      华莠美得飘飘然了。
      “傻笑什么?”宋陨水目轻瞥了他一眼,温热的掌心抚上他额头。
      华莠心尖一颤,喃喃唤了声“子珺!”一把握住他手腕。
      那只手却轻轻一挣,挣得华莠倏地清醒过来,方知自己是做了个梦。
      ——可这果真是梦么?为何自己真的握着一只手?
      华莠睁眼四下一望,天色已暗,室内并未点灯,只见榻前影影绰绰坐着一人。
      “子珺?”
      华莠呼地坐起,额上一块东西掉落下来,华莠不及细看,心狂跳着,满怀期翼又犹疑不定地轻唤了一声。
      可手中握着的这只手,却并非他熟悉的宋陨那修长匀停的手感,而是娇小细嫩,柔若无骨。
      华莠一个激灵,忙撒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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