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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 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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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莠正自出神,又被父君一句话拉回。
“为子嗣着想,我儿还是应尽早娶亲为是,以安群臣之心。你兄长在你这般大时,飞儿已然快开蒙了。”
得,又来了。
“还是待战局稳定,再议此事吧。”
“那父君给你半年之期,半年之后,父君先为吾儿大婚,再对宋国用兵!”
这场谈话不仅令华莠倍感烦恼与压力,梁君也发愁地直摇头。
“可怜我儿一直生活在军中,这般大了尚不知女人的妙处,这如何了得?只怕将来有碍子嗣大业!”
这日晚间华莠满身疲惫地回到自己寝殿,两位妙龄女子迎上来,羞答答见了礼,便要上前帮华莠更衣。吓得华莠左右瞧了一瞧,简直疑心自己走错了地方,忙求救般呼唤徐娘。
徐娘匆匆走进来,一见这情形,失笑道:“错眼不见,储君竟进来了,”附到他耳畔悄声道:“这是君王打发人送进来伺候你的,模样你可中意?”
华莠脸一沉,拉着徐娘进了旁边的厅室。
“真是胡闹,”华莠一指自己寝殿方向,“徐娘见我何时用过女人伺候?我有内官便够了,你将那两个女人带去服侍你罢。”
徐娘笑起来,“哎哟哟,我一个老婆子,要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做甚么?美女便该配我们储君这般的英雄!”
说着拉了华莠坐下,情真意切地劝道:“你眨眼都快二十有四了,一般的男儿,这年纪早儿女双全了。这么些年,你出来进去一个人,可有多孤单!我想想便心疼得厉害。如今君王为你张罗婚事,你何必推拒呢?每日回来,有个人知疼知热的相待,不好么?“
听了徐娘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华莠不由心头一热,低头想了想,抬起头如实相告道:“徐娘,我有心仪之人了。”
徐娘的眼睛与嘴巴立时都圆了,一把抓住华莠胳膊,惊喜得都有些结巴了:“当真?谁、谁家的姑娘?如何认识的?模样可好?”
模样可好?华莠嘴角一翘,眼里不自觉流溢出骄傲神色来——当年让你以为见到了下凡的神仙,你说模样好不好?我的子珺,岂止模样好,他的哪一处不吊打这全天下之人!
徐娘眼见得华莠半垂着星眸,眼角眉梢皆流溢出柔和情意,平日里那般粗砺凛冽的一个人,这会儿全没了棱角,如打开的蜜饯罐子,散发着柔软的甜气。
徐娘简直看呆了,哎呦喂,还以为这傻小子是块未开窍的榆木疙瘩呢,却原来早得了“情”字真髓!倒是谁家的姑娘这般有手段,又这般有福气!?
徐娘欢喜得心乱蹦,“你既有中意的姑娘,如何不跟你父君说?早早娶过门来岂不是好?”
华莠心里一声苦叹,敷衍她道:“莫急,你长长久久地活着,总归能等到那一日。这回安心把那两个姑娘领走罢。”
徐娘乐呵呵地站起身道:“我自然急,我这把老骨头还盼着见小储君呢!——你便有心上人,这两个留下又何妨?待娶她进来作了夫人,这二人倒正好服侍她呢。”
华莠推了她向外走,口中说着:“去把人带走罢,我要回房休息了。”
心里哼了一声:留下?若子珺身边有两个美人,我也不乐意啊。将来服侍他?她们想的美!我的夫人,我亲自服侍。
不知为何,储君半年内要大婚的消息长了腿儿似的传遍了朝野上下,有所图谋的家族立时纷纷行动起来。华莠尚未来得及为此事烦恼,突然变故陡生——宋梁边境竟然战乱突起。
这日朝会尚未散,随着一声“报——”一位边关军士扑进国君殿,衣衫褴褛,满面烟尘,尚未开口便晕了过去。
华莠心猛的一紧,蹭地站起,忙命人施救。良久那名兵士醒转,见着国君与华莠,放声大哭:“大司马,河曲大营被宋军烧了,我军死伤惨重……”
朝堂上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众卿立时议论纷纷。
华莠锁着浓眉沉声道:“你把当时情形细细讲来。”
疲惫不堪的兵士擦了把眼泪道:“我们依着大司马吩咐,日日加强瞭望巡视,天江一带倒安静,一直没有齐军身影;对面宋军大营离着不过十里,也一直相安无事。”
“可前日深夜,突然响起警报号角声,我们跑出军帐一看,大营一侧已经起了大火,一股冲鼻的硫磺味儿,应是敌人用硫磺箭引燃的。张哼将军忙领着大伙救火,又命人防守寨门。黑灯瞎火的,也闹不清是什么人来袭营。”
“正乱着,突然听到无数马蹄声,竟然是我们的军马场被破坏了一个缺口,军马都被赶跑出去了,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劫军马的。张将军马上带我们循着马蹄声追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听声音是向对面宋营方向奔跑的,张将军嘱咐大伙别动兵器,把军马追回来就成。”
“估摸追到边境一带了,黑暗里突然到处都是箭羽声,他们竟然有埋伏!我们这下可吃了大亏,到处是惨叫声,后来两拨人便缠斗在一处,乱糟糟地打了半宿,直到天光放亮,才看清对面都是宋军,我们的弟兄……已经死伤了大半。”
兵士声音发着抖,仿若又回到了那个灾难突至的黑夜,“张将军也中了箭,命我赶紧回都城向您报告,我夜以继日的跑,已经累死两匹马了……”
朝堂上谴责声四起,人人都甚是震怒,责骂着宋国黑夜突袭,卑鄙无耻。
梁君面沉似水地望着儿子,想听他的想法。
华莠紧锁双眉,当即道:“父君,儿臣要亲去河曲看个究竟。”
梁君点头答允了。
华莠边出殿边命人去点兵马,即刻出发。公孙佑跟随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华莠看了他一眼,“少师有话便说。”
公孙佑小跑着跟上华莠的大步,“虽知储君与宋陨情厚,臣还是要提醒储君:切勿因过去情意蒙蔽双目,储君赤诚,莫被他人利用了。”
华莠猛然收住脚,心里甚是不耐烦,待要为宋陨辩解几句,咬了咬牙,终究忍住,头也不回道:“你与我一同前往。”又迈开大步走了。
公孙佑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忙应了一声,趋步跟上。
华莠这次带了两千兵马赶往河曲,一路上不禁疑思重重:宋军何故来梁营夺军马?这不可能是宋陨授意,卫咸又何必有此一举?这事属实蹊跷。
刚刚建立起来的稳定局面瞬间被打破,华莠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
大军行动迟缓,华莠等不得,带了几名亲卫和公孙佑昼夜先行赶路。可怜公孙佑一介文臣哪经过这般折磨,几乎在马背上颠掉半条命。
几日后总算到了河曲大营,见营内虽已整理过,还残留着过火后的狼藉痕迹。张哼中了箭,半边膀子被包扎了,躺在帐中,脸色煞白。
见到华莠,张哼眼中露出复杂神色。
华莠按住他,不叫他起来见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查清楚了?”
张哼晃了晃头,叹口气道:“死伤这许多人,却打的一场糊涂仗。前日我派人去宋军大营求见卫咸,讨要个说法,那边却说卫咸受伤已送回南莒救治了,倒指责我们不讲信义,贸然攻打他们,给他们造成了巨大损伤。去的人自是不服气,跟那边吵了起来,差点又动起手来。”
说罢他目光一扫公孙佑,华莠道:“但说无妨。”
张哼满眼沧桑,叹息一声道:“储君,这仗打的太憋屈了!咱们跟对面那些人,在联军时曾同生共死,与许多人有过命的交情。咱们念着过去的情意,可若对面的不念着呢?虽说咱当兵的不怕死,可也不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啊!”
说着他眼圈一红,“储君,常青死了!神箭师好多兄弟便这么死了!那晚他们一箭都没射!”
华莠额角蹦起一条青筋,神箭师的弓箭手都是他的心头肉啊!
华莠心情愈发沉重,安慰张哼道:“莫心伤,我定要弄清缘由,给兄弟们一个交待。”
他让张哼安心养伤,自己与公孙佑出了帐,在大营中四处查看防务。
“少师如何看?”华莠问着,幽深的黑眸扫过整个大营,看得出这一战影响很大,兵士们士气低沉,至今还无精打采。
公孙佑轻蹙着一对淡眉,“臣不懂军事,但从张将军的讲述看,不排除两种可能,一是宋军装糊涂,袭扰重创了我军,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第二种可能便是有人想挑起我军与宋军的矛盾。”
华莠微微颔首,这第二种猜测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若果真是宋军所为,他们可既不与我方撕破脸皮,引发正面对抗,又能不断蚕食我军的力量,这做法虽上不得台面,却也不失为一个有效的作战方式。”
“不可能。”华莠断然否定道:“宋陨绝无这般龌鹾心思,他若想打,也必会堂堂正正与我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