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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

  •   公孙佑对这次交锋的胜利甚是满意,这日,储君册封大典结束后,公孙佑第一个前来贺喜,远远地恭身施礼:“恭贺储君!”
      眼中现出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之态。
      华莠深知在这件事上公孙佑出力甚多,亦很感激,真诚地向他致了谢。
      公孙佑呵呵一笑道:“储君已然立业,若再成家,岂不双喜临门、锦上添花?”
      华莠笑容微微一僵:“先生这是欲逼婚?”
      公孙佑哈哈大笑:“岂敢!容后再议,容后再议。”
      华莠虽作了储君,然并未搬往储君殿,仍在凌云殿住着,梁君便将紧邻的泰和殿划给华莠作储君的办事之所。
      公孙佑随华莠在泰和殿落了座,敛了笑容,目光探究地望向华莠:“储君与宋君相识多年,甚是了解罢?”
      华莠心一动,并未作答,只盯着他,等待下文。
      “宋陨此人心机深沉,储君不可不防啊。”
      华莠剑眉轻轻一敛,眼眸半垂遮挡了眼中的不快,沉声问道:“何出此言?”
      “臣听闻在清江对战时,宋陨不着盔甲便上了阵?”
      华莠瞟了他一眼,眼中明晃晃的“那又如何?”
      “储君,此皆为攻心之计啊。”
      公孙佑站起身,在华莠面前慢慢踱着步,“宋陨作出这般以性命相托的姿态,显示他对储君的无尚信任,储君必定甚是感动,反为他安危忧心,是以宋陨未穿甲,倒比穿甲更安全。”
      华莠面上平静无波,努力掩盖下心中的不以为意。宋陨对他,还用得着耍这般心计?他着不着甲,自己同样视他安危比天大。
      只听公孙佑继续道:“他主动奉上清江,亦是以退为进之计。若我军主动攻打,拿下清江后必会继续长趋直入,直捣龙潭;他不战而送,令我军心生感念,倒只得在清江止步了——他用一个小镇,便阻住了我军,这是上佳的攻心御敌之策啊。”
      公孙佑猛然眼光扫到华莠面色有些不好看,便拉回话头道:“那宋陨非等闲之辈,相邦胡轸更是老谋深算,这二人皆是走一步算百步之人,储君切莫被他们的手段傅了手脚,该当如何,绝不能手软。——这也是臣过虑,储君久跟他们打交道,自是了解得很,心中早有了计较的。”
      华莠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待他告辞出去了,缓缓吁出一口长气。公孙佑的那些话,如同窗棱透进的一丝风,拂过耳畔,也便散了。
      他盘膝坐于案前,细细思量当下局势。
      自己费尽心力,终于登上了储君位,又使河曲、清江两处交界地,皆处于两国驻兵和平对峙状态,可谓首要目标已完美达成。
      之后便要想办法与父君及君臣周旋,梁国不主动出兵,只要矛盾不激化,战事不起,这和平局面便有望长久地维持下去。此乃第二阶段目标。
      至于再以后,江北三国究竟如何走向,华莠暂时还想不出完美的破解之法,暂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华莠正出神凝思,忽然有内官前来通报,国君夫人派人来请他,要于内庭相见。
      华莠略一愣神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跟随仆侍前往。
      这位姬姓国君夫人,华莠从未见过。在幼年时期,她便是他心中最恐怖的存在,那时的她踏一踏脚,动一动怒,他母子便朝不保夕。
      在他年幼的心中,父君是冷漠的,华庆是讨厌的,而她,是恶毒的。
      及至进了后堂,见了矮榻上端坐之人,华莠才发现,她并非自己小时想象的青面獠牙的阴森狠厉样子,只是个普通的华贵妇人罢了,虽还残留着一点当年的风韵,然已风烛残年。
      面容还算和善,眼中也并无鄙夷与厌弃之色,或许只是掩饰了。
      华莠心平气和的见了礼,尊称了一声“夫人。”
      按礼,是应该称母亲的。
      国君夫人请华莠落了座。华莠半垂着眼,猜测不出她见自己能有何事。不想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
      “其实,你母亲亦是我姬家族人。”
      华莠意外地抬起眼,望着国君夫人,万料不到她竟主动提起母亲。
      关于娘,他知道的委实太少了。
      “是姬家的旁支,在你母亲很小的时候,家中犯了事,父亲被流放,子女皆削为奴籍。我父亲可怜她年幼,便带回家中,与我作了伴儿。名义是奴婢,其实与我一同接受教育长大的。”
      华莠默然听着,每次听到关于娘的消息,他都倍感新奇,又心绪复杂。
      “所以,华莠,你亦有着姬家血统,还望你日后,多多善待华飞,善待姬姓后人。”
      国君夫人用那正室特有的端庄眉眼望着华莠,语气中满含着恳切。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因了对她的怨念而打压她的后人。
      华莠起了身,沉稳应道:“夫人多虑了,我待人如何,并不看他姓氏。”微微一躬身,便要告辞。
      国君夫人端坐着又轻柔地加了一句:“飞儿如今身边的近侍,便是你母亲的亲弟弟。”
      华莠脚步一顿,未言语,转身出来时,在心里替她叹了口气。母凭子贵,若华庆还在,她哪里用到自己面前服这个软儿,低这个头?又何必为维护孙儿费这般心思?
      终究还是当他是外人,忌惮着他。
      莠心里不屑又无奈地冷笑了一声,穿行在内庭的石径上,抬脸望了望天——
      娘,你见着这一幕了么?这是你想见的一幕么?
      不管当年你们有何恩怨纠葛,娘,从今日起你便解了这心结吧,从此忘却人间事,安心在天上作个逍遥神仙!
      母亲死去多年,连个葬处都找不见了,华莠虽耿耿于怀,可是过去的种种,他不想去计较了。无论如何,他在五岁时便失去了娘,是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他便杀了那女人,娘也回不来了。
      因得遇了宋陨,他愿意原谅曾遭遇的所有恶意与不公。
      华莠脚步带风出了□□门,将国君夫人及她的话尽皆抛诸脑后。前面还有太多棘手大事需要他化解,他没心情亦无精力,回头翻那些旧账。
      梁君近来身体康健了许多,这日散了朝会,兴致甚高地命华莠扶着自己,在国君府的后园里转一转。
      时已入秋,满园葱郁皆泛了黄,飘落的叶子在小径上随轻风打着卷,内官们拾级清扫着落叶。天瓦蓝瓦蓝的,映得园中的湖水如一块碧玉。
      梁君神清气爽地长吁了口气,这阵子他顺意得很,姬家愈发势微,朝纲尽皆握在父子手中;抛开齐国,独自对宋用兵又旗开得胜;如愿立了小儿子为储君,简直件件顺心如意。在位这许多年,他第一次觉出扬眉吐气的快意来。
      而这一切,皆因了眼前这个儿子。
      “莠儿,你若不满意公孙家女儿,父君便为你另择良配,你欲要门弟,还是要容貌?只说出来,父君无不依你!”
      华莠望着父君宠爱信赖的眼神,心里不由一阵惭愧,父君以国相托,盼着在他手中繁盛强大,可自己并未有吃掉宋国,一统江北的野心,将来不知父君会如何失望。心中暗叹着,温言劝道:
      “父君,公孙佑之前为儿臣之事甚是用心,这便另选他家,会不会被人觉得过河拆桥……”
      “这倒无碍,公孙佑之才,堪任储君少师,我欲让他辅佐于你,你可满意?”
      “并无不妥。只是公孙姑娘也无甚不好,公孙弟兄又忠心耿耿,父君不必费心另选了,这事且先放放,免得伤了他们心气。”
      就别把适龄的姑娘都拉出来溜一遍了。
      梁君眼睛一亮:“你觉得公孙姑娘还不错?甚好,甚好!那便依你,先放放。”
      一捋须髯又道:“大梁储君新立,日前又刚大捷,正是士气最旺之时,莠儿可想趁势对宋用兵?”
      华莠心一沉,知道这是早晚要面对的话题,好在已想好托词,便沉声道:
      “我军神箭营刚刚组建,各兵种协同操练亦刚开始,现下并非出兵的最好时机。宋军实力强于我,我军必得准备充分,一击而中,方可奏效。还请父君再给儿臣半年时间。”
      梁君微笑颔首,“军事方面的事宜,自是由莠儿定夺,父君相信有朝一日,你必能给梁国带来无尚之荣耀!”
      华莠暗暗汗颜,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偏转了头,不忍去看父君的目光。
      父子二人在后园又转了好一会儿,梁君将少傅、少保等人选与儿子详议了一番,又将朝堂之中表面瞧不见的种种,一一说与儿子听,殷殷之情溢于言表。
      华莠毕竟参于朝堂时日尚短,见过的是非曲折跟老父经历的大风大浪比起来,好比汪洋中的一滴水,听了父君点拨,真个醍醐灌顶,心里的重压也愈发沉重——
      父君掌管大梁江山兢兢业业几十年,实属不易。身为人子,他要把父君亲手交来的江山带往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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