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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靶场上心事重重的叔侄二人总算于夜色中起了身,华飞垂着头道:“叔父,我不想住储君殿了,以后住你那里成么?”
      华莠没言语,只伸臂揽住他尚显稚嫩的肩头,往自己的凌云殿走去。
      徐娘已被他调入殿中,名曰协助管事,实则养老。他相信徐娘会如当年一般,满怀温情地对待又一个可怜的少年。
      第二日早起,徐娘哄劝无精打采的华飞进些饮食,华莠也温言相哄:“你好好去进学,待回来我教你些新箭术。”
      只是这往日最令华飞开心的事,也没能让他振作起来。正这时,有内官来传:“新储君夫人即将行新妇礼,请公子莠与华飞小公子前去相见。”
      华莠眉头一锁,对内官道:“你只说我不在殿内,你暂未寻到我。”
      内官低着头应了。华飞张了张嘴,也欲找个托辞,想到父亲,终究不敢,只得万般不情愿地随内官去了。
      华莠星目中锁着一团乌云,暗自思索,梁国这一系列变故,不知宋陨是否已得到消息?有心给他修书一封,又明知与他国暗通款曲是何等重罪,又想到齐梁联姻,早已天下皆知,宋陨必能知晓,必能料到后面的种种可能变故,提早想到应对之法。
      想到此按下写信的念头,只恨不能马上见到宋陨,与他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这日晚间,梁君又召见华莠,与儿子进行了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
      “莠儿,父君知你在联军中,与各国将领同生共死,结下了深厚情谊,是以不愿对两国兴兵。可是你要知道,父君作为一国之主,不能靠情立国,而是要靠实力,国弱则随时面临灭国之灾啊!”
      梁君一双混浊的眼睛望着儿子,眼中既有一国之君的精明,又有一个老人的无奈。
      “父君如何不知齐国的野心?他一心想要吞掉江北三国,为此会使尽各种手段。我不与齐联合,他终究会诱使别国就范,那时我大梁更加被动。”
      梁君枯瘦的手覆在儿子手上,“我是国君,你是国君之子,你我皆为国之象征。兴兵非为你我,乃为了梁国这片国土,与这土地上的万千百姓!”
      “若为百姓着想,便不该穷兵黩武,让老百姓安心过日子方是上策。”华莠沉声反驳。
      “并非父君喜欢打仗,而是目前多国并存,为着各自利益着想,战争怎能避免?我们又何必推开强大的齐国,而等齐国与别人结盟再任人宰割呢?”
      梁君的观点,竟与宋陨的不谋而合,只要分裂局面存在,战争便不会止休。
      梁与宋,早晚会有利益冲突。
      他与宋陨,生在不同国度,便命中注定,早晚有一日会成为对手、敌人。
      华莠的心底像压了块巨石,堵得他连叹息的那口气都吐不出来。
      “父君,我想出使宋国,与宋君面谈。当今局面,宋陨自然清楚,若能劝他拱手议和,岂不是更好?”
      不想梁君却笃定道:“宋陨岂是轻易低头之人?只怕刀架在脖子上也无法叫他低头。你也勿浪费这时间,便带兵直捣他都城吧。”
      华莠眼见战争已无法避免,便直言道:“我与宋陨少年时同做质子,成年后同御强敌,也算曾经同生共死,我做不到倒戈相向,这个兵,恕儿臣不带。”
      梁君神色复杂地望着华莠。这个儿子太重情意,此乃成大事者之大忌,未免令梁君深感遗憾。好在他高居届堂这许多年,早已凭着老辣的眼光,摸清了儿子的脾气禀性——吃软不吃硬。今晚的长谈,效果便甚好,只要他加以时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会收服这个执拗的儿子听从自己指挥的。
      华莠离开宋国一个月后,驻扎在宋国的梁国军队全部应召回国,江北三国联盟宣告解体。
      又月余,梁国与齐结盟,对宋宣战。
      因华莠拒不出兵,华庆一声冷笑:“没有你,我梁国便没兵士了不成?有齐国十万大军,没有你又如何?”
      遂亲任征讨大将军,由公孙晏辅佐,信心满满带领一个军,从华莠驻扎过多年的清江边境出兵,攻打宋国;齐军派了两万兵马,过天江后直扑河曲,与梁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欲使宋国腹背受敌。
      周宓眼看战争局势已成,华庆出征,唯姜这里暂时无碍,便向她请辞,自己回去复命。
      周宓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人向唯姜传报:“公子莠求见。”
      唯姜唇角一翘,欣然道:“有请。”
      她早便算好了,华莠必会来见自己。
      华莠阴沉着眼神走进来,对唯姜请坐的手势视而不见,站在那里紧盯着她。少年时的忌惮,成年后的提防,此刻全化成眼底的厌恶。
      这个女人,不啻为灾星般的存在。
      可她此刻却高坐梁国国君府储君殿侧殿的正座上,雍容闲适地望着他。
      华莠咬了咬牙。
      “华将军,你我当真有缘啊。”唯姜先开了口,柔美的声音在华莠听来却甚是刺耳。
      “公主曾言说,为人当知恩图报,宋陨与你有半师之谊,你感恩的方法竟是兵临城下么?当真令世人大开眼界。”
      华莠声音低沉,话语里满是讽刺意味。
      唯姜眼波流转,神色甚是无辜。
      “将军此言差矣。当年齐国欲与宋国联盟,被宋陨断然拒绝,如今梁国却欣然应允,可见此次联盟的关键乃是梁国。你如何不怪罪自己的父兄,却要怪我呢。他们心中有贪念,早晚会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的。”
      “你们一样心存贪念,是以一拍即合,不过是一丘之貉罢名,何必推卸自己罪名。”
      华莠气极之下也当真毫不留情面。
      唯姜哪曾被人这般抢白过,面色一沉,笑容消失了,倒还保持了平心静气。
      “华莠,我知你与宋陨情深意重,之前去宋国,宋陨为答谢我当年救护你之情,对我重礼相谢。你情急口无遮拦,本宫不与你计较。我实话与你说罢:我父王有灭宋国之心,我却未有害宋陨之意,自会护他周全。他并无性命之虞,你且放宽心。”
      唯姜施施然放下茶盏,“别再用你那双要吃人的眸子盯着我啦。”
      华莠气得一捏拳头,眼里喷出火来:“你以为宋国灭了,宋陨还会独活?!”
      唯姜微一愣神儿,不明所以地望着华莠。
      “宋国便是宋陨的命!你对宋陨了解几分,便说要护他?他何需你来护?”
      华莠一直以为唯姜聪明得紧,此时方发现,她在某些方面不过是白痴一个。
      正此时,芍药匆匆走进来,神色有些发白:“莠公子,仆侍正四处找您,君主差人来请您速去君王殿。”
      华莠扫了唯姜一眼,转身便往君王殿而去,心中不知为何隐隐有了丝不祥的预感。
      一到殿上,便见梁君面色惨白,奄奄一息半躺在内官怀中,地上一滩鲜血,众士卿焦急地围在一旁。
      一见到华莠,梁君眼中涌出一滴浊泪,颤微微道:“莠儿,你兄长……阵亡了!咳咳……”又一口鲜血呛咳而出。
      华莠心一紧,眉一皱,这才留意到一名传递军报的兵士正跪伏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华莠大步过去扶住父君,这时几名太医趋步跑进来,连忙将人慢慢放倒,号脉诊治。
      华莠这才起身对兵士道:“起来回话。军报呢?”
      旁边一位士卿忙将正传看的军报递给华莠。
      华莠快速扫了几眼。军报是公孙晏亲笔写的,开头便因未护好储君,叩首请死。
      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华庆急于求成,贪功冒进,中了宋军的埋伏,进去便没能出来。万千马蹄之下,一千余人尸骨无存。
      公孙晏虽未敢将战事责任尽数推到华庆头上,但华莠一瞧战事经过,便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形。
      “对方将领是何人?”华莠沉声问。
      “申公时。”
      华莠暗想,申公时沉稳老练,别说华庆毫无领兵打仗经验,便是公孙晏,亦远不是他敌手。
      储君阵亡,公孙晏如今陈兵清江,等君主指示下一步如何行动。齐军在河曲一带与宋军短兵相接了一次,便遭逢此变故,亦在观望中。
      华莠黑漆漆的眼眸一扫梁君,见众太医已指挥内官将人抬往寝殿,便抬步跟上。
      痛失长子,这于梁君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他躺在寝殿榻上,无力地拉着华莠的手,老泪纵横:“莠儿,父君憋屈了一辈子,原以为有你与兄长二人相助,临死能做几日梁国真正的君主,不想却……”
      话语猛的被一阵哭声打断,华飞扑进寝殿,一头扎进梁君怀中,“祖父,我父亲真的……?”
      梁君抚着华飞的头,祖孙二人抱头痛哭。
      华莠虽与华庆无甚情意,但看到父亲与侄儿若此,也偏转了头不忍观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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