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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此时已入初夏,正午的日头已经有些烤人。周宓带着十余护卫,护送唯姜回齐王宫中筹备婚嫁事宜。
      一行人进了城,街上熙熙攘攘,小商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彰显着齐国都城的繁华。唯姜将轩帘撩起,悠然望着热闹市景,不时与马上紧随在侧的周宓交谈几句。
      周宓瞧着唯姜心满意得的神情,不由神思恍惚,最初自己明明是一门心思来刺杀她的,如今居然被她拐来保护她!这女子轻易便能掌控人心,也当真令人钦佩。
      正这时,忽听唯姜喊了一声:“停车!”
      周宓回头,见她满眼放光地一指街旁楼上的窗子,“你瞧那盆花,开得这般漂亮,竟是我未见过的,陪我上去瞧瞧罢!”
      周宓顺指望过去,果然二楼窗台外面摆着几盆花,其中一盆开得分外艳丽,甚是醒目,以唯姜的性子,如何能错视而不见?此时唯姜已迫不及待下了车,仰头盯着那花满眼雀跃,周宓只得陪她朝楼上走去。
      这是间茶楼,小二热情地迎过来招呼,周宓不好说是来看花的,便随口点了一壶茶。
      那边唯姜已翩然直奔窗子而去,到了近前却失望地“呀”了一声:“竟然是假花。”
      周宓闻言,疑惑地走过去,正待瞧个究竟,瞳孔却骤然一缩——那稠密的假叶子中,伸出一条绿油油的蛇头,信子吐得老长,头一缩便要来攻击唯姜了。
      唯姜只盯着上面做得惟妙惟肖的花朵,失望地皱着眉,全没发现那恶毒的蛇信。
      周宓不及思索,左手一搂唯姜腰肢,往怀里一带,右腕间的短匕已滑至手中,反手一挥,寒光一闪,“啪嗒”一声,蛇头掉落到地上,稍倾一条小指粗的蛇身子随着血液软塌塌地滑落下来。
      周宓不识得这是什么蛇,但看那艳丽颜色,必是毒蛇无疑了。
      唯姜被搂在周宓怀中不明所已,待听到声音一回头,方看到被劈作两半的死蛇,吓得惨叫一声,一头撞回周宓怀中,浑身颤抖,死命搂住他腰身便不撒手了。
      周宓轻拍她背道:“不妨事,蛇已经死了。”眼睛迅速搜索四周,看还有无异样。
      小二正捧着茶进来,见到死蛇,吓得茶壶咣当掉到了地上,声音都抖了:“伤、伤到人没?这盆花是、是刚有人白送的,说曾许了愿,要送出十盆花还愿的,哪想到里面有这东西……”
      护卫们都在楼下,周宓想尽快离开这店,也不与他纠缠,见唯姜还埋着头发抖,便拦腰一把抱起,快速下了楼,将唯姜放入马车。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周宓好不容易将衣衫从唯姜手中拉出来,见她唇无血色,是真被吓到了,不由失笑道:“平日里见你无法无天,原来胆子也并无多大。”
      唯姜这才睁开眼,脸色惨白道:“那东西太丑了,若死于这么丑的东西之口,让我情何以堪!”万分惊恐地望着周宓。
      乖乖,人家怕的不是死,是怕死在这么丑的东西手里。
      周宓无语地望着唯姜,心说对美执拗到这种登峰造极的程度,应是天下独一份了罢?
      周宓挥手,队伍继续前行,他面上不动声色,眼色却是阴冷下来。
      他警惕打量着街两侧,陆续又看到几家窗子摆着格外惹眼的鲜花,唯姜即便忽略了这家,也会见到另一家,终究会被其中一盆吸引过去。
      看来想致唯姜死地的,不止他一人。
      会是谁呢?
      *
      吉期将近,齐王宫中一片忙乱,齐王甚爱此女,给备了丰厚的嫁妆。
      送亲前两日,护卫们也领到了吉服,周宓未瞅未看,随手放在案上。这时唯姜的贴身侍女芍药走进来轻声道:“公主有请。”
      回到王宫后,周宓已有几日未见到唯姜了。揣测着她找自己何事,周宓随侍女穿过几道回廊,进了殊苑寝殿大厅,一抬头,便呆在那里。
      青铜灯盏的幽光中,唯姜一身红嫁衣,于铜镜前翩然回身。
      华贵喜庆的凤冠霞帔,缨络飘摆,流苏轻摇,称得唯姜愈发千秋绝色,悦目无双。她眸光流转,仪态万千地朝他嫣然一笑,眼含期待问道:“好看么?”
      周宓呼吸一顿,眼与心同时被刺痛了。他挪开目光,脸上表情冷硬至极。
      唯姜的笑容凝住了,她疑惑地望望周宓,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嫁衣,目光在他脸上搜寻着,迟疑地轻声问道——
      “……不好看么?”
      周宓咬了咬牙,一言未发,转身走了。
      若是她嫁给宋陨或者华莠,他都不会这般痛心。
      人间仙姝,却要嫁与华庆那般蠢物,而她不知人间悲苦,竟然欣欣然试穿嫁衣。
      他宁愿自己瞎了眼,也不想见着这一幕。
      周宓大步走回侍卫住处,与刚出门的荀明撞了个满怀,他目不斜视,直接走进队长的小室。
      荀明见队长神色不善,吓了一跳,不放心地跟过来,趴在门口刚要相问,“啪”,门被关上了,吓得荀明一缩脖子。
      这是发生了何事?队长一向面容沉静无风无波,什么事能惹得他这般失态?
      周宓躺倒在床上。他后悔了,便不该答应陪她去梁国,名曰保护,实则送她入虎狼之穴。
      既然她父女都不以此为意,那便去罢,可他为何要眼睁睁看这一切?
      荀明正在门前犹豫要不要进去问问情况,门一开,周宓露出半边身子,面色阴沉地问他:“能不能弄到酒?”
      老大这是遇到了多大的事儿啊,需要以酒浇愁?
      荀明满腹狐疑,掖掖藏藏抱了两小坛酒来,进了周宓的屋子,没忘划上门。
      周宓靠在矮几前,右臂搭在屈起的右膝上,略显懒散不羁。
      荀明倒了一盏酒,双手放到周宓面前,周宓也不言语,端起盏一饮而尽。
      荀明看着他神色,不敢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又不放心任他一个人喝闷酒,便没话找话地与他闲聊。
      周宓几盏酒下肚,长出了口气。荀明小心说道:“老大,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周国时期的事,周宓早已忆都不愿忆起了。在吕国的几年,亦乏善可陈。倒是在联军的一年多,还有些趣味。
      “负伤遇到你那次,是我与华莠等人去烧你们齐军的粮草大营,为了打探情况,华莠还逼我扮作个姑娘,哈哈!”
      周宓略有些眩晕的头脑中,竟跳出那一幕,当时觉得挺憋屈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有趣好笑。
      他早已厌倦了杀戮,可是那金戈铁马的战场,激起了男儿的全部血性,此刻他很怀念那些人,和那段战尘四起的岁月。
      “咚咚。”忽然传来敲门声。
      荀明吓得脸色一白,这要是被发现护卫偷偷饮酒,脑袋便别想要了。
      周宓却毫不在意,示意他去开门。
      荀明抖着手拉开门栓,见着了男装的唯姜站在门口。荀明心一跳:公主会怪罪么?她的脾气可谁也摸不准啊。
      唯姜走进来,打量了他二人一眼,轻声问道:“在笑什么?”
      周宓见到她,并未起身,也未回话,端起酒盏又饮了一口。
      唯姜的目光又扫向荀明,荀明忙一低头,小声回道:“刚刚队长在讲华莠将军逼他扮姑娘的事儿。”
      唯姜立时目光又扫向周宓,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着他,似乎在想象他扮姑娘的样子。
      周宓皱了皱眉,这事跟属下当乐子讲讲无所谓,说给公主听便不是那个味儿了。他放下酒盏,斜了荀明一眼,指节在案几上一敲,“你便这么报答我的?”
      “队长叫我先报答公主的。”荀明一垂首,恭敬回答。
      唯姜走进来,一撩衣摆坐在周宓对面,望望他的酒盏道:“护卫饮酒,论罪当斩;刚才无故离开,此刻见本宫不起身,两番失礼,又该斩两次。”
      唯姜伸出三根手指向周宓一晃,“你为我放弃两次刺杀,我饶你三次不死,现下是你欠我一命了。”
      “好说,”周宓捏着酒盏,嘴角一勾,突然说道:“相夫教子不好么?”
      “嗯?”唯姜一时没明白。
      “美色以外别的乐趣,”周宓已微醺,他盯着手中的酒盏,思绪却早飘远了。“我母亲亦爱花草,但她最大的乐趣,还是照顾父君与我。你的母亲呢?”
      唯姜微摇了摇头,“我未见过母亲,她在我出生时难产过世了。”
      她眼里没有哀伤,只有一丝探究,仿若想知道有母亲会是何种感觉。
      “你很可怜,唯姜。”
      旁边垂眼侍立的荀明一听这话吓了一跳,差点冲上去捂住周宓的嘴,这醉鬼竟直呼公主名讳了!
      “身为女子,未被母亲宠爱过,未遇过真心之人,亦未体会过做母亲的滋味——你的园子再大再美,也终究是可怜之人。”
      唯姜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本宫又不在意那些,——再说了我还没死,你怎知我没有。”
      “你嫁了华庆,还想要这些?”
      唯姜轻蹙蛾眉,那双绝美的凤目一沉下来,竟然很有压迫感。
      “你过来,我与你说说我的计划。”唯姜轻轻一点案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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