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的将军劫》善舞长袖

70、第 70 章

　　第二日天尚未亮，华莠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那处温柔乡。华莠决定还是晚来早走，谨慎为好。
　　来到暗卫室，承平撩起另一面墙处的帷幕，又一道暗门显现在眼前。
　　他随着承平走出走，便觉一凉，面前是一处幽长的回廊，光线幽暗，阒然无声，似是荒废不用的一般。只二人的脚步声发出轻微的回响。
　　穿过回廊，尽头是一间无甚特色的小偏殿，承平站在门前，示意华莠拿出麒麟钥，又一指门正中一个不起眼的凹型装饰花纹。
　　华莠会意，将麒麟玉佩轻轻扣到凹槽中，只听一声轻微的“卡嗒”声，门开了。
　　这精美的玉佩，竟是一把钥匙！
　　二人穿过这间小偏殿，便向下进入到一段秘密通道中。
　　华莠甚是震惊，看似平常无奇的宋国国君府，竟有着这样一处神奇之地。
　　密道修建得甚是精良，可容两三人并行，两侧石壁与脚下石阶井然，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青铜火盏，照得人的身影忽长忽短，在石壁上乱晃。
　　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又用麒麟钥打开一扇门，华莠发现，自己已来到一处隐蔽幽静的小宅院。回首张望，已是在国君府的高墙外。
　　承平施礼，从外面回宫去了。
　　华莠好一会儿才回过心神，看那密道的陈旧程度，恐怕建了有上百年了，应是这座宫殿建造时便一并设计建成，用来发生意外时，君王及家人逃生用的。
　　忽然想起昨夜宋陨对承平的交待：“以后将军从麒麟道来，你们暗卫放行便是。”
　　——这是给予了自己随时从密道直达他寝殿的特权啊！
　　华莠攥紧了麒麟钥，剑眉轻扬，一对黑眸中像跳动着两团火焰。
　　华莠乘着晨曦微露，回到南溪营。
　　这日周宓前来辞行。
　　“我不日将回吕国。”周宓一贯的言简意赅。
　　华莠觉出一丝不舍，毕竟英雄相惺，他对周宓着实甚是欣赏。
　　“左右还有部分吕军驻守宋国，你不愿继续留在这里么？——回国后还在军中？”
　　“暂时没有战事，闲待着太无聊。还没想，回去再说罢。”
　　“你有没有想过……便留在这里？以你的能力与战功，宋君自不必说，我梁军也愿虚高位以待。”
　　华莠满怀期待望着他，实在不清楚何以当初宋梁二国便败给了吕国，被周宓排除在选择之外。
　　周宓沉默稍倾，抬头道：“多谢将军青眼相加，我……亦是身不由已，恕难从命了。”
　　这听起来是有难言之隐？华莠甚是生疑，待要开口相问，却见周宓一个眼风扫过来，只得住了口。
　　“你当年刺杀齐靖救了我，如今又通过唯姜公主救了十石，我欠你两次人情，以后若有需要，但请吩咐，无有不从。”
　　眼见留不下周宓，华莠心中甚是遗憾。
　　“哈哈，”周宓一笑，“只望他日战场上相见，将军能弓下留情罢。”
　　华莠眉头一皱，这话太刺耳刺心了。
　　周宓起身，轻叹一声道：“如此乱世，争战不休，谁知日后谁是盟友，谁是敌人？你我各为其主，如之奈何？”
　　说罢转身离去了。
　　华莠轻蹙眉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是夜，华莠顺着麒麟道，去往宋陨那里。
　　密道幽深僻静，仿若与世隔绝，可华莠沉甸甸的心绪却一扫而光了，心欢快地跳动着，目光炯炯盯着前方，前面有光啊——他的太阳便在那密道的尽头！
　　管他世事如何，他华莠有这道光，便够了。
　　可是来到暗卫室，承平轻声告诉他，君王还未回来。
　　华莠眉头又收紧了，宋陨这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好在得知他已经用过晚膳，华莠略放了心。承平撩起帘幕，华莠走进寝殿。
　　白闪在笼里上窜下跳着，一见到华莠便咯咯叫起来。
　　华莠打开笼门，白闪忽地扑到华莠怀里，一日不见，甚是想念，着实跟华莠亲近了一番，随即便一溜烟在寝殿各处乱窜，撒欢地玩去了。
　　华莠坐在锦垫上，斜倚着案几教育白闪：“我跟你说白闪，你以前有个哥叫黑闪，可比你规矩多了，你也要学着文雅些，听到么？”
　　“咯！”白闪应了他，嗖地跳到矮几上，差点撞翻水盏，华莠忙一把扶住。
　　华莠将它抱到怀里，脸对脸批评道：“你不太乖啊，小心明日没肉吃。”
　　“谁不太乖？”门一开，宋陨说着话走了进来，休明跟在身后，解下宋陨披着的皮裘大氅出去了。
　　白闪飞奔过去，咯咯叫着，以无比的热情欢迎宋陨的归来。
　　华莠没动，便斜着身子倚着案几，惬意地望着他俩。
　　宋陨抚抚白闪，“回去睡觉罢，明早起来吃肉。”
　　那白闪竟吱溜一下，钻回笼子里去了。
　　华莠目瞪口呆，瞧瞧宋陨，又瞧瞧白闪，问宋陨：“你会什么妖法不成？”
　　宋陨挑眉一笑，坐到案几前，那脸上大写着“便这么棒，有什么办法？”
　　华莠给他斟了一盏茶，觑着他道：“会不会有朝一日，我也会这么着了魔般，你指哪儿我去哪儿？”
　　宋陨哈哈大笑，一招手道：“过来，现在便试试。”
　　华莠看得出宋陨心情甚好，将茶盏递到他手边，问他：“今日有高兴事？”
　　宋陨点头，那双温润的眸子里少见的有着兴奋之色，“近日得到一个客卿，甚合我意。宋国的复兴与强大，他定能大大助力。天下之大，人才最是难得，我甚幸哉！”
　　“哼，得了你这样的君主，是他的幸运才是。”华莠端起宋陨的茶盏饮了一口，有些愤愤。
　　放下茶盏，凑近宋陨，压低声音道：“我也有件开心事……”
　　“什么事？”
　　华莠摸了摸鼻子，从怀中掏出一封帛书来，放在宋陨面前。
　　宋陨展开一看，是封书信，只见上面写着：
　　“华莠吾儿：
　　收到军报，吾儿在沙场风采，尽已知悉，为父甚喜甚慰！
　　盼保重为要。他日荣归，置美酒以待。
　　父君”
　　“梁君来信了？”宋陨也略意外。
　　华莠点点头，目光中掩饰不住的开心。
　　宋陨深知华莠，若说华莠有何心结，那便是自小以来父君对他的冷漠。如今竟得父君亲自写信问候，且说了诸多美誉之辞，华莠怎能不兴奋异常。
　　宋陨亦甚是欣慰，望着华莠道：“这是你应得的，梁君便再夸十倍也不过分，有你这样的儿子，原是他的骄傲。”
　　华莠微微胀红了脸，垂着眼，手无意识地捏着杯盏：“就是……挺突然的。我起初还以为眼花看错了……”
　　抬起眼，那目光中竟有一丝犹疑：“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有了，我怪不安的，觉得我不配拥有这么多……”
　　宋陨疼惜地望着他，这么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从小被冷落太多，心思敏感而细腻，对于应得到的，也怀了畏惧心理。
　　宋陨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并不放下，望着华莠，以君临天下的口吻说道：“我中意的人，配得到这世上的一切。”
　　华莠瞧了他片刻，倾过身子，在他刚喝了茶的莹润嘴唇上一舔。抬头瞧了一瞧，又凑了上去。
　　那样美好悦目，温暖柔软，能吐出世间最暖人心脾、最动听情话的嘴唇，他一经啜住，便没个够了。
　　第二日一早，晨曦未现，华莠便离开了寝宫，卯时又出现在君王殿的朝会上。他腰间挂着那枚麒麟钥，别人只以为是一枚精美的装饰玉佩，却哪知那明晃晃挂着的，是他与宋陨的惊天秘密。
　　今日华莠要动身去往郩谷，轮到他值守防御，为期一月，他在殿上与君王禀明并辞行。
　　离开君王殿时，他与一人走了个对头。那人年近而立，面容朗俊，神态疏阔，气定神闲地拾级而上，经过他身边时，望了他一眼，去往君王殿了。
　　这是何人？怎么从未见过？
　　华莠狐疑，走出几步，终究耐不住好奇，回首问门前侍卫：“此人是谁？”
　　侍卫身形笔挺禀报：“回将军，这是新来的客卿甄未。”
　　华莠脚下一绊——他便是那个颇受宋陨赏识的客卿？！
　　华莠不满地皱起了眉——身为客卿，有才华便够了，长那么好看做甚！
　　没来由地心里有些不爽。
　　联军在郩谷尚有驻军万余人，虽齐军已离境，仍不敢掉以轻心，营盘仍是哨楼高铸，众多哨兵轮值，密切监视齐军动静。
　　华莠居军中多年，于这些已是再熟悉不过，每日精心安排防务，严格检查，不使一处有疏漏。
　　都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华莠是深有体会了。
　　作为一名老军汉，他原本极为适应军旅中的枯燥孤寂，可那神仙般的日子过了数日，骤然回到军中，枕畔虚置，怀抱空落，便极端不习惯起来，尤其晚上更觉孤独寂寞冷，想宋陨想得抓心挠肝。
　　曾经的夜不能寐，与现在比起来都不算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