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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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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莠惊讶得都结巴了:“不必……麻烦,替我谢谢公子。”
那边马车轩帘一掀,宋陨露出半边脸,朝他招了招手。
承平将伞向前一递,罩于华莠头上,华莠身不由已由承平护送着上了马车。
承平抱着蓑衣又回去接十石。
车内并不宽敞,华莠便这么湿淋淋地坐在了宋陨旁边。
宋陨以一惯的温和语调说道:“寒舍离这不远,先去避避雨吧,待雨停再送你们回去。”
今日经历太过神奇,华莠如坠梦里,歉然道:“不必如此麻烦的……”
“无妨。” 宋陨瞧了瞧华莠的湿衣服,“这雨一时半刻停不得,这么湿着恐要着凉。”
掀了帘子对车夫道:“回府。”
车外暴雨如注,掩盖了马蹄声与车轮声,越发称得车内格外寂静。这样近的与宋陨独处在狭小的密闭空间内,华莠恍若做梦一般,窘迫中又透着一丝喜悦。
这街市果真离宋府不远,没走多久,车便停在一处宅子门前,休明打起帘子,先扶宋陨下了车。
华莠随后刚伸出一只脚,便见一条漆黑大犬窜跳而出,扑到宋陨身边,摇头摆尾扭着身子兴奋得不得了。见了华莠一只脚,它立时前行一步,绷直四条长腿,竖着两耳,沉默地瞪着马车,脱着长舌咻咻着。
华莠吓得啊呀一声,收回了脚。
“黑闪!”宋陨温和地喝了一声,上前弯腰抚了抚它的头,对华莠道:“不妨事。”
旁边早过来一名仆侍,拉住黑犬颈间项环,将它拉到一旁。
华莠胆战心惊下了车,由宋陨引着进了内宅。
宋府并不阔大华贵,倒是一所清幽雅致住所。
两人进入一间小偏厅,宋陨吩咐下人:“去找一套我的衣衫来。”
回身问华莠:“你的侍从叫什么名字?”
“十石。”见宋陨眼露疑问,华莠便在手心里写了这两字与他看。
这时下人抱了衣衫走进来,宋陨便又吩咐:“去给华公子的大力士仆侍也找件衣服换一下。”
华莠不由噗呲一乐,这个瞧着一本正经的宋陨居然还挺幽默的?这可太出乎意料了!
宋陨对华莠道:“你先换件衣裳,免得着凉。我还有课,太师管教甚严,不得稍误。你可在廊下随意转转,或者这里歇歇,待雨停了,自有人送你回去,恕我不能相陪了。”说罢微一点头,便出去了。
还要上课?今日休沐,他还要上什么课?华莠一脸茫然。
先掩门换了衣裳,两人身量差不多,穿上居然挺合身。只是由黑衣换成了白袍,未免不太适应,又想到自己居然穿着宋陨的衣裳,愈发觉得自己是做了个好梦还没醒。
华莠开了门,由下人引着顺着游廊转了转。雨势虽然稍缓,仍连绵不停。院中几株芭蕉被雨水冲刷得碧绿碧绿的,水淋淋地伸展着叶子。
一抬眼,那条大犬正在另一边的廊下好奇地望着他。
这条黑犬看着当真凶恶的很,华莠不由的又是一抖。
下人笑道:“华公子勿怕,黑闪看着虽凶,但被公子训养得甚是听话,是打猎好手,不会轻易伤人的。”
“陨公子亲自训养猎犬?”华莠诧异。
“这是纯种北犬,猎犬里最好的,从出生便被公子抱来训养,从没离开过公子,是以此次特意带了来齐国。公子还养过一只暹罗猫呢,是别国送给国君的礼物。”
华莠脑中顿时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位清雅俊秀的白衣公子,左边一条恶犬,右面一只厉猫……
华莠服了,这宋陨委实处处透着与众不同。
华莠顺着游廊转至南侧,抬头一瞧,游廊正对的一间小厅里,门窗俱开,两张案几遥对,一白胡老者正于案后讲着什么,宋陨端坐对面,认真倾听。
原来宋陨还要在家中听学。
华莠不由问侍者:“这位老者是谁?”
“这是宋国的太师狐轸,以前是国君的先生,从陨公子五岁起便开始教导他了。”
“公子每日从琅苑回来,还要由太师上课么?”
“不止太师的文课,还有少保的武课。”
华莠对宋陨油然而生一阵深切同情——区区一少年,却承担着怎样的重荷!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只是既然宋君如此看重这嫡长子,又为何送他来做质子呢?
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雨一直下个不停。半个时辰后,宋陨的课业结束了,来游廊中找华莠,请他一起用晚膳。
华莠索性也不推辞了,推也推不掉。
小厅里摆上两张案几,二人于锦垫上分坐了。宋陨吩咐人照顾好十石。
仆侍们鸦雀无声地上着菜,宋陨忽然道:“你们大梁人善食辣么?”
华莠正望着几道红通通的菜发呆,见问,便迟疑着摇了摇头。
宋陨自责道:“方才忙于上课,忘了嘱咐厨房做几道口味清淡的菜式,这几样怕是你不习惯……”
华莠忙道:“我没吃过辣,不知道吃不吃得,不然……试试?”
宋陨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华莠起著,伸向一盘菜,红色辣椒下看不清是什么,搛了一小块试探着放入口中。
宋陨盯着他,但见华莠只嚼了一口便一动不动了,瞪着眼睛望着他,脸慢慢涨红了,眼里涌上了一层泪水。
宋陨忙亲自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手边,下人将一个钵盂放到他身侧。
宋陨有些担心,又觉得好笑,禁不住道:“只是一顿便餐而已,你不必感动到流泪的。”
宋陨这一调侃,华莠不再难为情,转头将口中辣食吐到盂内,端起杯盏喝了一大口水,伸着舌头,用手往口中煽着风,自己都觉得跟黑闪有得一比。
下人端着钵盂出去了。华莠吸着气,不可置信地望着宋陨,一指桌子:“你每日便吃这刀子一样的东西?”
宋陨忍俊不禁地望着他,连连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吃苦头了。”另让下人上了一盘点心小食。
华莠道:“不不,这顿饭令我‘铭感五内’,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抬手擦了擦泪汪汪的眼睛。
二人同时笑起来。
气氛一下子轻松融洽多了,华莠的拘谨一扫而光,只觉与宋陨相处如沐春风,甚是愉悦。
怪不得吕卫说宋陨笑起来好看,这么面对面看到宋陨展顔,华莠终于领略了其中的魔力。
他的粲然一笑,胜却了他十五年中见过的万事万物!
二人论了序齿,宋陨虚长一岁,华莠揖了一揖道:“请子珺兄多关照!”
宋陨笑着回礼:“好说,野陌勿多礼,尝尝这点心。”
点心是鲜花做的馅料,清新香甜,颇合华莠的口味,他一连吃了好几块。眼见宋陨淡定自若地吃着那差点让他吐血的辣菜,心下当真佩服得紧。
两人吃罢,宋陨笑望他道:“多谢你的护腕。”
华莠一顿,有心想问问他如何知道是自己送的,又觉得这问题多余,他便该知道的,遂望向他腕子:“手腕可好了?”
宋陨活动一下手腕:“无碍了。”
又认真瞧着华莠道:“你在武课上没尽力吧?我觉得你的实力远不止如此。”
华莠一愣,没想到宋陨眼光如此老辣,这都被他瞧出来了,遂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宋陨道:“我很好奇你真正的实力。”
华莠想了想道:“下个休沐日,你来我家可好?我的院子有个小靶场,我演示给你看,如何?”
宋陨欣然点头:“甚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